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我、我沒有, 你不能只聽她一面之辭,這些所謂的證據全是假的、假的!!」梁氏死不承認。


  她自認行事謹慎,此事的知情人數不出五根手指,這些人又全是她的心腹, 是絕對不會背叛她的。故而, 哪怕沈昕顏再怎麼言之鑿鑿, 她照樣咬緊牙關不肯承認。


  沒有證據,那一切便只能是污衊!

  「你還不肯承認?!你真當我是那等蠢物,什麼都不知道不是?!」老實人靖安伯氣得臉色鐵青, 已有些發福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


  「大嫂身邊的那位梁嬤嬤好些日不在府里, 大嫂難不成便不覺得奇怪么?」沈昕顏忽地問。


  梁氏呆了呆, 心中劇跳。


  梁嬤嬤?梁嬤嬤不是因為小孫子受了風寒需要告幾日假家去么?難不成、難不成……


  「她全招了!」沈昕顏緩緩說出了她心裡最害怕之事。


  梁嬤嬤可是她的陪嫁嬤嬤, 她的事從來就沒有瞞過她,若是她出賣自己, 那她根本毫無分辨的餘地。


  她終於徹底癱在了地上,知道大勢已去。


  「你這毒婦,你這毒婦,我、我要休了你, 休了你!!」靖安伯氣紅了眼,一轉身便打算去寫休書,還是沈昕顏眼明手快地拉住他。


  「大哥慢著!」


  「你不必多說, 此等招禍的毒婦, 靖安伯府絕不能容!」


  「那大哥可曾想過慧兒那幾個孩子?」沈昕顏輕聲問。


  「有一個被休的母親, 你讓孩子們今後如何見人?」


  靖安伯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梁氏見狀心中一定。


  對啊, 她還有孩子,便是看在孩子們的份上,他都不能將自己休了。只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生財之道,怕是從此便要斷個乾乾淨淨,她便忍不住一陣心疼。


  沈昕顏並沒有理會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兄長。


  靖安伯的臉色幾經變化,眸中好一番猶豫不決,最終,把心一橫,沉聲道:「既如此,便將她送到家廟,此生此世再不准她出現人前!」


  「不行,不能將她送到家廟!」梁氏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沈昕顏便已衝口而出。


  「為何不能將她送到家廟?」靖安伯不解。


  沈昕顏只覺得腦袋一陣鈍痛,上一輩子在家廟那些痛苦的記憶再度襲來。半晌,她才勉強平復思緒道:「好好的主母突然便到了家廟,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她犯了些不可饒恕之錯么?與直接將她休棄又有何分明?」


  最主要的是,經歷過上一輩子,她對『家廟』二字便先生了排斥,更反感動不動便將人送到家廟去。梁氏的情況與上輩子的她又有不同,若是被送進去,梁氏所出的那些孩子這輩子也就不用抬頭做人了。


  畢竟,上輩子她被送進去時,已經是「太夫人」,而且又不是掌中饋的主母。再怎麼也能把話圓得好聽些。


  可梁氏不同,她還年輕,而且還是一府的主母,突然被送進家廟去,豈不是更招人閑話?

  休棄不得,又不能送走,不得不說,確是有些棘手。


  「既如此,便讓她病了,從今往後好好在屋裡養病,再不準離開半步!」突如其來的怒喝聲驚醒了一臉為難地看著彼此的兄妹二人,二人回頭一望,竟見靖安伯太夫人拄著拐杖走了進來,正怒目瞪視著地上的梁氏。


  「禍家精!!」太夫人啐了梁氏一口,只差沒有一拐杖打過去。


  「母親!」沈昕顏連忙上前扶著她落座。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是我識人不明……」想到自己當日親自提拔的得力助手竟成了最大的蛀蟲,太夫人一臉痛心,更覺對不住女兒。


  「這與母親有什麼相干,人心會變,再忠厚誠實之人也有變貪婪的時候。真要怪,也要怪女兒這些年不聞不問,以致助長了他們的貪念。」沈昕顏柔聲勸道。


  靖安伯跪在太夫人跟前,一臉愧色。


  太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目光落到跪在身前的梁氏身上,眸色一冷:「活至這般年紀,我也算是見過不少人,可卻從不曾見過哪一個女子似你這般無恥!你也算是令我大開眼界了。」


  梁氏一陣難堪,咬著唇瓣一句話也不敢說。


  「母親,是兒子之錯,兒子對不住妹妹,也對不住府里。兒子會想方設法將她放出去的錢都收回來,至於她貪的妹妹的錢,便拿她的嫁妝錢來還……」


  「那是我的嫁妝,將來是要留給慧兒他們兄妹幾個的!!」梁氏頓時便急了。


  「你動昕顏的錢,也是她日後留給盈兒兄妹二人的!」靖安伯毫不客氣地打斷她。


  「你不能,不能這樣,都拿走了,日後慧兒他們怎麼辦?」梁氏扯著他的衣袖,語無倫次地道。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大聲道,「若不是你無能,我何需一個婦道人家想法子賺錢!」


