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楚家也是當地望族，本家三房，老王爺楚謙佑排行老大，因兩家乃姻親，阮老夫人過的又是整壽，所以今日楚家三兄弟都來了，自然也都帶上了子侄孫輩。那叫一個熱鬧。
嬌嬌就喜歡熱鬧，看見新的堂兄堂姐們，又湊上去了，早把心心念念的那些玉米糕藤蘿餅糖人忘到九霄雲外了。
師心鸞搖搖頭，和楚央一起去見過幾個長輩兄長們。
阮楚兩家是真正的世家，家風正，彼此之間沒有利益爭奪，更無京城那些大族家中的齷齪勾當。一日下來，師心鸞覺得很輕鬆。最重要的是，嬌嬌多了一大堆的哥哥姐姐，個個都對她這個最小的妹妹很是稀罕，玩兒得十分開心。
晚宴后楚央出去了一趟，師心鸞察覺他神情有異，大底也猜到了幾分，在屋子裡留了燈，哄嬌嬌睡著后，便拿著本書坐在案頭等著。看著看著，便有些睏倦，撐著頭打起了盹兒。
到了後半夜，才聽到前院傳來動靜。
她猛然驚醒，抬頭望過去，楚央已掀了帘子走進來，看見她，怔了怔。
「怎麼還沒睡？」
師心鸞看著他，道：「等你。」
楚央想起昨夜微醉時說過的話，眼神劃過柔軟之色，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道：「以後在前頭留著燈就好，不用等我。」
師心鸞沒說話，也沒問他去了哪兒，只是吩咐守夜的丫鬟燒熱水送進來，楚央沐浴更衣后從耳房出來，她已經躺下。
他笑笑，脫了鞋睡在她身側，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師心鸞是真的困了，迷迷糊糊的半睜眼看他一眼，就著這個姿勢，又睡了過去。她沒問他去了哪兒，也沒問他做什麼。守了半夜，只是為了等他回來而已。
以前在京城王府，她懷孕的時候睡眠不好，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就是睡不著，直到他半夜回來，陪她說會兒話，她才慢慢有了睡意。這一年來她忙於照顧女兒，嬌嬌半歲之前，常常晚上醒來，哭鬧不休。她立即驚醒，繼續哄女兒，每日也是睡眠不足。等他回京，嬌嬌也稍微大些了，無需她天天守夜。這睡眠問題，倒是不藥而癒。
有段時間他忙於政務，晚上回來得晚，她也留著燈，靠在榻上等他。等著等著，便睡著了。他半夜推門進來，她立即驚醒。一次過後，第二次他回來的時候便格外小心，生怕吵醒了她。再將她抱到床上，她也會醒，但不會驚，很快便繼續睡了。
清閑了一段時間，他每日都按時回府，也沒再讓她等他。今日出門的時候，也就忘記告訴她，讓她不用等自己，早些睡。
他看一眼小床上，早已熟睡，呼吸均勻的女兒，嘴角微微上揚。
……
一連三日，楚央都早出晚歸，每夜回來就看見屋子裡亮著燈，窗紙上映著一個以手撐頭的單薄剪影。
他輕手輕腳走進去，無聲無息點了她的睡穴，再將她抱回床上。
九月初九，重陽節。
重陽節是個吉利的日子，古人慶祝這個節日，有很多種方式。出遊賞秋，登高遠眺，觀賞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陽糕，飲菊花酒等等。
阮府上下孩子多，年紀又小，登高什麼的肯定不合適。帶著一大堆孩子出行，也不大方便。所以就在府上過重陽。
府中後花園佔地面積寬廣，遍地菊花，品種齊全。
大人們賞菊飲酒，下棋品茶，孩子們對著滿園的花玩兒捉迷藏。穿梭在花叢中，帶起滿地的落英繽紛，歡聲笑語不斷。
嬌嬌小，還不會跑，大房家七歲的寧哥兒體貼的在她身旁跟著，看見有樹藤，就提前給擋開，避免她摔倒。
師心鸞看在眼裡，臉上笑容溫柔，又側頭看向身邊的楚央。
也不知今夜，他會不會再出門。
楚央似有所覺，回頭對她笑笑，低聲道：「該辦的事已經辦完了，今晚我留在家陪你和嬌嬌，明日咱們就啟程回京。」
之前就說好的，過完重陽節就回京。
「父王和母妃呢？」
「母妃這些年鮮少回邑郡，如今外祖母年紀也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前，越發想念兒孫，母妃心中有愧，決意留下來。父王自然也是要陪在身邊的。」
至於會在邑郡呆多久，他沒說，師心鸞自然也沒問。
她抿了口茶，看著夜色下奔跑在花園裡的一群孩子，以及圍在周邊的阮家眾人，輕輕道：「都安排好了？」
楚央端著酒杯的手一頓，然後送入嘴邊，一口香醇入喉，他才放下酒杯，嗯了聲。
庭中歡笑聲和杯盞碰撞聲綿延不絕，蓋過了兩人的對話。便是聽見了，旁人也不知夫妻倆人在打什麼啞謎。
師心鸞又喝了口茶，目光依舊落在嬌嬌身上。
「陸家那邊，有發現么？」
不止楚、阮兩姓本家在邑郡，師心鸞沒忘記，師挽君的前夫家陸氏，也在邑郡。朝鳳決定假扮師挽君進京，自然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她接近師挽君，那陸府肯定會有些蛛絲馬跡。
自前年西山獵場之變后，皇上明裡暗裡派了許多人查天水宮的根據地，卻毫無所獲。
那次天水宮死傷慘重，元氣大傷，多年根基估計也毀得差不多了，但肯定還有殘存活口。這些人去了哪裡？當時各地嚴查，城門防守嚴謹，他們肯定不能四處奔逃，總要找一個固定的地方養傷。
而這個地方，必然要是絕對安全的，而且天水宮的人也相當熟悉。
陸府，最合適。
偌大一個府邸，修一個密室完全有可能。只要挨過最初那段時間，憑那些江湖人的本事，化整為零悄無聲息的離開，並不是什麼難事。而最初那段時間，恰好各地防備最為森嚴，宮墨的人不好出動。但是事後，他肯定會秘密查探。
他能想到的，楚央自然也能猜到。當時雖不知曉朝鳳的真實身份，卻也不能讓宮墨抓到把柄治罪武安侯府。兩人互相制衡，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來防備對方，自然也就沒能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但是去年楚央離京，宮墨肯定趁機徹查過。
楚央神情淡然，「從今以後，就再沒有了。」
師心鸞心下瞭然，微笑道：「看來回去這一路，會很熱鬧。」
楚央不語，眼神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