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來客襲
趙叢木端著茶杯,一小口一小口抿著喝,他心愛的木頭就放在他的腳邊。
客棧庭院里,一群人圍著一圈坐著。桌子上放著幾個茶杯,有些殘缺,豁了缺口的,腳跟缺塊的,倒上了滿滿的茶水,唐千峰說是自家媳婦手炒的茶葉,香。
「唐千峰,我看你弟舞文弄武的斯斯文文,而你三大五粗的不像是親兄弟!」文零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又打趣道:「你不會是撿來的吧?不然怎麼連布衣一脈的看家本事都不知道呢?」
與唐萬江打了個照面,多次失手,底都探不到。也只能閑暇無聊逗一下唐千峰消遣消遣。
雖說是兩兄弟,還真不是一個檔次。唐萬江這人一看就不是小角色,文零第一次與他對上眼時,看出那雙眼眸里儘是慾望。
唐千峰一聽文零這一說,就不樂意了,桌子一下子拍下去,震得茶唯趕緊抓穩了茶杯。橫眉怒目口氣也高調起來:「我好歹一布衣掌門,舞文弄墨不會?你還真小瞧我了!」
話音一落,他大步流星的從廚房裡提出個水桶,拖把一沾往牆上一按,描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意。
「布衣出自書生,除了會寫點大字其實啥也不會,我一直覺得沒出息,所以我父親的字畫檔我從來不爭搶。」他放下拖把,重新坐回去,喝了口茶又說:「只是賣了畫那筆錢,我沒看見一分一毫,才真可氣!」
寺清與茶唯就這麼扶著茶杯,看戲。
文零追問:「什麼畫?」
說起這幅畫,唐千峰一口氣順不下,說話的嗓門都提高了八分:「還能什麼畫?布衣老祖宗傳下來的山水畫,之前我父親在時,就來過一個高人,說我家這幅畫起碼賣個百八十萬的……我父親死了以後,萬江那混小子把畫給賣了,講真,我差點把那小子丟牛圈裡頭去,日死這小東西!」
「名人古畫挺值錢的,沒分錢是一回事,把傳家寶賣了挺不人道的。」文零符合著打擊,他看向寺清茶唯,挑了挑眉頭,讓兩人配合著打擊唐千峰,好套套話。
兩人呆木若雞,就只會看戲。
唐千峰聽完氣不打一處來,鼻孔里哼著大氣,手握成拳往桌子上錘了錘,罵道:「這小子打小心眼多,真他娘不是東西……呸.……是這小子不是東西!」
罵了一通之後出出氣,心裡頭還是挂念著那筆錢,哪能啊,被唐萬江那小子獨佔不說,在外人面前還說閑話,丟他面子。
親兄弟,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羅哥,水靈,你們這是要來討,伐布衣對吧!水靈那事,就萬江一人知道,我協助你們,到時咱們共贏!」唐千峰說完非常激動的雙手握住文零放在桌子上的手,眼神里儘是脈脈秋波。
「對,互利共贏!」他激動的重複了一句。
趙從木掏起手機,對準,拍了張照,又像沒事人一樣坐在樹下喝茶。
文零驚嚇得抽回雙手,化解尷尬般抬了抬眼鏡說:「從木他怎麼了?」
茶唯從若有所思中回過神來,笑道:「今兒說他不是好東西,到這會還生氣呢!」
寺清聞言抿嘴,看向身後的從木,見他獃滯的神情坐著,過去給他添了茶。趙從木抬起頭,把手機掏出來,招呼寺清坐下給她看照片。
那冷清的容顏,也因此勾起了笑意。
「今兒個出門,有什麼收穫么?」
茶唯從若有所思中回過神來,她清清嗓子:「有收穫,走了一大圈,背後兩人跟了一路。今晚,會有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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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會有客來。
眾人聽完這一句話,老早就做好準備。為了不打草驚蛇,都回個各自房間,就等黑夜降臨來場,序幕一拉,好戲上場。
趙從木雖說一路跟在師兄趙昕後頭見了不少事,在崆峒每天練習仙木之樹,實操是少之又少。就好比上次吧,在束河白沙那會,寺清吞噬水靈之後,性情大變,控制不住暴躁如雷沒有半點腦力思考,他藉機行事,總算是佔了上風。
他正當得意,寺清出現在身後那句:「佛可有教你,現世報是當如何?」
失算。他練得招數全使上勁,被閃躲的、被直破的、好似都不靈驗了。冷靜下來的寺清,他每個動作,每個招數似乎都在她腦里,竟都逃不過她的眼。
趙從木有些緊張,多次摸床頭的手機,點量是百分之九十七,快滿格了。手機滑屏,鎖屏,只想著等會可別沒電,拍不到照片才是。懷中的木頭抱得很緊,他感覺他的手心都出汗了,方才說口:「文零.……那啥……」
文零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意念離體。他以客棧為中心,散開搜索,黑夜中他視野卻如白晝,被趙從木一叫喚,意念撞回體內,他抽動了一下,才睜開眼睛問:「哪啥啊?」
「就……平時他們打鬥.……你除了負責後勤,還能幫上什麼忙不?」趙從木有點支支吾吾,就怕待會出了點丑,毀了崆峒的名聲。
文零一聽不樂意了:「什麼叫做除了後勤,還能幫上不?嘿,你是不是覺著我又不能拿槍又不能拿刀的,覺著我沒能幫上忙是不是?」
「我不是那意思,我說你的技能打鬥起來沒啥用處!」
如果想要彌補剛才的話,你沒有成功。文零在黑夜中翻了個白眼,對這種雪上加霜表示很不服氣,他口蜜腹劍,毒舌回擊。
正當文零與趙從木吵得火熱,隔壁房兩人,安靜得出奇。
妖骨已經近在咫尺,她能感受得到。就在幾個小時前,她便聽到妖骨發出細微的聲音。
「絲絲絲」
不甘願吧、不願屈服吧、無可奈何吧。
寺清攥緊雙拳,眉頭輕蹙。對,不甘願,不願屈服,這麼多年卻無可奈何,為他人用,為賊人輕賤,新仇舊恨,一點點,要血債血償。那吸入骨髓的仇恨,是當回擊。
骨肉分離又當如何?會比那個人給的背叛來的痛苦嗎?
