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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真相

  寺清站起身來,與陳竹隱對視。


  矮了半截的陳竹隱,變得更加瘦弱,寺清一起身,似乎高大得能把門外的月光都遮擋住般。


  雲悄悄的走過,看戲似得,擋在了月前。


  陳竹隱怒目圓睜,隨而又一臉邪笑。


  幾乎在同時,她翻身一躍,水如同龍捲風般向陳竹隱襲去,地上像被鐮刀刮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他見狀,往後退了幾步,背貼在牆上往上溜了上去。


  寺清飛身抓住衣領,茶唯整個人被她提到了門口。她雙眼盡閉,手腕是凝固的血痕。她如今像失去了靈魂的木偶般,軟塌塌的沒有張力。


  誰知,那如同龍捲風般的水柱經過那坍塌的血池,立刻被吸食了進去。翻滾而洶湧的水柱開始縮小,直到最後完全消失。


  陳竹隱先一臉驚愣,隨後開始大笑起來,說:「水靈,你所做的確不是明智之舉,你會後悔…後悔站錯隊,,而死於非命,就是你的站錯隊的所要付出的代價。」


  他看了看門堂外的林花花,笑道:「臨陣倒戈並非醜態,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可提醒你!」


  林花花坐在地上,雙腳兩團水汽晃動著,裡頭細小的洞已止住了血。她手抓著茶唯,生怕再次被搶走。即使此刻如此狼狽,卻還是硬氣地回道:「謝謝你全家但沒人需要你的提醒。」


  血池再次塌陷,震得整個祠堂都搖搖欲墜。房頂支柱上少許碎片帶著灰掉落,砸在血池中立刻被侵吞,激不起一絲漣漪。


  寺清心中暗驚:這…閔智笙把自己變成何物?

  那細細的血絲,像致命的毒蛇,行動緩慢的朝前方的活物移動去。


  而閔智笙,在血池中捲動著,哀嚎著…聲音扭曲而滲人。


  ...


  陳竹隱騰空著,他盯著自己失去半截的雙腳,心中怒火橫生。卻還是看不明白,閔智笙布的局有何用意。


  念頭剛轉,他手抓住窗沿時,一股力量把他往下方拉扯。


  堂內本就昏暗,原本幾抹殘光燭火,也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掃滅。


  他仔細一看,斷腳上細細的絲線拉得老長。早就與地上那根根血絲聯繫在一塊,他頓時便明白了。


  真不曾想到,會敗在如此窩囊的人手裡...

  ...


  寺清也看了個清楚。


  趁他不備,發起進攻。


  水鞭打在牆上,陳竹隱瞬間消失在祠堂中,無數的黑霧呼嘯而來,包裹著整個祠堂。


  她腳踩水柱,整個人飛騰而起。


  堂下有能吞噬一切的血池,堂上又有隱藏在黑霧中的陳竹隱,寺清只覺得自己相對被動,利於頂,觀望。


  果不其然,黑霧中突如其來的力量。如刀如棍,打在寺清身上,猝不及防。


  又是一個陣法。


  +++

  「又是陣法。」


  女子酥軟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到林花花耳中,她往門庭外看去,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緩緩而至。


  隱隱中看清她的臉。


  這不是她撞傷那人么?當時她可是違背良心,留在了車裡急急忙忙跑出來的,怎這會出現在這?

  只見她眼含秋波,慵懶地扭動著細小的腰肢,步履輕盈,款款而來。


  她半蹲下,用手指輕觸茶唯的頸脖,咬了咬下唇一笑。又抓起了茶唯的手腕,盯著那道血痕,臉色即變,冷哼了一聲。


  林花花嘴裡啊的一聲想開口詢問,對方是誰時……

  怎知對方蔥蔥玉指放在嬌艷的紅唇上,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當時她還在疑惑,被車撞飛了好幾米遠,卻無半點外傷。如今看來,是神是鬼,總歸不是普通人…


  是敵是友,難說?

