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夜晚師心鸞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看了看身側睡得正香的女兒，擔心吵醒了她，便小心翼翼的下了床，隨意扯了件披風披上，出去了。


  東次間守夜的樂槐發現了動靜，見到她，一愣。


  「王妃？」


  師心鸞道：「我睡不著出來走走，你回去吧。」


  「是。」


  樂槐回去繼續守夜。


  師心鸞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心亂如麻。其實她知道，楚央送她來邑郡，更多的，只是不想她為難。


  這世上沒幾個人知道她的奪舍。這具身體里，流淌著朝氏的血，儘管換了靈魂，也不可能全然的置身事外。但以她的性子，也著實不願意去插手這些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迴避。


  等塵埃落定。


  可等待的日子，著實煎熬。


  她想著想著便入了神，直到有哭泣聲傳來，她才猛然驚醒。


  嬌嬌。


  她連忙起身往回走，與趕來的樂槐撞上。


  「王妃，小姐方才醒來便開始哭，乳娘怎麼哄也哄不好…」


  師心鸞推開門便看見嬌嬌已經下了床，穿著一身單衣，赤著腳踩在地上，哭得很是傷心。乳娘和紫霜都在哄，還試圖抱她回床上，以免染了風寒。小丫頭脾氣上來，誰都不給碰，反倒是哭得更大聲，邊哭邊喊娘，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嬌嬌。」


  她急急走過去，嬌嬌已經聽見了她的聲音，哭聲一頓，下一刻便飛撲了過來。


  師心鸞蹲下身子，將女兒抱了個滿懷。


  「娘，我怕…」


  嬌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埋在她懷裡不肯出來。


  乳娘過來請罪，師心鸞屏退幾人，抱著嬌嬌走向床榻，溫柔安慰道：「別怕，娘親一直在這裡陪著嬌嬌，別怕…」


  她將女兒放回床上，心疼的給女兒擦眼淚。


  嬌嬌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卻還是賴在她懷裡，抽抽噠噠的說：「屋子裡黑黑的，娘親不在，怕怕。」


  師心鸞用被子包裹住女兒的小腳，「娘親只是出去走了走，就在外面，沒有離開。不哭了啊，早點睡，不然明天起不來了，不是說明天要去看外祖母么？」


  「娘親不許走。」


  嬌嬌軟軟的撒嬌。


  「好，不走。」


  師心鸞摟著女兒躺下來，「娘親也睡了，嬌嬌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嗯。」


  有娘親在，嬌嬌就不怕了，靠著娘親，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師心鸞給女兒捏了捏被子，嘆息一聲。


  這幾日自己心神不寧，連嬌嬌都變得更為敏感，平日里也不怎麼愛出去玩兒了，總是呆在自己身邊，少了幾分活潑，多了些不安。所以才會在夜裡醒來看不見自己就害怕得大哭。


  小小的女娃，最信任的人就是父母。父親不在，她最為依賴的，便是母親。如果自己忽略了，很有可能便傷害了女兒幼小的心靈。


  師心鸞很自責，便暫時拋開了那些煩心事，專心照顧女兒。


  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幾個孩子在玩兒捉迷藏，嬌嬌小，大家都讓著她，不讓她當瞎子。


  師心鸞坐在藤椅上給她做鞋子，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看，見小丫頭機靈的往假山後頭躲。周圍花叢多，她身子嬌小，又穿著翠綠的褙子，蹲下來，還真不容易被發現。


  她不由得輕笑，笑意還未展開又是一嘆，眼中憂色深濃。


  楚央好幾日都未曾來過信了，也不知道京城那邊情勢如何，想著想著便有些出神，一不注意，食指被針扎破。她輕蹙眉心，低頭看著指腹冒出來的一滴血，怔怔的發獃。


  不知為何，心中不安的感覺隨著那血珠一點點擴大。


  楚央不會無緣無故的和她中斷了聯繫，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一定！她面色凝重，放下做了一半的鞋子，對嬌嬌喊道：「嬌嬌，過來。」


  嬌嬌聽見娘親呼喚，立即跑過來，小臉紅撲撲的。


  「娘。」


  師心鸞彎腰看著她，「嬌嬌，娘親現在有事要去和祖母商量，你就在這裡和哥哥姐姐們玩兒好不好？娘親保證，很快就回來。」


  嬌嬌輕輕啊了聲，小眉頭微微皺起，但還是懂事的點點頭。


  「好。」


  「嬌嬌真乖。」


  師心鸞親了女兒一口，叮囑紫霜和樂槐在這裡看著幾個孩子，轉身走了。


  阮氏彷彿已料到她回來，只嘆息了一聲。


  「坐吧。」


  師心鸞便也坐了。


  阮氏抿了口茶，慢慢道：「七天前，皇上賞賜了幾個美人給子瑜，子瑜拒不接受，被皇上下令禁足在府，禁軍包圍，不許出府半步。」


  師心鸞渾身一震，手指驀然緊握成拳。


  早在前年，皇上就有為楚央賜側妃的打算，楚央明確的拒絕。當時她懷著孩子，皇上也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她知道，皇上並未死心。大約是看她生下嬌嬌后已兩年都還未曾再有身孕，便再次動了幫楚央納妾的心思。


  正好自己如今不在京城…


  不，皇上定然是早就有此打算，楚央心裡也清楚，所以才會送她離開，省得她心煩。


  阮氏面色無波，「你且不必擔心，子瑜早有打算，禁足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師心鸞擔心的倒不是這個，「母妃，京城是否已有大變？」


  阮是搖頭。


  「大約快了。」


  師心鸞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