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晚宴
夜晚降臨,天空像是被一塊黑色的布簾蒙上了,幾顆閃爍的星子隨機分佈著,點綴得原本沉默寂寥的夜空多出了幾分不一樣的色彩。
雍城最大的酒店順德酒樓卻燈火通明,比白日里還要耀眼,大門處不停有車子停下。其中偶爾會是四個輪子的汽車,但也有不少是人力黃包車。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男女女從車上下來,或是矜持著點頭打招呼,或者拎著小小的手提包親密地站在一起交談,在酒樓侍應生的帶領下一起走進了大門。
喬家三口此時也剛從黃包車上下來。
喬平穿著一身應時的西服。他不過四十多歲,雖然身材稍微有些走樣,可底子在那兒,看上去完全是個儒雅的中年商人。雖比不得沈宴和楊副官這樣英俊的年輕男人,可對比起其他大多是大腹便便、腦門禿頂的名商,就顯得十分出色了。
如果不是這樣,當初他也不可能吸引喬晚的親生母親下嫁,甚至令岳家全力支持他的事業。
只是這男人也就一副皮相可看,內里卻十分無情,轉頭就辜負了妻子的一顆真心和岳家扶持的恩情。
陳霜小心地打量著四周,但挽著喬平的胳膊,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幾分得意的微笑。
當初她的姐妹們可沒一個有她過得好。
那時候她們還笑話她不選擇那些有錢的大老闆,反而想不通給一個靠女人發家的男人做情人。誰知道,這些年過去,她們依舊是外室,甚至已經被拋棄,而喬平生意越做越大,她也成了喬太太,就連以前不懂事時與人私通生下的女兒都跟著過上了好日子。
更何況,喬平還長得是一表人才!
與她相比,喬甜甜的眼睛卻是放在了那些年輕男女身上。
見識過母親的上位史,她最希望的也是找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嫁了,以此獲得後半生的富貴生活。
而今晚這樣名商雲集的場所,對她來說當然就是難得的好機會。
等到三人走進去,見到人群中時不時出現的一兩個身穿雍城衛兵軍服的年輕人時,這才身體一僵,背後都涼了起來。
楊副官帶來的威懾效果太強烈,而且就發生在今天早上,這心理陰影真不是一般的大,導致他們現在一看到穿著相似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發抖。
母女倆的眼神都收斂了幾分,緊貼在喬老爺身邊不敢四處張望了。
喬平也腿上發軟,但到底是在生意場上歷練過的人,還是緩了過來,主動與其他人攀談起來。
他向來是看重利益,不管是疼愛的繼室還是親生的女兒,在沒有危及他本身的情況下,都比不上事業來得重要。在喬平眼裡,一切都是可以犧牲的,除了他自己。
當然,在利益沒有受到威脅的時候,他自然不吝於對陳霜這樣知情識趣的女人多寵愛幾分,更何況對方現在肚子里還有了他的孩子,如果是個男孩兒……
今晚來這兒的人,誰不是在雍城有些財權?
喬家怎麼起來的,大家心知肚明。
男人們雖然更欣賞靠自己的本事賺錢的人,但也不會太排斥喬平。畢竟送上門的生意,沒道理往外推。
女人們就不一樣了。
能被帶到沈公館主持的宴會上來的,基本都是家裡的妻子和女兒,對陳霜這種小三上位的舞女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感。就算不會影響男人間的生意商談,也不會真的對陳霜喬甜甜兩人笑臉相迎。
「喬老爺,晚晚那丫頭呢,今兒怎麼都沒帶過來?」說話的女人是喬晚親生母親生前的一個朋友,早年嫁到了雍城外,與喬晚的母親斷了聯繫。這段時日才跟隨著丈夫回到雍城,聽說了喬家的事情之後,心中自然不平。
她在夫家過得尚好,沒想到朋友卻早已香消玉殞。才剛回來,這女人知道自己不可能對喬家做什麼,但戳一戳某些人的痛處還是能做到的。
若是今天以前,喬平三人肯定是面色自然地插科打諢過去了。但現在……
經歷了早上的事情,他們哪裡還能平靜?
一想到此時正在沈公館的喬晚,三人面色都是一僵,頓了一會才幹巴巴地笑了一下說道:「晚晚她身子有些不適,所以今天就不過來了。」
這樣子,明顯就是找的借口,其中必有蹊蹺。
那女人見此不對,正想問點兒什麼,喬平已經跟其他人談起生意,把話題給岔開了。而那女人的丈夫也不想在剛到雍城發展的時候,就在沈公館主持的宴會上鬧出事情來,看了她一眼就將人拉到了另一邊。
這女人對喬晚的母親還是有些情誼的,只是這份友情隨著朋友的去世暫時放到心底,當然不能因此影響了本身的生活。
所以,儘管有些不甘,她還是跟著丈夫走開了,沒有繼續找麻煩,心裡卻已經下定決心,之後要好好打聽一下,在儘可能的範疇內幫一幫喬晚。
對比起那些地位和喬家差不多,甚至比喬家高上許多的人家,還有一些剛剛發展起來的勢力對喬家的態度就要親熱多了。
陳霜和喬甜甜也更喜歡與這樣的人家打交道。
即便她們出身有問題,但這些人礙於利益,不管是不是真心實意,都只能追捧奉承著。
沒一會兒,母女倆就已經忘了之前的事情,臉上的笑容都多了幾分。喬平談成了幾樁生意,想到之後會得到的分成,面上也跟著輕快了一些。
就在這時候,大門那邊先是傳來了一陣動靜,然後像是一種輻射,整個大廳都安靜了幾分。
從被酒樓侍從打開的大門處,走進了一隊穿著城衛軍軍服的士兵,個個腰桿上都別著槍,面上沒有多餘的神色。
一進門這些人就分列成了兩隊站在門口,像是在恭迎什麼人的到來。
其他人呼吸一輕,已經想到了接下來會出現的是誰了。
不管之前是在笑談還是在對峙的人,這會兒注意力都放在了門口,一雙雙眼睛盯著那個方向,像是要把那地方給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