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楚央低頭看著她,勾著她的下巴,眼神複雜。
「突然覺得,娶你,就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你推下去。」
師心鸞笑,「是不是已經後悔了?」
楚央盯著她笑得肆意的眼,慢慢湊過去,在她耳邊道:「如果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語氣忽轉輕柔,帶幾分調笑,「拉你陪葬。」
「好啊。」
師心鸞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借用你說過的一句話,咱們,來日方長。」
「我很期待。」
楚央笑著拉過她的手,去外間用早膳,然後又坐著步攆去了前廳。
北靖王夫婦早已等候多時。
楚央牽著師心鸞的手跪下來。
「給父王母妃請安。」
分別端過準備好的茶水,先遞給北靖王。
「父王,請喝茶。」
北靖王瞥了兒媳婦一眼,臉上不喜不怒,接過茶杯喝了,然後遞上一個大紅封放在一旁的托盤上。
「謝父王。」
師心鸞知道這個未來公公對自己不太滿意,所以也沒指望他會和顏悅色,又去給北靖王妃敬茶。
「母妃,請喝茶。」
北靖王妃笑容滿面的喝了茶,同樣給了一個大紅封。
「起來吧。」
「是。」
楚央又體貼的攙著媳婦兒站起來。
北靖王妃看在眼裡,十分欣慰。
「心鸞啊,你既入了王府,便是我楚家的兒媳婦了。望你能和子瑜相互扶持,相敬如賓…」
楚央輕咳一聲。
「母妃,我和阿鸞還得進宮謝恩,回來再聽您的叮囑,先走了。」
說完他便拉著師心鸞走了出去,步伐穩健而快速。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老娘拉著長篇大論的教訓一番。
「進宮還差這一時半會兒?沒規矩…」
北靖王哼一聲。
北靖王妃卻道:「你不是一向最煩那些繁文縟節嗎?今天怎麼轉性了?兒子好容易娶了個自己稱心如意的媳婦,你少說兩句。別讓心鸞多心,影響他們夫妻感情。」
北靖王向來是在外威風凜凜,在家為妻是從。如今妻子發了話,立即閉上嘴巴當啞巴。
……
走出大門,師心鸞才抽出自己的手,瞥他一眼。
「你剛才幹嘛打斷你母妃的話?我覺得她說得挺好,相互扶持嘛就是互相利用,相敬如賓嘛…」
「打住!」
楚央不想再聽她的思想教育,「容我提醒你一下,現在,她也是你的母妃。」
師心鸞不置可否,「我這不是為你好么?你看,你是獨自,沒人跟你搶父母,突然多了個媳婦爭寵,估計你會很鬱悶。夫妻一場,我怎麼忍心呢?」
兩人已來到馬車跟前,楚央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發現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歪理,說得振振有詞,天衣無縫。」
「爺,您要知道,道理呢,是人講出來的。路呢,是人走出來的。就連你讀的那些聖賢書呢,也是由人,寫出來的。儒、道、法、墨、佛歌各執己見爭執多年僵持不下,每一論點都有人贊同也有人反對。這就證明,人的思想是多樣化的。古之大賢者說出的話,未必就是真理。歷史是在不斷前進的,而作為推動歷史發展的人類,應該具有高瞻遠矚的眼光,而非拘泥於陳舊的學識,限制了文學的發展時代的創新。」
師心鸞笑眼彎彎,諄諄教導。
「舉個例子來說。就如同你讀的那些書,書上肯定從多方面教導你該如何做一個謙遜有度,行止得體,克己之欲,修身養性的君子。但你是這樣做的嗎?所以啊,不要覺得我說的話和聖人大相徑庭就是歪理。而且君子又如何,小人又如何?偽君子還不如真小人。所謂君子者,都是被那些聖人所謂的金玉良言捆綁下的產物。」
楚央握著她的手,眼眸明亮。
「還好我當機立斷娶了你,否則換了他人,可不就是貌合神離了么?」他唇邊含笑,摟過她的腰,在她耳旁低聲道:「你瞧,這世上只有我最懂你,也只有你懂我。所以,咱們倆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屁天造地設!
師心鸞不想再和這不要臉的鬥嘴,哼一聲上了馬車。
這是她第二次進宮,心境比之上一次有了些微變化。但皇宮裡的某些人,依舊對她心懷仇恨。
比如雲樂公主。
料到了在仁明殿會見到雲樂,卻沒想到太后居然也來了。
太后常年禮佛,據說和皇后也不太對付,甚少踏出慈安宮,今日卻駕臨仁明殿,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謝過恩以後,師心鸞就安靜的坐在楚央身旁,眼觀鼻鼻觀心,只要沒有人問話,她就堅決不出聲,立志當個隱形人。
太后首先發話。
「哀家記得,你們這群小輩當中,就屬你幼時最是頑皮,三天兩頭的闖禍,每每把皇宮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這一轉眼,你都娶妻了。哎,時間過得真快啊。」
宣武帝朗聲笑道:「可不是嘛?自己胡鬧就算了,還帶著小九。朕記得有一次,你騙小九去樹上掏鳥洞,結果險些從樹上掉下來,回去后被你父王抽了一頓鞭子,三天沒能下床。」
楚央面色有些不自在。
師心鸞側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眼神分明在說,看不出來嘛,你居然還有這等壯舉。
宮越笑道:「兒臣也記得,那時九弟才五歲。雲樂剛好經過,喊了一聲,九弟受到驚嚇,才會不小心踩斷了樹枝。」
雲樂臉色微紅,小聲道:「我哪知道他膽子那麼小?再說了,後面他不是被大…」
話未說完,皇后一個凌厲的眼神遞過去,她猛然意識到什麼,立即閉上了嘴巴,臉色微白,神情驚惶。
師心鸞正聽得有趣,冷不防她突然住嘴,有些意外。然後就發現,殿中所有人表情都變了。
宣武帝眉頭微皺神情不悅,皇后眼神冷漠陰鬱。宮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就連楚央,神色也有那麼幾分複雜。
氣氛有些沉凝。
半晌太后才嘆息一聲,「長信今年有二十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