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榨酒節

  此為防盜章  塞雷布斯猜測這是由於缺乏媒染劑或固色劑的原因。


  事實上,核桃樹皮沒有用任何媒染劑或固色劑著色就那麼牢固是很讓他意外的。想也知道, 如果染色那麼容易, 就不會在化工業發展之前,色彩鮮艷的衣服在東西方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徵了。


  他前世所學和化工無關, 不知道現代印染業媒染劑固色劑都用的是什麼, 但新疆地毯有那麼悠遠的歷史,猜測無非是用明礬、醋酸、鹼之類容易取得的東西。


  醋酸和鹼都好說, 雖然現在希臘人的餐桌上還沒有出現「醋」這種調味品,但有些糟糕的葡萄酒在塞雷布斯看來味道和醋也差不了多少。鹼的話草木灰水裡面就含有鹼。就是明礬不好辦,他找遍了雅典的集市與雜貨鋪,也沒有發現有賣明礬的,商人們連這種東西都沒有聽說過, 應該是此時的人還沒有發現這種礦物。


  他又試著在染色前把紗線都用草木灰水煮一遍,果然,這次染出來的顏色都鮮亮了些,褪色的情況也好了很多。不過他想要的黑色還是沒有出現,讓他有些費解。


  他明明記得新疆地毯的黑色就是石榴根或者橡子染出來的。他特意又去收集了些橡子來實驗,仍然沒有得到黑色。


  他去買了些葡萄酒渣,加入放溫的白開水,放在溫暖的火塘旁邊發酵了幾天, 得到了些醋。再一次實驗時,他在染罐里加了些醋。


  這次紗線的色調發生了些變化, 葡萄葉染成了茶褐色, 洋蔥皮的黃色有些發紅, 栗子殼變成了深棕色,並且著色牢固度更佳,紗線鬆軟光潤。


  由於這次釀出的醋是紫紅的,他拿不定這是醋本身的顏色染了紗,還是醋酸和染料發生了反應。他決定下次找些青葡萄渣釀醋再試一次。


  馬庫托利斯在買好女奴后就又去了鄉下,收粗羊毛並領著兩個奴隸洗曬。在塞雷布斯實驗到醋酸時,他帶回了第一批曬好的羊毛。將羊毛留給貢吉拉她們紡線,他再次返回鄉下。這次塞雷布斯跟著他一起去了,並且帶走了所有紡好的紗線。


  染色需要大量的水的,城裡用水太不方便。


  他們去了尤尼科斯莊園,馬庫托利斯在那裡租了房子后就一直將那裡當做據點,洗曬收貯羊毛。


  到了尤尼科斯莊園,塞雷布斯繼續自己的實驗。


  限於季節的原因,他找不來鮮艷的花朵和葉子實驗染鮮亮的顏色,能找到的原料都只能染出黃、棕、褐、灰這些比較相近的色彩。他還是想盡量染出黑色,這樣地毯的圖案色彩能豐富些。


  他尋找自己染不出黑色的原因。


  他確信石榴皮、橡子就是染黑色的原料,反覆調整灰水、醋酸與染料的比例,重複染紗線,但仍然只能得到一些比較濃重的褐色或赭黃。


  他反向思考:為什麼石榴皮和橡子可以染出黑色?這兩種植物里含有黑色素嗎?


  這是有可能的,吃石榴時指甲有時會被染黑。收集橡子煮染時他特意選取了紅橡木結的黑橡子。


  但怎麼能把黑色素提取出來呢?


  這個方法不可能太複雜,年代很久遠的古董新疆地毯都大量應用黑色,太複雜的方法黑紗價格一定昂貴,不可能這麼普及。


  會是加入了什麼礦物嗎?


  肯定不是明礬。因為沒有明礬希臘人也染出了黑色。


  那會是什麼呢?


  在又一次試著用石榴皮煮染時,趕著羊群從沙洲經過的尤尼科斯興緻勃勃地彎腰往陶罐里看,說:「小塞雷布斯,還沒死心呢?我看你們買的這個染料配方不真啊!」


  在尤尼科斯莊園,為防止染色的方法外泄,塞雷布斯讓馬庫托利斯對外說他們是花大價錢買來的染料配方。還故意把盛醋的罈子封的嚴嚴實實,誰也不讓看裡面是什麼,時不時往染罐里加一點。


  尤尼科斯莊園的人看著塞雷布斯一次一次的失敗,從對那隻罐子充滿敬意到如今當面看笑話。


  馬庫托利斯看不得他這麼浪費柴浪費紗線,遠遠躲出去收羊毛了,只當眼不見心不煩。


  尤尼科斯彎腰時不留神,腰間沒別穩的短鐵刀「咚」地跌進了染罐里,將大陶罐邊沿磕出了個豁口。他的的笑容頓時變的尷尬,撓撓頭,說:「哎喲,對不住啊……」


  塞雷布斯淡淡地說:「沒關係。」站起來幫他撈短刀。


  陶罐很大,裡面還裝滿了滾燙的熱水、染料和紗線,短刀很小,兩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鐵刀撈出來。


  尤尼科斯訕訕地走了。


  塞雷布斯嘆了口氣,繼續煮染。然而這次把紗線撈出晾乾后,他驚訝地發現紗線的顏色前所未有地深,有些地方甚至接近於黑色!


