第一章

  「我是湖北人。」


  這個清秀的女孩子第一句話,就讓坐在他對面的龍醫生皺眉不已。


  因為龍醫生手裡有著這個女孩子的履歷,上面很清楚地寫著,她是廣州本地人。


  同時接下來女孩子所說的內容,讓龍醫生終於知道,為什麼她這麼一個看似柔弱的病人,會享受到罪犯般的談話待遇——之所以說透過玻璃,是因為兩人並非可接觸式地面對面坐著,而是分別在相鄰的兩個房間,只是中間這堵牆,做了個不能打開的玻璃窗,配了兩個桌子。


  沒錯,就像所有影視劇裡面,探監時候的場景一樣。


  龍醫生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去自首?」


  女孩子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另外一個人,他已經沉睡了。」


  龍醫生無可奈何低嘆了一口氣,這種沒頭沒腦的對話可不是辦法,龍醫生垂頭繼續看了看女孩子的個人履歷,也難怪警方的人覺得頭疼,這女孩子無親無故,唯一的父親也在一年以前病逝,雖然留下了不少的財產給她,但她似乎也沒能過好自己的生活。


  履歷上顯示,這個女孩名字叫楊琳,她之所以會和警方的人有相交點,是因為一天前她突然衝進警局大喊自首,並且和接警的警官胡侃海聊了兩個多小時,主動爆料了一宗非常可怕的惡性殺人案件,讓警方的人驚魂未定了好一陣子。


  可是稍作調查之後,警官他們才發現,女孩所爆料的那個案件早就結案了,兇手早已經被繩之於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女孩的年齡和那個案件的年份也對不上,結案的時候這個女孩還只是個小毛孩,完全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但是女孩子不依不撓,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殺人兇手。


  苦於警方一時間沒能找到女孩子的家人,只好例行公事委託醫院進行精神狀態鑒定的,而女孩的主治醫生也基本有了定論——多重人格分裂。


  也就是說,她身體里,遠遠不止她一個人存在。


  而且很明顯,現在和龍醫生談話的,肯定不是楊琳本人。


  湖北人?

  分裂出來的人格還是滿具體化的,居然連籍貫都那麼一本正經。


  龍醫生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女孩又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鑒於我的所作所為,名字還是不要說了。」


  所作所為?

  直覺告訴龍醫生,這裡面可能還有點故事的。


  他放下手中的資料,擺放好雙手,臉上露出從容而職業的微笑,溫和地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


  女孩皺了皺眉頭,眼光變得有點狐疑:「我說的話,你會信嗎?」


  龍醫生沒有回答,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一邊安靜地等待著女孩開口說話,一邊翻開筆記本,準備記錄下女孩即將要說的話。


  女孩並沒有直話直說,而是先是做了個鋪墊:「之所以想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讓別人知道,人啊,不應該因為一時衝動,不該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自毀前程。」


  龍醫生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也只能職業性地點點頭,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這個女孩子可能真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


  女孩頓了頓,開始緩緩道來——


  「我殺了人,我做了很可怕的事情,我記得我也死了,你明白我的感受嗎?我清楚的記得——我是真的死了。」


  這話直接就讓龍醫生鬱悶了,不過他也不方便打斷病人。


  女孩繼續說道:「那年,我和妻子女兒住在工廠的宿舍里,本來應該是樂也融融的一家三口。直到有一天我和妻子吵架了,吵得很嚴重,吵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脾氣比較暴躁,妻子家務活沒有干好,被我臭罵一頓。她並不服氣,因為我在家裡一點兒家務事都不做,所以開始和我頂嘴並導致摩擦升級,當天晚上,她就帶著女兒回了娘家,我也沒有阻攔。」


  龍醫生恍然大悟:原來現在說話的,並不是一個姑娘。


  「我心裡非常不舒服,所以也希望她娘倆走後自己能夠冷靜一下。第二天下班之後,我買了酒和一些下酒菜,一個人獨自在宿舍里自飲自酌,但心情不僅沒有更好一點,反而越來越差。」