這筆賬,握住妖骨那人,雙倍來承受。
茶唯腦海里事很多,從廣州與賈戊鄧榮去到雨花之後,發現太多事,改變了她原本的軌道。她追隨在寺清身後,除了離開寺清這致命點,更多是打小的毛病,茶父義氣凜然自然培養出茶唯這種正義之人。
可寺清的事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她非要抓住幾十年前那筆舊賬,那會她可還沒出生,這事要管,就她這能力,話還真別說,她從進警局遇見的事立過的功哪一樣不能拿出來講的。只是,此時非彼時,她還真質疑現在自己的能力了!
賈戊一事遲遲沒解決,局裡人也不管不顧,也不知賈戊現在如何了!
夜靜,思緒像源泉,湧進大腦里。
而客棧外兩人,從客棧後邊的圍牆翻了過來。
庭院中,黃符像點亮的燈,閃著耀眼的光。那些黃符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輕而易舉飛躍上樓,二樓的窗戶閃進一個人影。
茶唯睡在外頭可倒了霉,一條光線形如游蛇,快如閃電,往她脖子一纏,狠狠的往窗戶的方向拖去。
她驚呼一聲,手拽住窗檐死不鬆手,誰知對方力氣太大,眼見手指一根一根鬆開。寺清從卧室飛躍而來,茶唯手不由自主鬆開被拽了出去,她看見卧室那人動作快速,還未跑來,身上的水鞭飛騰而過,卷在茶唯的半腰上。
寺清立在窗前,看見半空飄著的林花花,滿臉紅絲像被血咒纏住的傀儡,眼睛外凸狠戾之氣極為可怖,她周邊飄著黃符,手中解印,那道套神索拽著茶唯的脖子,她看著寺清得意一笑。
一場拉鋸戰,茶唯被勒的滿臉漲紅,呼吸開始困難。
無奈,不想與之爭奪,對茶唯不利,水鞭一松。寺清飛快的往地面躍去,就怕茶唯摔出個好歹來。
剛一落地,背後衝上來一人,一匕首刺向寺清。
她翻身閃躲,那頭髮遮住半張臉的男子,鍥而不捨,追擊。像瘋了的野狗,動作又極其快速,為了爭奪一口吃食般的拼上性命,快而無章法。
寺清水鞭一出,來人一閃躲,庭院中的圓桌被打了個稀巴爛。
好傢夥,速度挺快。
躲得過一,躲得過二,躲得過多少?
茶唯被提的老高,林花花腳尖觸底,往下狠狠的拉下,她想這樣直接把茶唯摔死,省事。
這種高度,這種力道,普通人下來,啪嗒,頸椎非斷不可。
寺清翻身多重水汽打了出去,跳躍去接茶唯,誰知橫空來的水柱往她身上沖了過來。她閃躲不及,狠狠的撞在牆上。
茶唯閉著眼睛脖子一道奇力往地面上拽,她想呼叫,喉嚨被鎖住聲音發不出。這回完了,她看見寺清從她頭頂上飛了過去,撞在客棧頂樓屋檐,把屋檐桿都撞碎了。
沒人可以救她了。
寺清不覺得疼,只是心裡恨,恨意像刺,扎進心裡。
還有誰,有著跟她一樣的能力?
