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趙烈旭一整晚都待在了警局, 早晨陳冀來上班還吃驚於他來的早。
趙烈旭捏捏眉心這才發覺已經天亮了。
辦公桌上煙灰缸里豎滿煙頭,濃茶也喝了一杯又一杯,卻毫無頭緒。
陳冀看他雙眼布滿血絲,提醒道:「一把年紀了別熬夜。」
趙烈旭仰靠在辦公椅上, 雙眼闔著, 下巴有些許的鬍渣。
陳冀靠在他辦公桌的前頭, 哈氣接踵而至,那眼淚是止不住的流。
趙烈旭聽到他幾個哈氣聲,閉著眼睛笑了, 「你不回去睡了嗎?還這麼困?」
「睡?睡個屁。」
陳冀後半夜也等於沒睡, 懷孕的女人胃口上來是擋也擋不住, 還使小性子, 折騰到早上五點多才眯著,七點鬧鐘一響就來上班了, 被媳婦嫌吵,屁股還被她踹了一腳。
趙烈旭:「熬一個晚上就這麼累?」
「老了,不行了。」
他們剛入警的時候處理的都是一些小案子,但後續工作繁瑣, 開會報告也能寫一整天,但就是有股幹勁,怎麼著都不累。碰上個詐騙案能連續好幾天不睡覺, 瞪著眼睛咬著牙, 就是能抗住, 回頭再睡個一天立馬就精神抖擻。
現在就一個晚上不睡覺, 眼睛酸疼,太陽穴那裡嗡嗡作響,腦殼都像要炸了。
趙烈旭:「平時多鍛煉鍛煉。」
當初在警校時一宿舍的人個個肌肉發達,可工作后大多都被磨成了胖子。
生活作息不規律,飲食不規律,有點時間就補覺,就半年時間,肚子上的肌肉就成了贅肉。
在這點上陳冀是真心佩服趙烈旭。
有時放鬆聚個餐,問他在哪,趙烈旭說在健身房,大夥大冬天就縮著腦袋來上班,就他一個人神清氣爽的來,一問,晨跑過了。
都說干刑警這行的,到了四十來歲,啤酒肚,脫髮,還容易得各種腸道上的疾病。
瞧瞧廳里的老警察,還真沒錯。
陳冀彎過身子拍拍趙烈旭肩膀,「您好好堅持鍛煉,畢竟是我們警局一枝花,是門面。」
上次上頭要求做什麼廣告標語,橫幅上印的就是趙烈旭的敬禮照,放大廳一掛,那些姑娘都掩著嘴咯咯笑,還有拿手機偷拍的。
打那時起就給他封了個警隊一枝花。
趙烈旭看了眼電腦下方的時間點,拿過手機打算出去趟。
陳冀:「要回去?」
「去外頭買份早餐。」
「這麼拼?」
……
上午十點,開了個小組會議。
移動白板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會開到一半,屍檢中心那邊傳來初步的屍檢結果。
在昨晚,趙烈旭特意給那邊的老王提了個醒,說要做□□比對。
拿郭婷身上的和徐玉玉身上的做比對。
如果能確定是同一個人,那麼偵查難度就會降低許多,畢竟之前已經略有眉目。
趙烈旭把資料翻了翻,尋找關鍵詞。
就和他預想的一樣,兩名死者身上的□□都屬於同一個人。
死者的死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的休克性死亡,腰部有多處刀口捅插的痕迹,後腦勺左方有被砸的痕迹,受過性|侵,死亡時間大約為四十八小時左右。
小張那邊五六個還在排查從中際大學往西的監控,想到那個公園就必須得路過一座橋,這是唯一的道路,橋頭橋尾都裝有攝像。
只是排查起來費時費力,要聚精會神的盯著屏幕,車子行駛的快,看到可疑的得倒放,慢放,這樣折算下來,光是查個監控就得三四天。
屍檢報告出來,就縮小了範圍。
著重點在於,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體格偏瘦,右臉有大痣。
會議繼續。
回到趙烈旭提出的幾個問題上。
拋屍手法或者工具,是怎樣的?
為什麼選擇西郊公園?
選擇徐玉玉的理由是什麼?
