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花弄影,月流輝,金珠紅玉鋪滿階……這大概就是沈清弦憧憬中的最美之地了。
更不要提那艷中有更艷,顧見深這一雙紅眸當真是戳中了漣華尊主的心。
顧見深看著眼前這雲英化水般清麗絕俗的青年,彎唇輕笑:「不如現在就去。」
沈清弦沒出聲。
顧見深又走近他一些,兩人對視,似乎近在咫尺:「唯心宮和我,都在等你。」
這話他說得意味深長,彷彿有無數情意繞山而行,深邃又綿長。
沈清弦卻從甜蜜中聽出了利刃:「等我自投羅網?」
顧見深微頓,接著說道:「若能網住,三生有幸。」
沈清弦輕笑,轉身坐回貴妃榻上,他撐著下巴,淺色眸子里空寂無波:「我要喝茶。」
顧見深偏愛他這副模樣,他抬手,茶具落桌,熱水入壺,濃郁茶香鋪滿房間。
沈清弦卻道:「我想喝陛下親手沖泡的心域紅茶。」
顧見深看向他:「怎樣算親手?」
沈清弦道:「外頭有空壺一個,柴火數堆,生火燒水,沖茶泡茶,陛下不會嗎?」
顧見深仍舊微笑以對:「好。」
他出屋,屋子裡沈清弦卻眸色微沉,他不用出去也知道顧見深的確在用最原始最費力的方式親自給他生火燒水。
別說堂堂心域帝尊,哪怕是這子午觀上的一個管事都不會去做這些雜事。
顧見深到底為什麼而來?
沈清弦看不明白。
之前數千年,他與顧見深都井水不犯河水,未曾見過一面。
怎麼自妄燼星海論道之後,他就和他「形影不離」了?
他是因為修復天梯而不得不接近顧見深。
那顧見深呢?
這傢伙口蜜腹劍,說的話半句都聽不得。
情情愛愛的,到了他們這般修為境界,哪裡還會去在意這種俗事?
更何況心域向來肆無忌憚,這顧見深生得如此惹眼,指不定如何放縱隨心!
想到這,沈清弦腦中冒出個念頭……
莫非顧見深是想和他來段露水姻緣?
這好像也挺符合心域的行事作風的。
不過……沈清弦沉下眸子,他可沒興趣陪著他玩鬧。
顧見深認認真真地生火燒水,像個凡人一般親自動手,辛苦忙碌。
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盯著他。
雖說干著如此粗鄙的活計,但顧見深生得太好,一舉一動風流倜儻,若是讓那些女修瞧見了,只怕又要心如擂鼓,犯傻行痴。
正忙碌著,忽然院門大開,小胖子一臉獃滯地站在門邊。
顧見深抬頭看他。
小胖子慢吞吞地說道:「我忘記拿行李了,天啊……天啊……燒火都這麼帥!」
沈清弦:「……」很好,不止女修,連小胖都被勾得七葷八素。
顧見深道:「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
茅屋裡早就大變樣了,雖然沈清弦抬抬手就能讓它恢復原貌,但顧見深不想委屈沈清弦在髒亂差的屋子裡多待一息。
小胖連忙道:「你忙,我自己去就行!哎呀……哎呀……人家還想再看一看小朝煙。」意識到自己又說禿嚕嘴了,小胖趕緊捂住嘴!
這下顧見深更加不會讓他進屋了。
朱子林好委屈,可惜不敢說……
顧見深進屋,沈清弦指了指角落裡的小破包。
顧見深勾勾手指便拿到了小破包,他出門前說了句:「那胖子還想再看看你呢。」
沈清弦道:「我怕嚇著他。」實話實說,別提小胖子,誰來看了都得嚇跪。
顧見深卻道:「不一定,他沒準會好好歌頌一番,從此發奮努力,踏上追尋你的修仙之路。」
沈清弦頓了頓,鬼使神差地來了句:「你在吃醋?」
顧見深:「……」
沈清弦莫名心情大好,可惜下一瞬顧見深就堵得他又不開心。
「是。」顧見深盯著他,「我心儀於你,自然見不得別人對你抱有這般心思。」
沈清弦:「……」
顧見深沒停留,出屋去打發小胖子了。
沈清弦半晌后吐出兩個字:「無聊。」
外頭的顧見深勾了勾唇,小心翼翼地給他燒水。
心域紅茶不是最好的茶,和萬秀山上的靈雲茶相差甚遠,但毋庸置疑的是這茶很對沈清弦胃口。
色澤明艷,香氣濃郁,從燦燦澄玉茶壺中傾倒而出,彷彿天邊的火燒雲墮入凡間。
沈清弦看茶看得目不轉睛,顧見深看他看得目不轉睛。
兩人都沒再說話,靜謐的空氣里竟有絲難以言說的契合。
安頓下來后,沈清弦靜等著「同居」的任務完成,可惜三天過去,這玉簡紋絲不動。
都住一起三天了還不算同居?
