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明月夜 短松岡（一）
這一聲唬的四下的將士不敢再動，只愣愣地望向李年侃。
陳璟見了直搖頭，「李兄，這可是一屍兩命的事，可跟我沒關係啊。」說完他倒像是逃命似的轉身驅馬走了。
看著他走遠，李年侃憤憤地啐了一口道：「貪生怕死！」然後對士兵說：「快讓他們出去，真是晦氣！」
江循抱著顧媺出了城門，他的手緊緊箍住她，彷彿將心中的壓抑全都默默忍下。趙舒玥跟在兩人後頭，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腰間的傷口全都崩裂開，鮮血浸透了裙襦。
顧媺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偶爾聽見趙舒玥淺淺的啜泣卻又像很遠，只有緊緊抱著自己的那雙臂膀讓她感覺到真實。
江循低頭看她，「夫人，你堅持住。」
顧媺已經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咧嘴扯出一個笑，吃力地說：「快、快、快走。」
「末將知道，只要再往北翻過了蠻合山余脈就是我軍將士的領地。」
顧媺聞言漸漸放下心來，彷彿所有的倦意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一時間她彷彿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淅淅瀝瀝的水聲好像是從天邊傳來，水滴滴落在水中著的聲音嘈雜的灌入她的耳朵，腰間的痛楚也陣陣襲來。
一切的知覺好像被放大，身下冰冷的感覺入骨的刺痛，顧媺皺眉不安地翻了身，口中嚶嚶囈語一聲，「弋凌。」
守在旁邊的趙舒玥聽到她的聲音連忙迎上來道：「姐姐，姐姐，你醒了？」
顧媺只覺的耳邊是她的呼喚，但眼睛好似千斤壓頂怎麼也睜不開。
「姐姐，姐姐。」趙舒玥著急地呼喚。
守在一邊的江循聽到聲音也走過來，毫不避諱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然後放心道：「燒退了，沒事了，讓她再睡睡吧。」
顧媺聽到兩人細細的講話聲，慢慢的那聲音淡了遠了，而她又沉入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時耳邊的滴水聲依舊，顧媺慢慢睜開眼，好一會才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她打量四周，發現他們在一個山洞裡，並不寬敞但三個人卻也是綽綽有餘，而她聽見的滴水聲是石壁上滲下的水滴落在積窪中的聲音。
身下墊著枯葉，但石頭髮出的寒意還是透過厚厚的枯葉傳過來。趙舒玥和江循兩人靠在石壁上睡的正香。
顧媺全身僵硬，她用力撐住地想起身，可是腰間的傷口傳來刺骨的痛感，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江循立馬驚醒過來，「夫人，你醒了。」說著走過來，按住她道：「夫人，傷口未愈，你還是躺著較好。」
顧媺點點頭不再動，只是問：「這裡是哪裡？」
「這是蠻合山，你傷的太重了，我們只好找山洞休息，待你好一些再上路。」
顧媺的手不自覺按上腰間的傷口道：「我沒事，我們趕快走。」
江循有些為難道：「夫人，將軍囑咐過我，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弋凌。」顧媺輕輕道，心裡似被春風柔柔的捏了一把，旋即她遙遙頭道：「我們必須馬上走，儘快和他們會合，只要在外一天我們就多一份危險。」
江循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好點頭。
叫醒了熟睡的趙舒玥，三人趁著夜色又向前走去。
顧媺腰際的傷口依舊作痛，她一手按住傷口，面色蒼白卻始終沒有發出一聲聲響。三人在夜晚的深林里悄無聲息的前進。
時近寒冬，山林里落著薄薄的積雪。踩上去吱呀作響，江循一手拿刀，目光沉沉的走在前面，趙舒玥扶著顧媺兩人走在後面，月色清輝，冷冷的印著一地的雪光，好像能冷到骨子裡。
顧媺一步步走著，只覺得腳步全是踩在棉花上，找不到一絲著力點。眼前的景物搖搖晃晃，時實時虛，讓她暈眩。她靠在趙舒玥身上，只是茫然地向前。
只要往前多一點，就能安全多一點。
這樣想著，顧媺緊緊咬住下唇拼儘力氣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江循驀然停下腳步，抬手示意後面的顧媺和趙舒玥，空氣里彷彿凝滯一般，顧媺只覺胸口憋悶，卻偏偏不能發出一絲聲響。
江循低聲道：「後撤。」
趙舒玥已經明白情況不對，連忙攙著顧媺往來路走。江循拿著刀定定的站在原地，目光似電望向前面的黑暗。
三人剛剛轉過方向，黑暗中便響起颯颯聲響。刀光劍影從四面而來。
「姐姐！」趙舒玥一聲驚呼，拉過顧媺往旁邊躲去。
江循一人護著兩人身側，擋住進攻。
趙舒玥護著顧媺躲閃，兩人腳下趔趄雪地濕滑，已經雙雙摔在地上，薄雪下是凹凸的石塊，一塊陵石不偏不倚正墊在顧媺腰間。
撕裂的痛傳來，顧媺眼前一黑已近昏厥，但耳邊凜冽的風和刀劍的交鋒讓她咬牙堅持。
來者人多勢眾，刀刀狠毒，江循力敵不讓卻也受了不少傷。趙舒玥再顧不得其他，死命拉起顧媺就跑，顧媺腳步浮虛，跟著她的腳步逃命。
江循被人圍困拖不得身，刺殺者分出兩人來追顧媺，轉眼就到身後，手起刀落直直朝顧媺劈來，趙舒玥一個旋身護在顧媺身前硬是擋下一刀，然後用力推開顧媺大喊：「姐姐快走！」
顧媺自知不能耽擱，只是拼了命往前跑，腳下枝蔓橫生她不斷的被絆倒，然後再起身向前。
身後的人已追的極近，抬手間又是一刀。顧媺險險避開，又是一刀迎面而來。千鈞一髮之際，突聞得身後箭羽之聲破空而來，穩穩打在落下的刀面上，迸出星花。
強大的箭力逼的那刀偏離，顧媺一側揚起的鬢髮被帶去半縷。
事出突然連那些殺手也沒想到會在此時出現援軍，驚異的抬頭望向顧媺身後。
只見黑暗中賓士而來數人，黑衣蒙面也看不清面目。兩方人一時廝殺，寂靜的山林里響起喧囂的兵戈。
顧媺奔至趙舒玥身邊，看到她肩上的傷口，殷紅鮮血正從衣服下緩緩泅染開。她見顧媺，微笑道：「不礙事。」
顧媺扶起她，兩人避開廝殺，攙扶著往前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