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心即牢籠

  颯雪性子溫柔,更主要的是安玟岫在安家並沒有什麽過硬的靠山,並不敢和安瓏軒硬碰硬。


  安玟岫雖然如今已經是安家年輕一代第一人,可是既沒有顯赫的父族母族,也沒有充足的人脈關係,隻靠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成為未來家主的。


  安瓏軒就是想讓他認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奢望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樣的小衝突以前發生了無數次,都是以颯雪的忍讓妥協結束。所以這一次,聞香一看見颯雪,就像以前一樣,一臉鄙夷地嘲笑了颯雪一番就要走。


  楚離月保持著颯雪平時溫婉的表情,輕輕向著一邊退了一步,示意秋霜上前扶住秋露:“多謝聞香妹妹。”


  她沒有興趣替安玟岫料理家族內部事務,既然安玟岫認為應該退讓,那她就繼續退讓。現在她出手懲罰了這些丫鬟容易,可是安玟岫收拾善後就麻煩了。


  看著颯雪還像往常一樣窩囊,明明身份比颯雪還低的大丫鬟聞香抬起了下巴,發出一聲嗤笑,就帶著司棋和幾個仆婦抬著兩大桶熱水從她們麵前揚長而去。


  等她們走後,楚離月才叫仆婦又抬了熱水給自己送過去。她則帶著兩個小丫鬟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找了一盒藥膏給挨打的秋露讓她好好休息。


  第二天早上看見楚離月的時候,安玟岫的臉色就有些尷尬羞愧。


  楚離月的身份,在他們安家居然受到這種小人物的欺淩,這真是給整個安家丟臉啊。要是昨天晚上楚離月一怒出手,把事情鬧大了,他就真的左右為難了。


  不過就算是人家沒有動手,他作為主人,也應該自己收拾一下這些不著調的下人。


  就算是颯雪本人,那也是安玟岫的貼身侍從官,不是聞香那種丫鬟能比的。如果不是他一味退讓,颯雪一個修者能夠被這些普通下人欺負?

  沒有人的時候,安玟岫起身對楚離月行禮:“委屈楚家主了。那些個沒有尊卑上下的下人,我今天就收拾她。”


  楚離月淡淡一笑,看著安玟岫說道:“收拾一個丫鬟自然是輕而易舉,關鍵是丫鬟背後的主子。”


  如果安玟岫沒有想過和安瓏軒一爭高下,就算是收拾了十個聞香,等到安瓏軒當上家主之後,安玟岫的結局還是一樣。


  安玟岫歎了口氣,平素總是掛著優雅成熟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苦笑。


  他出身旁支,測試資質的時候被測出是上上,一家人喜出望外。可是很快他就“意外”落水,重傷昏迷,好幾次都差點死過去,熬了兩年才算是慢慢從病榻上爬起來,可是同齡人都開始修煉,已經有了小成。


  等到他能夠修煉的時候,已經是別人修煉四五年的時候了。


  開竅之時,他用盡全力才開啟了一個中品玄竅,族人們大聲歎息,說他辜負了當初測試出來的上上資質,誰曾替他說過話,說他不過修煉了一年多而已?


  於是他拚命修煉,修為突飛猛進,結果就在他凝珠六轉的時候,他家突然失火,所有財物化為灰燼,如果不是家人碰巧不在家的話,說不定連人都能燒沒了。


  從那之後,安玟岫就開始寄情書畫,成了雲上京中最有名的風-流公子。他詩畫風-流,最愛美人,更喜歡把各色美人留下肖像,結下無數紅顏知己。


  從那之後,安玟岫在安家就再也沒有遭遇過什麽危險,一直平平安安長大。


  直到他突然成珠!

  當他邁進成珠境界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無法繼續藏拙,就開始發奮修煉,很快成了安家子弟中修為最高的一個,在海寧州的天香榜上接連占據第一名多年。


  而在安家家族中,如他所料,那些或明或暗的打壓再次來臨,不過這一次多了一些拉攏。他的弟弟們一個個都想把他收歸自己麾下,讓他成為他們的走狗。


  他不是不想爭,而是他拿什麽爭?如果家主繼承人就是考一場擂台比武,最後得勝利者就是未來家主的話,他安玟岫不懼怕任何人。


  可是事實上是,通往家主繼承人的道路上有重重險阻,而他隻是孤身一人。


  安玟岫苦笑著,想要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家醜不可外揚,他看了楚離月一眼,想起麵前這位的經曆。從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走到如今的地位,她所麵臨的困難隻比自己多,不比自己少。如果將自己的顧慮全盤托出的話,她恐怕是會嘲笑自己無能懦弱的吧。


  安玟岫眼睛微微下垂,於今他已是整個安家數得著的高手,卻依然被這樣的牢籠束縛,唯一的原因隻是他自己的心不夠強大罷了。


  他不再提之前的事情,而是換了一個話題:“楚家主在書房中,可看到了什麽感興趣的東西?”