沈清弦蹙眉深思,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細節要求?
比如……晚上睡一起?
現在的情況是,木屋裡兩張床,沈清弦和顧見深一人一張……
難道非得睡一張床才算同居一處?
有毛病!
三天後,門內有長老講會,外門弟子都得前去聽講。
沈清弦還沒完成任務所以不想被趕出去,他大清早起來準備前去中峰。
顧見深這幾天特別安分,專心伺候他,無微不至。
比如此刻,沈清弦伸伸胳膊,他便給他穿上了外衣。
沈清弦側目打量他:「心域諸人見到此景,只怕會將你拉下帝座。」
堂堂帝尊竟淪落到伺候他更衣,還當什麼至尊?
顧見深問:「尊主覺得心域為什麼是帝制?」
天道門派林立,哪怕沈清弦是公認的第一人,但他也從不干涉勢力紛爭,更無心一統天道。
但心域卻是中規中矩的帝制,顧見深是九淵帝尊,掌控著整個心域,令心域所有修士俯首稱臣。
要知道心域和天道道義不同,一個是隨心而行,一個是順應天道。
按理說隨心而行的心域諸子是最不可能承認帝制的一群人。
但顧見深做到了。
沈清弦還挺好奇的,他問他:「為什麼?」
顧見深微笑:「……揍得他們心服口服。」
沈清弦:「……」
心域隨心,心最無常,面對那群恣意不羈的傢伙,絕對的力量就是最強的話語權。
顧見深總結了一下:「所以師叔不用擔心,丟了帝位再打回來就是了。」
沈清弦盯著他看了好大一會兒。
顧見深問他:「怎麼?」
沈清弦別開視線,什麼都沒說。
這才是顧見深吧,脫去假惺惺的優雅外殼,內里是個地地道道的心域修士。
比誰都狂妄比誰都囂張比誰都輕視天道。
有趣。
他越來越想看到「真正的」顧見深了。
長老講會無非就是吹一番天道,再吹一番子午觀,然後講一些門內規矩和修行方式。
讓沈清弦極其尷尬的是,所有新入門弟子都要對著萬秀山的方向拜一拜。
畢竟子午觀掌門是資深尊主吹,門下弟子當然也要將尊主奉為畢生偶像,好生跪拜……
有小弟子還竊竊私語:「聽聞尊主識海通天,對誠心跪拜的門內弟子多有庇護!」
「我聽我大哥說過!上一屆一弟子沒有跪拜尊主,之後在試煉任務中丟了性命!」
「試煉任務不是最安全的嗎?怎麼會丟了性命?」
「因為道心不誠啊!」
一群小少年頓時面露恐懼,拜得那叫一個顫顫巍巍……
還有更胡扯的:「我還聽說有次一弟子連跪三天,連磕九百九十九頭,起來后竟從鍊氣直接築基!」
「真的嗎!」
「真的真的!」
「可我做不到啊,連跪三天,九百九十九頭,要磕死人的!」
顧見深含笑看向沈清弦,沈清弦板著小臉,很想把葉湛提溜過來,讓他好生聽聽這些混賬話!
拜完漣華尊主,入門儀式算是徹底完成了。
外門弟子是沒有師尊教導的,他們的修行之道是去歷練堂接取任務,當然這些任務都很簡單。
比如給管事長老跑跑腿,再比如去靈植園后廚等地打雜,最危險的任務也不過是去狩獵些普通野獸,采些皮毛獸骨等。
沈清弦也像模像樣地接了個任務,內容是:收集牛皮二十張。
牛皮……
牛?
沈清弦並不知道這東西長什麼樣。
畢竟連九階凶獸尊主大人都懶得看一眼,太丑,拒看。
沈清弦沒把這任務當回事,他還惦記著玉簡上的任務。
同居……
難不成他今晚真要和顧見深睡一張床?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一直裝死的玉簡終於露頭了。
「其十一補充:請同吃同睡同行不間斷持續七日。」
沈清弦:「……」
這就生氣了?玉簡瑟瑟發抖地繼續冒字:
「其十二:點燃姻緣香。」
「其十三:為顧見深寬衣解帶。」
「其十四:與顧見深體會一次男耕男織。」
死了死了死定了……玉簡識相地自己熄火!
慫包玉簡嚇得要死,可其實沈清弦並未生氣,他看著這幾個任務,腦中那模糊的念想越發清晰了。
難道……大道是想讓他歷一次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