  「我是在想,我一個人辛辛苦苦工作,撐死就是為了這個家,憑什麼那娘們兩句話都忍不了就要和我頂嘴?她不就是在家帶帶孩子做做家務,這家務活沒做好,都不讓我說一句嗎?」


  「越想我就覺得越氣憤,身體里就像有一個炸彈,隨時都會爆炸,無處發泄,喝下去的酒越多,這種感覺就越強烈,就想喝更多的酒。」


  「而剛好這時候,有人敲門,因為我是住在工廠的宿舍里,左鄰右里都是同事和家屬,白天工作就一直在一起了,一般晚上也很少竄門,我正納悶是誰找我呢,我打開門一看,是個陌生的小姑娘。」


  「一看到小姑娘的穿著打扮,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我們工廠周圍是農村,時不時會有村裡的小夥子小姑娘上門來,詢問我們要不要用錢和糧票油票等東西換一些農產品,他們豐收后農副產品物資充足,通過這種方式去做交換能讓物資流通得更加好,同時他們也能順利得到他們缺少的東西。」


  「小姑娘開口就問要不要大米,說家裡屯有米想要換點票子,我不知道是酒精上腦,還是無處發泄的憤怒作崇,明明家裡儲備足夠不需要大米,可我還是說要換,並且讓小姑娘進屋子來談。」


  「小姑娘年紀不大,很單純,聽到我說要換些大米似乎很開心,什麼都沒想就跟我進了屋子,我反手把門關了並且上了鎖。」


  聽到這裡,龍醫生心裡覺得更加詫異了——怎麼回事?農產品?換錢換油票和糧票?這是什麼年代的事情?


  「接下來,我讓小姑娘陪我喝酒,我說只要她喝幾杯酒,我就換幾包大米。小姑娘一開始還不願意,可是聽到我能換好幾包大米,她可以少跑好多地方,也就壯著膽子,喝了第一杯。」


  「但她似乎從來沒有喝過酒,喝下第一口酒就被嗆到了,她的臉色瞬間通紅,小手兒捂著嘴巴不斷地咳嗽,她眯著眼睛,清秀的臉龐一前一後晃動著,讓我突然有一個非常邪惡的想法。」


  「我又喝了一大杯酒,又逼小姑娘再喝了一杯酒,看著她的窘態,這讓我感到非常興奮。」


  「隨後,我就開始動手了。」


  「小姑娘被烈酒沖暈了頭,根本沒有什麼反抗能力,連尖叫都發不出來,我把她拉到卧室里,她的身體軟綿綿的,像一隻貓,雖然不溫順,但是柔軟,年輕身體總是讓人不可抗拒。」


  「我辦了她。」


  龍醫生嘆了一口氣,聽到現在他也沒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個叫楊琳的女孩子分裂出來的人格,居然會有這麼具體而可怕的故事?從何而來?


  然後他沒想到的是,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我辦了她,她沒有任何反抗餘地,只是全程一直都在哭,在用綿薄的力氣掙扎,但是完全沒有用,她的這點兒力氣完全阻擋不住我。」


  「完事之後,我的酒也醒了一半,看到床單上的一片殷紅,看到披頭散髮的小女孩摟著被子躲在床鋪角落,聽到她發出嚶嚶的哭聲,我突然也有點兒害怕了。」


  「我清醒過來,連忙想要上去安慰小女孩,試圖想要挽回一些什麼,但無論我說什麼都沒用,她罵我是流氓,是人渣,說我毀了她的清白,說她沒法做人了,她一定要告發我,一定要告發我。」


  「我呆住了,因為如果被告發的話,那我必死無疑了啊!這麼嚴重的流氓罪!一定會判死刑的,我一定會被槍斃的!」


  龍醫生突然反應過來——流氓罪?槍斃?

  按照現在的法律,強姦並不能受到這麼嚴重的懲罰,雖然大家都覺得有些強姦犯就該直接槍斃了。


  而流氓罪這個罪名,也是在1997年被刪除出修訂后的《刑法》中,也就是是說這個人格所講述的故事,絕對是在1997年之前了!


  龍醫生趕緊翻了翻楊琳的履歷,這不可能是她的經歷,因為她是1996年才出生的!

  那麼正在說話的這個人格究竟是什麼東西?

  如果一切只是楊琳臆想出來的,怎麼可能會那麼具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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