  楚離月目光微閃,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其實,我很想問問四公子,書房中的總史有沒有翻譯成現在的口語白話的版本?”


  兩千多年前的語言,對於她這樣一個外來者來說,真的不啻於天書,一天的時間也不過看了幾十頁而已。


  “或者,四公子能不能給我一套大陸總史的副本,讓我回頭慢慢觀看?”弄一套直接丟給清輝,讓他自己去看,那些深奧難懂的話對他來說應該是沒有什麽難度。


  安玟岫失笑:“副本我正好還有一套,現在就可以拿給你。”他從書架深處翻出來一套全新的二十四卷大陸總史,送給了楚離月。


  楚離月並不關心安玟岫的想法,她對於安家也沒有太多興趣,想起安家家主手中收藏的那個冥骨盒子之中可能有清輝的肢體,她就對安家的產生不了任何善意。


  安度遠將所有在雲上京的安家長老都召集到了一起,理由也是現成的,那就是目前被當成安家心腹大患的那個暗族。


  安玟岫既然是奉了長老會的命令去天元實施禍水東引的計策,當他從天元歸來之時,自然也要對長老會進行一個總結匯報,所有長老都要來聽一聽這個計策的結果,並根據結果商議下一步對付那個暗族的辦法。


  根據安玟岫提供的資料,安家長老一共十八位,加上安度遠這個大長老,十九人。如果實在無法決定的話,就會舉行投票,按照人數多寡來決定最後的方案。


  安家家主安宏南不參與投票,但是擁有每年三次的否決權。


  安玟岫一臉恭敬之色站在議事大堂門前的台階下,楚離月作為他的侍從官,更是隻能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胸背挺直充當背景。


  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所有在雲上京的長老都已經準時前來。安玟岫也得到允許,帶著心腹侍從官颯雪一起進入議事大堂向長老會進行報告。


  高大結實的議事大堂大門緩緩關閉,空曠的房間中擺放著一張巨大的長條形桌子,桌子盡頭坐著安度遠和另一個容貌俊逸的男子,那應該就是安家家主、祁雲國左丞相安宏南。


  安宏南看起來不過三十歲,比安玟岫大不了多少,但是他卻是整個安家修為最高的,如今已經成珠八階。


  他的眉宇之間帶著久居上位的漠然和從容,雖然和安度遠並肩而坐,但是人們第一眼看見的卻隻有安宏南。


  長桌兩旁麵對麵坐著兩排長老,一起將目光轉向了安玟岫。


  楚離月無聲無息地向旁邊走去,站在了一個角落裏。


  “來,玟岫上來,將你這次去天元的經過和結果講一講。”安度遠和顏悅色地說道。


  安玟岫上前對著各位長老行禮之後,站直了身體說道:“這次天元楚家有一位長老突破了化珠境界,故而舉辦慶祝大典,廣邀賓朋,我和楚家家主楚離月在海寧州天香宴上曾有一麵之緣,所以雖然未曾得到邀約,也冒昧前去祝賀。”


  這個背景大家都知道了,安玟岫再次重複,讓幾位長老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之前長老會決議,讓我將大陸堪輿圖當成恭賀之禮送給楚家,可是看見楚家慶典的盛況之後,我擅自決定,改變了主意。”安玟岫麵色平常,似乎沒有意識到他所說的內容有什麽嚴重性。


  這一次已經有大半長老們臉色沉了下來。


  一個小輩奉命去執行任務,結果到了地方自己卻擅自更改了長老會的決定,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沒有規矩了。


  安度遠仿佛沒有發現議事大堂裏已經壓抑下來的氣氛一樣,他仍舊十分淡然:“說說理由。”


  安玟岫微微躬身:“楚家的客人,除了天元其他世家的家主之外,還有齊雲山的三位獸族王者……”


  一個脾氣比較急的長老已經一巴掌拍在了桌麵上:“他們竟敢勾結獸族!數典忘祖,豈有此理!”


  安玟岫對於他的怒火視而不見,繼續說道:“還有北漠國師……”


  一個長老冷冷看著安玟岫:“你也是我安家子弟,難道這點世麵都沒見過?一個成珠修為的國師,也值得一提?”


  “還有雲海天宮主人靳天泊。”安玟岫輕輕吐出一句話,卻讓整個房間裏越來越壓抑的氣氛突然崩碎,幾乎所有長老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靳天泊?就是大陸第一人靳天泊?”一個女性長老問道,她皺著細細的娥眉,目光中帶著疑惑,“他和楚家有交情?”


  “是的,靳天泊是去提親的。”安玟岫躬身回答。


  “行了,別拐彎抹角了,我們知道你是說你改變主意是有原因的,那就幹脆點說清楚,別一節一節地往外擠。”一個高大的長老沉著臉說道。


  “靳天泊向誰提親?難道是向楚家那位據說也已經化珠的女家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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