  靖安伯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半晌,才慘然道:「是,全是我的錯,是我無能,讓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得不想法子偷取親妹子的嫁妝錢,更讓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得不昧著良心賺些傷天害理之錢。」


  想了想,又是一陣心灰意冷:「如此無能的我,想來也無顏再留住你了,咱們便和離吧!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再不相干。」


  說完,重重地朝著太夫人叩了幾個響頭:「母親,孩兒不孝,孩兒無能,只怕要讓靖安伯府蒙羞了。」


  太夫人眼眶微濕,只連道了幾個『好』,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沈昕顏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跨出一步,重重地抽了梁氏一記耳光:「你簡直、簡直是豈有此理!!」


  梁氏在說出那番『無能』的話時也後悔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被她當面這般罵無能,只怕這夫妻情分便算是斷了。和離雖然比休棄好聽些許,但又有何分別?離了靖安伯府,她還有什麼?

  「伯爺,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要和離,不要和離……」眼看著靖安伯已經在書案上提筆,她方寸大亂,撲過去摟著他的腿苦苦哀求。


  早被她傷透了心的靖安伯絲毫不理她,下筆穩健。


  梁氏見狀更怕了,知道這回這個老實到近乎木訥的夫君只怕是來真的,當下起身奪過他的筆用力擲到地上,語無倫次地道:「你不能、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靖安伯不理她,從筆架上重新抽取一枝毫筆,蘸了墨又要寫。


  梁氏再度奪過扔在地上,生怕他再去取筆,乾脆便將筆架推倒,把墨硯打翻,好好的書案頓時就一片凌亂。


  「不要不要,伯爺,我真的知道錯了,嫁妝、嫁妝都抵給妹妹,印子錢、印子錢我也收回來,從此之後洗心革面,再也不會碰了。妹妹,妹妹,我知道你心腸一向就軟,大嫂求求你幫我勸勸你大哥吧。母親,母親,兒媳真的知錯了,求您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便饒了我這回吧!求求您了……」


  梁氏瘋了一般在沈昕顏及太夫人跟前又是哭求又是下跪,絲毫不見往日的雍容體面。


  沈昕顏咬著唇瓣,心裡對她恨得要死,可卻又再說不出什麼狠話來。


  梁氏千錯萬錯,只待子女的一片慈心卻是真真切切的。


  只是,休棄也好,和離也罷,卻不是她可以作主的。她的兄長性子一向寬厚,但一旦觸及了他的底線,就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如今他鐵了心要和離,別說她,怕是連母親也未必勸得住。


  梁氏作為他的枕邊人,想來也清楚他的性子,否則不會哭得這般絕望。


  「爹爹,不要趕娘親走!慧兒求求您不要趕娘親走!!」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頭撞開,下一刻,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如同炮彈一般沖了進來,一下子就撲到靖安伯處,摟著他的腿放聲大哭。


  「都是怎麼侍候的?怎的讓姑娘闖了進來?!」太夫人見孫女兒沖了進來,勃然大怒。


  緊跟在沈慧然身後侍候的丫頭嚇得一個激零。


  「還不把姑娘帶下去!!」太夫人見狀更怒了,喝斥道。


  那丫頭連忙上前將沈慧然從靖安伯身上扒了下來,半哄半抱地便要將她弄出去,哪知小姑娘掙扎得太厲害,她老半天抱不起來,一個沒用力,沈慧然便掙脫她撲到了沈昕顏跟前。


  「姑姑,求求你幫慧兒勸勸爹爹不要趕娘親走……」


  看著侄女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沈昕顏嘆息一聲,正想要說什麼,那廂的梁氏已經撲了過來,摟著女兒放聲大哭。


  一時之間,諾大的屋裡便只響著這母女二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夫人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問木然站在一旁的兒子:「你確定還想要和離么?哪怕將來慧姐兒會因為有這麼一個和離的娘親而受人指點,峰哥兒兄弟日後也會抬不起頭做人。」


  靖安伯的臉終於出現了裂痕。


  沈昕顏知道,兄長最終還是心軟了。


  她也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但可以肯定的是,日後梁氏便要漸漸隱於府內,再不能掌一府事宜。


  「是,孩兒還是確定和離!」


  斬釘截鐵的話響起時,沈昕顏陡然瞪大眼睛望向有些陌生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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