  祠堂內被黑霧濃濃地包圍,祠堂外月朗風高,像是被劃開的兩個世界。


  林花花護著茶唯坐在祠堂外的石板上,正仔細的聽著裡頭的聲響。


  突然來了這麼一個人!


  對方一身墨綠旗袍,腳底亮片高跟,姿態優雅。她瞧了瞧門內,腳抬起又放下…


  站著就不動了。


  「你誰?你想幹嘛?」


  ….

  寺清接連中招,卻苦尋無對方破綻。


  耳邊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像野獸在咆哮般。


  濃霧中,陳竹隱的臉出現在她面前,笑得臉部有些扭曲,他覺得對方有些活該。有些諷刺說道:「跟我作對,不識抬舉。」


  寺清淡淡回道:「死去的不該打擾,活著的,她有活著的權利!」


  纏繞的線,解開的結。


  明朗得像胸口堵住,呼出的氣。


  寺清腳下懸空,那些血絲已經從腳底的水靈攀爬而上,數量之多已經無法用肉眼分辨,只看見腳底那開一個血紅的大口正慢慢往上咬。


  時間不多了。


  跟他打下去毫無意義,她此行目的是了奪回茶唯,沒必要搞得兩敗俱傷。


  寺清化為一股水流,繞著柱子往屋頂而去。


  黑霧中無形的爪往她伸了過來,穿透她的靈體。


  陳竹隱的臉再次探了出來。


  而就在此時,門口一聲高跟脆響,那人一腳踏進了陣局當中。


  「老不死的,我拿你命來了。」


  話音剛落,她從袖口抽出畫軸,啪的一聲展開。空中勾畫出一副人形畫,泛著微黃的光亮。


  寺清立於屋頂懸樑,望著這一切,她可吃過這個虧,心裡頓時暗襯道:「畫之謎境。」


  果不其然。


  陳竹隱死死的盯著那勾畫出的人形,隱隱約約可以看出,那人身披素衣,羸弱身影立於院中…


  他不由自主心裡讚歎道:她如同月亮一般光明皎潔,即使在漫天黑夜,她也是一塵不染。


  黑霧逐漸淡化。


  不管來人是誰,寺清趁機一動,瀑布般往下沖。


  陳竹隱被狠狠壓下,他頓時一驚,想轉身一躲。誰知血絲已經凝固,斷肢缺口凝結像粗繩,把他往下拉。


  血池中閔智笙掃著長長的尾巴,一個翻身把陳竹隱捲入血池。


  那人拿著畫軸,眼中竟都是勝利的高傲。


  語氣輕中帶驕:「當你把陣眼布局在自己身上時,你已是必敗無疑。顧得了騰雲駕霧,卻無暇顧及其他……」


  「毀你肉身,再滅你意識。瞧你那殘缺不堪又無意識的元靈該走向何處,就永生呆在夢境中吧!」


  一切在血池中慢慢被吞沒,閔智笙沉入其中。


  那悉悉索索的血絲,開始往原本退縮。


  她手背輕捂嘴角,盈盈笑出聲。


  這個動作寺清太熟悉了。


  +++

  從懸樑上橫甩下來的水鞭,白齡一個側身躲過,回擊而去的水鞭力量更大,把懸樑狠狠的掃斷。


  寺清開口:「我知道你是誰!」


  用同樣的招數,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還能是誰!