該來的,終究會來。
他們出來得及時,趙從木在樓梯邊使仙木之力把文零當做武器般像林花花方向扔了過去。
文零感覺自己像顆子彈,光線般穿梭在黑夜當空,劃出一道漂亮的火花。他發誓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這種事,為了茶唯的性命他可是豁出了這條老命了,他張開雙手把林花花一抱,兩人往圍牆邊上撞擊了過去,文零當成了墊背,幾乎要散架。
他邊飛邊喊:「唐千峰……給我打啊!」
趙從木蹙起雙眉,在他眼裡文零可不是什麼子彈,活脫脫像一顆生鏽的螺絲,擰開還很生硬,就怎麼說吧,還湊合用,最起碼起了他的作用,總歸不是廢的。
唐千峰等了這一聲呼喚可等得真久,按照羅哥吩咐,「聽到沒有?今晚有客來,你可別打草驚蛇。再大的動靜都老實呆著,聽我號令!」唐千峰可記心裡,在屋裡像個石人一樣坐了一晚上,手裡的木棍都不曾放下。
多久沒打架了,太他媽的刺激了,唐千峰哇呀呀一聲叫喚破門而出,一棍子砸在拿匕首的男人身上。
趙從木一根樹枝張開枝椏,把垂落的茶唯捲住,她在地上滾落了幾圈,支撐著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茶唯與寺清站了起來,映入眼帘的是.……
茶唯鎖住目標,那突然被砸趴的那人,髮絲蓋過雙眼,可她認得——賈戊!
寺清看清了門口三人,眼眸里狠意顯盯住那根妖骨——唐萬江帶著那人,手持妖骨,一身唐裝。
剛才的水柱,自不必說了。
「哈哈哈哈.……」裘道長仰天大笑,笑得一切盡在掌握中般,「水靈,可還記得裘某人?當年跟在茅山那娘們身後,你還要叫我一聲師爺爺!」
寺清立於屋頂,居高臨下,背著月光,身上慢慢散出冷意。
殘酷的夜,皎潔的月。而她背後八條水鞭像嘶啞咧嘴的餓獸往客棧下方站著的人沖了過去,嘴裡冷冷回擊:「老東西,你還沒死?正好,新仇舊恨今晚便算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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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零感覺全身散架了,疼得都說不出話了,他翻過身來睜開眼,林花花那張可怖的臉映入他的眼瞭,他話還未出,臉被抽了一巴掌。
這力道抽的他有點懵,他不太明白,怎麼認識這些女人沒一個溫柔點的!不說話只動手,有話能不好商量嗎?
「花花?」文零試探性的叫道。
誰知林花花並沒有反應過來,抽了他一巴掌掐住他脖子。
文零覺得脖子幾乎要被擰斷,媽了個雞,又來,在束河一次差點要了老命,這會再一次。
「茶……唯。」他幾乎都要斷氣了,看向一臉獃滯的茶唯,拚命像她招手。他看向林花花,不甘問:「當真要殺我?」
這一句話讓林花花愣了一下,手上力道明顯鬆了。
要殺他嗎?一直以來對他好的人?當真要殺嗎?
茶唯愣一兩秒,飛奔過來,一個后旋踢,把林花花整個人踢倒在地。伸手把地上的文零拉了上來,手裡拔出手槍塞在文零手裡,說了句:「去幫寺清!」
文零對著唐千峰吼道:「你兄弟呢?趕緊叫出來幫忙!」他回過頭弱弱對茶唯說道:「我只會用刀,不會拿槍。」
茶唯瞥了一眼,滿臉嫌棄地把手槍別回后腰帶。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塞給他,說:「石頭會用吧?會砸人吧?」
後邊傳來唐千峰的怒吼:「羅哥.……你說不要打草驚蛇我已經讓他們回去了……哎喲……」殃及池魚被水鞭掃飛,一聲慘叫后落地。
黃符滿天,附在地上那人緩緩的站了起來,臉上血絲漲得像要爆裂,站近一看都能見到那血管里血液流動的樣子。
隨即黃符往茶唯與文零的身上貼來,那輕盈透著光的黃符,快速靠近,每一張貼在身上,像壯漢揮著他碗口大的拳頭打在身上。
文零閃躲不快,中招最多。茶唯起碼輕功還行,跑得快,躲得過。她邊躲邊喊:「寺清.……花花臉變醜了……心也變壞了!」
那邊戰局異常激烈,趙從木與寺清配合,一守一攻。而看對方,其餘兩個戴眼鏡的都站在身後,戰鬥力集中在一人身上。
看樣子吃了很多虧,不過寺清跟趙從木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愚蠢,打暈她!」
打暈她。打暈最省事啊,看,賈戊也倒在地上,唐千峰也昏迷不醒。
談何容易?茶唯與文零兩個人加起來都不及裝備技能升級的林花花一半,而且花花還念變了,一身奇力,腦子不靈光,打感情牌這些統統沒用。
「要怎麼喚醒花的良知啊.……」茶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忽然不甘心說了句:「感情這東西是理智與仇恨都無法代替,是無法解釋的!」
林花花雙手結印,面無表情。
「花花你不記得了嗎?章叔那一次,你說我在你心裡的位置噌噌往上漲,已經是數一數二……」她咬著下唇有點委屈,茶唯感覺像失去了兒時的玩伴般,或許這樣的感覺,對文零來講,並不能體會。
文零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絲,覺得有點可笑,又笑不出來,又再一次被她重傷。但如何,都讓他生不起氣來,讓他怨恨不起來。
「過來,我有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