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前生緣（二）
一到西街的拐角，劉助理就有意識地放慢了車速，緩緩地靠邊在停車區域內停了下來。
車子一停，後座上的沈宴便已經睜開了眼睛。
劉助理忍不住說道：「沈總，要不就我下車去拿吧，您在車上多睡一會兒。」
反正每年的花樣都沒變過，他早就已經知道該帶什麼東西過來了。
見沈宴那疲憊的樣子比平時熬夜加班時還要嚴重，劉助理難免有些擔心。
沈宴卻擺了擺手：「不，我自己去，你在這裡等著。」
他的語氣根本就不容拒絕。
劉助理相當清楚自己這個老闆是個什麼性格，也不好再多說，只能默默地坐回了駕駛座上，眼看著沈宴頂著那雙黑眼圈，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西街的拐角處，是一家生意極好的花店。
老闆做生意還挺講究，每天的花必定是附近花店中最新鮮、最完整的。
雖然說價格上也貴了很多，但依舊有不少的老顧客情願選擇他們家的花兒，也不願意去其他便宜的地方將就。
沈宴更不是缺錢的人，每次當然也是來這裡挑選。
老闆是個胖乎乎的男人，一見沈宴就笑道：「小夥子又來這裡挑花啦！來來來，我早就知道你今兒這個點一定會過來的，給你都留好位置了。去坐著自個兒挑吧！」
沈宴對著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抬腳走了過去，在那張放好的凳子上坐下，低著頭細心挑選起來。
他的面前是一大捆玫瑰花，紅艷艷的顏色看著格外的喜慶鮮艷，又令人覺得熱情活力。
別的顧客挑選花朵，要麼是選開得最盛的，那樣的花形看著格外漂亮；要麼就選將開未開的花骨朵，這樣能夠保存得久一些。
總之，選起來速度還是很快，沒一會兒就能挑出一束。
沈宴卻不一樣。
他不僅要看花朵，還要觀察莖葉，甚至還會比較一下花枝的長短，自己搭配完美以後，親自動手包裝起來。
不過只是九朵玫瑰花而已，卻能讓他一個人在這角落裡忙活上許久時間。
老闆見他認認真真做著事，笑著搖搖頭，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這個長相俊俏的年輕人啊，給他的印象真是尤為深刻。
第一次不過是因為他這種認真過頭的架勢，讓他差點兒以為是什麼部門過來抽檢花店裡的東西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的。
後來每一年的這一天的這個時候，這年輕人都會過來，親自挑選九朵玫瑰花，選好了包裝紙后親手包紮起來，更是讓老闆忘不了了。
等到沈宴選好了花，付錢準備離開的時候，老闆忍不住笑道：「小夥子，你跟老婆的感情可真好啊！下次帶你老婆一起過來買花，我給你們打個折扣啊。都在這兒買了幾年的花了，我還沒見過她本人呢！」
沈宴聞此一愣，一雙薄唇抿直，朝著老闆看了一眼。
就在老闆以為他會生氣的時候，沈宴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便大踏步的離開了。
老闆也沒有太在意。
這年輕人一看就是那種不善與人交際的。
能得到回應已經算是不錯啦！
明年，應該就能看到廬山真面目了吧？
能降服這麼一個男人，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有多麼討人喜歡了。
老闆笑嘻嘻地轉身，開始和另外一位客人交談起來。
沈宴卻已經捧著花束回到了車上。
劉助理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總覺得，沈總這會兒情緒有些不對勁兒，也不知道剛才在花店裡發生了什麼。
他應該跟過去的。
「可以走了嗎，沈總？」劉助理問道。
「走吧，」沈宴點了一下頭，「還是那裡。」
九朵玫瑰花一直被他拿在手裡，到了車上也不願意放下。
還是熟悉的路線，還是同樣的場景。
劉助理很快就發動了車子，向著目的地開去。
從市區到那裡的距離可不近，足足開了好幾個小時，才總算是到了地方。
剎車以後，劉助理看了一眼後面彷彿在閉眼假寐的沈總，輕聲說道：「沈總，到了。」
沈宴一下子便睜開了眼睛，眼中倦色未消，卻像是多了些什麼。
他坐在後座上，抬頭朝著窗外看去。
熟悉不變的景色，令他一下子就放鬆下來。
「你去附近找個地方休息吧，到了時間再過來。」這附近也是有幾家飯點茶館的，還有幾家小旅店，要休息總是能找得到地方的。
劉助理每年都來一次，也算是比較熟悉了。
見沈宴下車后，抱著那束玫瑰花一步一步朝著入口走去，劉助理並沒有立刻離開，等到再也看不見沈宴的背影了，才調轉了車頭。
在他後面，入口處一個大大的「墓園」的招牌顯得格外的清晰。
墓園裡的人並不多。
沈宴一路進來，也就只看到了一兩個過來祭拜親人的陌生人而已。
這些人也帶著些祭品，要麼是吃的喝的，要麼就是花束。
但一般都是淡雅的菊花，或者是塑料的假花之類的東西。
看到沈宴這個來墓園的人居然捧了一束火紅的玫瑰，那幾人都驚訝地多看了幾眼。
沒等細瞧，沈宴便已經邁著一雙長腿走遠了。
「這是來祭拜人的？捧著一束紅色的花，好像不太合適吧？」
「誰知道呢，現在的年輕人是比較特別。算了，咱們還是快些吧，弄完了也好出去，這裡頭太陰冷了。」
……
沈宴並未在意這些人的討論，他一路前行，拐個彎之後，又走過了一條小道，才總算是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位置。
他的腳步一頓，站在這小道的路口停了幾秒，像是在做什麼心理準備。
深吸一口氣，才緩緩地上前了。
此時的步伐，完全不像是之前那樣從容鎮靜。
等到站在那塊墓碑之前，他眼裡的冷漠也像是水洗的墨彩一樣，漸漸地消融了。
沈宴走進了一些，手指在墓碑上輕輕地碰了碰：「我來看你了。又過了一年，你還好嗎……」
他將玫瑰花放在了墓碑前，抬頭看著墓碑上那張照片，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喬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