  房屋搖晃,開始塌陷,屋頂瓦塊不斷砸入血池。


  白齡站著沒動,神情依舊平靜,她微微抬起下巴笑道:「我,不就是你了!」


  心裡早已清楚,可聽到答案時,她心中還是驚愕不已。寺清俯視著她,雙手緊握成拳。


  白齡雙手環胸,看她,笑道:「一直都說,正邪兩念互相壓制,其中必有一弱。那麼你猜猜,此時你我誰強?誰弱?」


  所有的一切,被埋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上頭蓋住了厚厚的石板,不管你如何尋找,藏在深處的一切,像被黑夜鎖住的光明,毫無蹤跡。你只能等待在某個白晝,有那麼一雙手能夠幫你搬開厚重的石板,在這深不見底的世界,為你找尋答案。


  如今,翻開了石板。


  那隻手,把所有的真相都拉出了水面,赤裸裸的呈現在你的眼前。


  白齡又開口:「多年來,水靈,……哦不,爾喚其名?寺清,你可自在?」


  「你有著原本該屬於你我,精緻的面容,曼妙的身段,天賦異稟的能力…」白齡忽然神情一變,雙目充血,神情陰鬱,她剋制內心的怒火又說:「寺清,你可配不起你所擁有的一切。性子唯唯諾諾,毫無野心,既是妖,就得有妖性…」


  她指了指血池,笑道:「如同老不死的,活得久了,腦子缺了氧…竟為了一個死人,費勁心思,葬送自己多年修為。」


  「有些人,活著卻不知滿足為何物?有些人,尋尋覓覓只為活著。」


  寺清一臉冷冽,冷哼道:「廢話夠了么?」


  她仔細打量白齡,又問:「你怎麼出來的?」


  怎麼從意識分離出來的?


  +++

  寺清她看門堂外茶唯抓著腦袋,一臉懵的坐起身。又看了看站著神情自得的白齡,她的邪念。


  只覺得心中異常雜亂。


  一心?茶唯?


  邪念?


  怎麼從意識分離出來的?


  白齡說:「你定有多重疑惑,你必然是回想不出…」


  「當年裘妖人殘殺上百號山賊,推入雙峽溝,戾氣形成水靈。成形后水靈開始反噬,由戾氣而生,必定是邪念強。「我」想生,必有人死…」


  「后被馬道長收伏,下了三道降伏咒。尚未修成人形,馬道長自知時日無多,利用自然之力想逼出水靈體內戾氣,陰差陽錯,活生生逼出了帶三道降伏咒的邪念。」


  「痴傻如你,不過是替代了「我」」


  而後,裘妖人想重造水靈,斬殺殘害,不過是帶走了沉在河底許久的邪念。


  這也是為何,她一直沒想明白的那點,為何吸食再多戾氣也成不了型。


  寺清反倒冷靜了,開口:「抱怨夠了?」


  話音剛落,無數水針如雨般刷刷齊下,往白齡攻去。


  她手一動,眼前的水瀑形成了盾牌擋住,無數條靈動的水飛騰而來,如同尖銳的矛。


  整個房屋倒塌,轟隆聲響。


  …


  耳邊吵雜得厲害。


  茶唯剛醒,尚未看清眼前人,誰知還沒時間想清楚怎麼回事。只見房屋開始崩塌,想也不想背起林花花,在崩塌之時飛快的往門堂外跑去。


  夜空中,一聲爆破,從倒塌的殘堆里竄起兩個身影。


  烏雲退散,月光撒下一層陰冷的白光。


  空中無數水鞭交替纏繞,寺清被一股奇力狠狠撞擊,身影跌落在田埂上。胸前負傷,血染紅了白衣。


  呼嘯而來利刃如劍。


  林花花大喊:「茶唯,快躲開!」


  她背著林花花跑得吃力,見寺清掉落在田埂上,茶唯愣愣的停住了腳。後頭猝不及防,一根水柱如破空的箭。


  刺在林花花背後,她疼得悶哼一聲,喉嚨一甜。


  整個人被提了上去,狠狠被甩在一邊。


  掉落在田埂,口鼻都進了水,她呼吸有些困難,用力翻了個身,喉嚨湧出的鮮血染紅了半邊臉。


  茶唯的腰部被捲起。


  月色下,她邪如精魅,背後張開無數的水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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