最後一個問題現在可以換成:選擇郭婷和徐玉玉的理由是什麼。
……
下午上頭召開了緊急會議,這起惡性的殺人案引起了上級的重視和媒體的注意力,外頭只知道有一名女學生被挖眼謀殺,不知道和郭婷的案子還沾上點邊。
一傳十十傳百,人心惶惶是難免的。
趙烈旭在會上做完總結報告和進度彙報,上頭給了限令,要求在一個月內破案。
散會時局長叫住了他。
李局長年過五十,腦袋上幾根稀疏的毛髮梳得十分有紋理,扶了扶眼鏡框的邊說道:「小趙啊,一個月是時間緊了點,但你干這行這麼多年了,也知道裡面的東西,上麵人兒的壓力,媒體的壓力,人民群眾的壓力,這麼惡劣的案子決不能拖太久。再加上這段時間女大學生頻頻出事,已經在社會上引起不小的恐慌了。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一下。」
趙烈旭微微頷首,「是,李局。」
李局長欲言又止,伸出手不輕不重的拍了拍趙烈旭肩膀,「別想太多,好好專註眼前的案子。」
趙烈旭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沉默幾許嗯了聲。
李局長嘆口氣,「我知道你還耿耿於懷,當然,這麼多年我們也從未放棄,也沒忘記。希望有生之年能抓到兇手,這樣也算得對得起你爺爺。」
「嗯。」
李局手捏著他肩膀,點幾下頭出了會議室。
……
隊里下班已是深夜十一點多,陳冀眼睛酸的都睜不開,叫了代駕回去。
趙烈旭揉著太陽穴,知道自己也不能開車,就坐了陳冀的車。
陳冀坐在副駕駛,調低座位,半倚著,對代駕的人說道:「先送他回去,軍工路那邊,什麼小區來著?」
趙烈旭:「欣苑。」
代駕的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小夥子,也是頭一回接到警局的代駕單,緊張又興奮。
小夥子從後視鏡里打量幾眼,問道:「兩位都是警官?」
陳冀笑道:「難不成警局裡掃地的?」
「誒,我不是那意思,就是有點崇拜。」
人一旦困過了頭就怎麼也睡不著,明明腦袋又沉又重,可進入不了睡眠。
陳冀閉著眼,和那小夥子閑聊,說了點以前破案的經歷,小夥子聽的是津津樂道,一個勁兒的誇陳冀厲害。
趙烈旭雙腿輕搭,雙手鬆散的交叉擱在腿上,望著窗外轉瞬即逝的景色。
小夥子見後頭的人一直沉默不語,問陳冀:「那位哥和你一塊乾的?」
陳冀:「那位哥可是隊長。」
小夥子長長的唔了聲,眼底的崇拜都流露於表。
陳冀眼睛睜開一道縫朝後瞥了眼,問道:「還在想案子?」
趙烈旭笑了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袋像空了一樣。
陳冀又問道:「昨天和小嫂子幹什麼去了?」
陳冀這麼一提趙烈旭才想起楊清河,她早上應該已經走了吧。
眼前她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倚在陽台欄杆上長發飄著,好看的眼睛彎成月牙,依依不捨的朝他揮手。
『早點回來。』
這話從她嘴裡出來總感覺變了味。
陳冀見他傻笑,嘖嘖嘖幾聲,「你還說自己對她沒什麼想法,依我看啊,那丫頭是把你吃的死死的了。」
要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可動心也不一定就是喜歡或者愛。
他能無限的去包容她,去照顧她,這一點,趙烈旭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
他也曾分析過自己,總結了兩個理由。
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她的過去,打心底的憐憫她,也許是因為她聯想到了趙莉萱,導致情感上多了層羈絆。
但是好像不能完全說服自己。
而他心底的一點悸動很大程度是因為單身太久,接觸的女性太少,對她有感覺,荷爾蒙上升,都是正常現象。
……
趙烈旭回到家,屋子裡頭漆黑一片,撲面而來的寂靜。
開燈后,這份寂靜更明顯了。
沙發上那隻狗熊已經不見了。
趙烈旭不自覺的腦補她抱著它的模樣,那麼小的一個人兒懷裡抱著和她差不多高的玩偶,走路還能看得見嗎?
他走到茶几那拿筆記本電腦,視線忽然定住,電腦上貼著一張便利貼。
『現在是清晨七點零二分,我要走啦,衣服已經洗了,手洗的哦。』
右下方還畫了只小老虎,張牙舞爪的。
手洗……
趙烈旭走到陽台上一看,整個人忽然不動了,眸子微眯,似笑非笑著。
T恤和西褲被清風吹的微微晃動,他灰色內褲邊上緊挨著一套青白色的文胸和蕾絲內褲,在他黑白灰的世界里,這個顏色顯得異常跳躍和奪眼。
衣服已經幹了,散發著金紡的香味。
那是顧蓉買了放這的,他一般都不用。
趙烈旭收衣服,小小的蕾絲內褲被他揪在掌心,五指拽著文胸,神色自若的走進了卧室。
一開燈,他被怔住。
床上躺著個大東西,肥胖的熊背對著卧室門,黑乎乎的腦袋圓潤而柔軟,它身上還蓋著被子,兩隻手露在外頭。
原來沒拿走。
趙烈旭把衣服往床上一扔,扶著額頭,嘴角噙著笑。
也沒多想,拿了乾淨的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他下意識的去看鏡子,想看看楊清河還會畫點什麼。
果不其然,鏡子靠右多了一個唇印。
洗手台上的兩個牙刷杯靠在一塊,她的杯子里豎著一根牙刷和一隻口紅。
嗞——褲袋裡手機震動。
楊清河發來簡訊:我突然想起落了點東西在你那,幫我保管一下,改日來拿。謝謝趙隊長。
趙烈旭轉個身,倚在洗手台上,饒有興緻的回復道:落了什麼?
楊清河:我的小心心。
趙烈旭低低的笑著,手指快速打下一行字:我最近忙,過段時間再來拿。楊清河,別得寸進尺。
楊清河:那你別給我寸,我就不進尺了。
趙烈旭盯著她的回復,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咬文嚼字,油嘴滑舌。
偏偏拿她沒辦法。
感覺像被一塊牛皮糖黏上了,偏偏自己還躺著任讓她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