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硝煙起 金刀利（一）
陳瓊因不會騎馬坐在馬車裡，已落後了隊伍很遠，顧媺騎著馬趕上來，看到囚車內的懿貴妃，神色里閃過一絲敬佩。
懿貴妃看見她，一絲媚笑道：「看來，平陽郡主還是風光依舊。」
她叫她平陽郡主，而不是夫人，言下之意顯而易見。顧媺騎馬跟在她旁邊道：「貴妃娘娘一點都不擔心自己？」
懿貴妃抬眼往銀州的方向望去道：「擔心什麼呢，沒了弋凌，這些烏合之眾根本不是神衛軍的對手。」
「那娘娘可就有可能香消玉殞了。」顧媺毫不留情道。
懿貴妃聽了，收回目光看向她道：「本宮不是還有你嗎？」
「娘娘太看得起平陽了，平陽自身難保。」顧媺道。
懿貴妃哈哈笑出聲，壓低了聲線道：「安慶帝說起這個計劃的時候本宮還不同意，怕你下不去手，現在看來，本宮小瞧你了。」
顧媺唇角一勾道：「謝娘娘誇獎了。」停了停，顧媺緩緩道：「皇上，崩了。」
懿貴妃剛剛的笑容僵下來，而後死死盯著顧媺的眼睛道：「不可能！你騙我。」
顧媺笑起來，目光直直回應她道：「怎麼不可能呢，娘娘那毒下的比平陽有手段多了。」
皇上確實已於昨夜昏迷中駕崩，可是介於此刻非常時期，端王決定秘不發喪。
懿貴妃自然明白她在說什麼，愣愣的盯著她搖頭，「怎麼可能，他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顧媺看著她痴痴的模樣心裡黯然，這樣一個高貴的女子就算是淪為階下囚，也保持著優雅，聽到皇上的死訊卻如此失態，恐怕她是真的愛著皇上吧，可是為什麼又能下的去手毒害皇上呢？
「這不是如你所願嗎？」顧媺問道。
「我沒想過他死。」懿貴妃愣愣的回道，眼中的淚水順著臉頰而下。「我只是恨他偏袒桓卓，偏袒那個賤人的兒子！」
「賤人？據我所知她可是你的妹妹。」愨敏皇后與懿貴妃為遠房同宗姐妹，正因如此，蕭氏一族才青雲直上。
懿貴妃卻如同聽到什麼穢語一般冷笑道：「妹妹？她若真拿我當姐妹便不會來搶我的后位。」
懿貴妃在皇上龍潛之時已是王妃，按理說皇后之位該是她才對，這也一直讓顧媺很困惑，也對愨敏皇后充滿了好奇。
今日聽她說起往昔，也不打擾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回憶，而懿貴妃從顧媺下毒除去弋凌一事已將她視為一黨，故無顧慮道：「當年皇上還是皇子，在皇上面前直言求娶蕭氏「看舞顏如玉，聽詩韻似金」①的二小姐。我滿心歡喜的嫁給他，卻在他掀起蓋頭的那一刻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後來我懷了桓玄，蕭顏來府中看我，遇到皇上，他便不顧一切娶了她，還在登基后立為皇后，我怎麼心甘！」懿貴妃彷彿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眼中閃著恨意，顧媺在一邊聽著已明白了幾分。
愨敏皇后叫蕭顏，懿貴妃叫蕭韻。皇上求取時只道「看舞顏如玉，聽詩韻似金」，所有人自然先想到的是蕭家正房嫡出的二小姐蕭韻，哪裡會想起蕭家二房還有個庶出的二小姐蕭顏呢。
懿貴妃又冷冷笑起來道：「就因為她和皇上先有一面之緣，皇上問她姓名，她只說她是「看舞顏如玉，聽詩韻似金」的蕭家二小姐。所以皇上才要求娶，卻偏偏先皇賜婚於我。後來皇上立后，於蕭家而言無論立誰都是蕭氏女兒，所有人都不在意，可我豈能讓她舒坦。讓她在產子時難產，可偏偏桓卓這個賤種居然活了下來，還要和我的玄兒爭皇位！」
顧媺聽著，明白愨敏皇后難產是懿貴妃所為，而這些事恐怕桓卓早就清楚了吧。
良久，懿貴妃像是從痛苦中回過神來，看著顧媺道：「還好，從今之後再也不會有人來和我玄兒爭了。」
顧媺目光似水，平靜的望著她說：「是嗎？」她的語氣詭異讓懿貴妃心聲不安，彷彿有什麼巨大的陰謀將她牢牢鎖住。
這種預感在銀州最後的戰場上得以證實。
弋凌大軍一路攻城略地，掃蕩神衛軍到銀州城下，蕭澤緊閉城門，落巨石以攻。
一時之間兩軍膠著，不得動彈。蕭澤得意的在城之上喊道：「城下的將士們，你們被奸人所蒙蔽，早些放下武器投降吧！」
大軍久攻不下銀州，巨石又砸死好些人。一時之間人心惶惶。蕭澤見下面將士騷動，繼續喊道：「弋凌中毒已死，沒有他你們就是白白送死，想想你們家中的父母妻兒，還是早些投降！」
這句話直戳將士心中，原本他們心中依賴的就是如戰神一般的弋凌，可是弋凌那日出事全軍將士親眼目睹他吐血，性命危矣。
如今聽到蕭澤說弋凌已死又是心慌不已。
正在兩軍騷亂之際，帶領兩軍一路殺敵的統帥江循驅馬上前，揚聲道：「誰說我死了？」
說著取下頭盔直直望向正在城牆之上喊話的蕭澤，眾人大驚，這哪裡是江循，居然是他們心中中毒已死的弋凌。
蕭澤在城牆上看到他的臉心裡一沉，如墜深淵，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中計了。心中的一股不祥之感從腳底爬上來。
兩軍將士一看弋凌騎在馬上，鎧甲熠熠，手中長槍紅纓獵獵，不怒自威。心中大喜過望，大喊道：「將軍！將軍！」
弋凌長槍略抬，止住呼聲道：「將士們，蕭澤竊國造反，又設計毒害於我，罪不可恕，爾等隨我殺過去，踏平蕭氏，護我山河！」
兩軍士氣大震，一時間喊聲震天，「踏平蕭氏，護我山河！踏平蕭氏，護我山河！」
這喊聲排山倒海，一浪高過一浪。
顧媺與懿貴妃在後方聽的一清二楚。顧媺聽到弋凌的話，只覺的胸中升起敬畏之心。
弋凌，這個註定為戰場而生的名字，對於將士的意義，她此刻才真正理解。
他終於不在是她心中的沙場修羅，而是屬於戰場的神！
懿貴妃臉上一瞬間血色盡褪，她死死抓住囚車的欄杆，望著前方的戰場，大聲道：「不是的，不是的！」而後狠狠地盯住顧媺道：「你騙了我！你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