  他立刻想到那柄跌進罐子的鐵刀。


  他暗罵自己蠢。


  石榴皮和黑橡子更大的共同點是澀啊!石榴皮的澀吃石榴時皮沒剝乾淨的人多半都嘗到過。黑橡子更不必說,如果沒有經過反覆水煮根本沒法入口。


  是單寧酸!


  能單寧酸反應生成黑色的當然是鐵!

  他立刻回到尤尼科斯莊園,想辦法找了些生鏽的鐵矛鐵釘什麼的,丟進染罐里,再次煮染那些紗線。


  這次他找對了方法,紗線變黑了。


  他反覆將鐵器和紗線煮染了三四次,成功得到了純正的黑色。


  得到滿意的黑色紗線后,他又將所有的原材料都又加入鐵器染了一遍看效果。這次洋蔥皮讓他得到了深咖啡色的紗線、栗子殼得到了深灰褐色紗線、葡萄葉得到了深橄欖綠紗線。更讓他驚喜的是,這些彩紗色彩牢固度非常好!


  有了黃、棕、褐、灰、咖啡色、黑色、橄欖綠這些顏色,塞雷布斯認為可以準備大批量染紗線,編織地毯了。


  他讓一直就在尤尼科斯莊園的兩個奴隸去原野里大量收集核桃樹皮、石榴樹皮、黑橡子、栗子殼這些東西,自己和馬庫托利斯回了雅典。


  回到雅典后,他買了一塊一浮半長、一浮寬的亞麻布,和馬庫托利斯找到雅典最好的畫匠,重金請他畫一副酒神行樂圖。


  塞雷布斯又去了趟歡樂之家,要見維拉希雅,拉米亞吞吞吐吐告訴他,維拉希雅被人買走了。


  塞雷布斯問是誰,毫不意外地,拉米亞回答是謝尼達斯。


  謝尼達斯的反擊來了。


  塞雷布斯想了想,去慕尼西非洛斯家告知這個消息。


  慕尼西非洛斯沉著臉聽完,問:「所以,你父親並不是真想要謝尼達斯受到懲罰,而只是想發一筆大財?」


  塞雷布斯看著他說:「我想要謝尼達斯受到懲罰。」


  慕尼西非洛斯失笑道:「哈!你想要謝尼達斯受到懲罰?」


  塞雷布斯平靜地說:「我想要謝尼達斯受到懲罰,與我父親想要謝尼達斯受到懲罰其實並無區別不是嗎。」


  慕尼西非洛斯覺得很有趣,問:「你的父親只是想要錢,你卻想要謝尼達斯的命,這怎麼會沒有區別呢?」


  塞雷布斯說:「我父親原本只想讓謝尼達斯賠償五十德拉克馬就心滿意足,但是他現在想要一千德拉克馬。人的主意是在不停改變的。他既然在委託您時說了想要謝尼達斯到冥土去,那麼您何不就只當他要您送謝尼達斯到冥土去呢?」


  慕尼達斯說:「可是你父親的真實目的只是想拿到一筆錢而已,我為什麼要費那麼大力氣?」


  塞雷布斯看了他一眼,說:「您到我家自薦之後,我特地了解過您。知道您的人都說您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人,但您不是希庇亞斯家的親戚,所以從沒有受過重任,竟至於籍籍無名。現在僭主被趕走了,克里斯提尼把權利交付到了人們手上。您再不展現自己的能力,讓雅典人都知道您的名字,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眼下雅典還有哪件事能比『神眷之子』這場訴訟更惹人注目、比送謝尼達斯去冥土更適合展示您的力量?我想,這也是您接受這個委託的初衷吧?」


  慕尼西非洛斯驚奇至極地打量著他,說:「我記得眷顧你的是阿斯克勒庇俄斯,難道雅典娜也親吻了你的額頭嗎?我有一個學生,他已經讓我讚嘆不已,我認為他以後好也罷,壞也罷,絕不會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但即便是他,六歲時也遠不及你!我真想看到,你以後會有何種成就!」


  塞雷布斯的心理年齡二十六歲也不止了,被這麼誇當然毫無感觸,說了聲「謝謝」,與他說回了今天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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