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杜鵑啼殘陽泣（五）
兩人用完膳，凈了口。端著銀盆的侍婢低頭說：「王爺，王妃，江將軍等候多時了。」
弋凌道：「讓他去書房吧。」
侍婢點點頭退下了，顧媺對弋凌說：「江循怎麼來了，可是北境有消息了？」
「可能是。」
「那我也去。」顧媺隨他站起來，弋凌攜了她的手，「好。」
兩人出了院子就見江循站在門口，見了兩人抱拳行禮，然後說：「王爺，攣鞮炎來信了。」
弋凌腳下略頓了頓道：「胡鬧，這種時候竟敢往京中傳信！」
江循跟在他左手側邊走邊說：「沒到盛京，在銀州。」弋凌臉色才緩了緩，接過他遞過來的信展開，掃了幾眼給江循道：「陳家有動靜了嗎？」
「皇後娘娘已派人去侯府了。」江循道，「不久后陳思年召了陳鈺回去。」
弋凌淡淡笑起來，「那便好，盯住陳侯府，然後給攣鞮炎回信，讓他再磨磨陳璟，不要著急，去辦吧。」
江循點點頭，轉身退下了。弋凌停下腳步，顧媺抬頭望了望陳侯府的方向，「後宮前朝齊齊出事，陳思年還能忍的住嗎？」
弋凌握著她的手慢慢又往回走，道：「明日早朝前若還無動靜，就要讓沈昭上書了。」
顧媺自然明白他的話，點點頭：「我明日一早便派小玥去找沈昭。」
弋凌微微點頭再不言語，只是握著顧媺的手更加用力。兩人依偎在夏日的夜幕下，前方的路暗無盡頭，卻絲毫不覺的恐懼。
無盡的黑暗裡，陳侯府的燈卻徹夜通明，陳思年面對著北境的戰報和宮內的巨變焦頭爛額。
天邊啟明星隱現，夜還沒來得及收起黑幕，顧媺已經醒了。她一手撩開床簾，環佩輕響，趙舒玥在門邊輕輕喚道：「王妃？」
顧媺還未說話，弋凌睜開眼道：「再睡會吧。」顧媺哪裡睡得著，有些著急地說：「我起來看看。」
弋凌知道她心中憂慮，也不再勸她，起身披了外袍，一邊問外面的趙舒玥：「江循可有消息傳來？」
「沒有。」趙舒玥回答。
弋凌輕笑著對顧媺說：「你看，陳侯可不是一般人，這點事還是扛得住的。」
顧媺揚聲對趙舒玥說：「小玥，你立馬去趟別院，讓王懷去一趟沈府。」
王懷是別院的管家，有要緊的事趙舒玥不方便上門便讓他去。顧媺說著到外間的桌邊拿了昨晚上已寫好的信，交給趙舒玥，「讓他把這個交給沈昭，務必要快！」
趙舒玥聽她語氣急切當下也不敢耽誤，急忙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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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氣氛一片壓抑，桓卓因為昨晚白露的事情心情煩躁，不僅是因為白露小產之事痛心，更震驚於陳瓊深不可測的心計。
他面色沉鬱的掃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陳思年，又想到陳璟此刻帶兵禦敵，此前連連大捷臉色才稍稍緩了緩。又看到右側首位空著，皺眉問：「恪威王病還未好嗎？」
下首的謝軒安俯身回答道：「恪威王舊傷發作，還未好轉。」
桓卓隨意點了點頭，眼下局勢複雜，弋凌選擇退而不出反而更好。他掃了一眼大殿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眾官聞言都從壓抑的氛圍的解脫出來，長出一口氣，準備俯身行禮退下，就在這時，沈昭邁出一步，揚聲道：「臣有本奏。」
眾官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桓卓眯眼認了認站出來的人道：「沈昭？」
「臣在。」沈昭低頭回話。
「何事啟奏？」
「吏部呈上今年官員調動名單。」沈昭回答。
桓卓面帶不耐，揮了揮手，吏部之事自有吏部尚書上報，沈昭不過正四品吏部侍郎，怎可越級上奏，正要讓他退下，突然想到吏部尚書李從璋是陳家二房的女婿，沈昭又是出了名的風骨桀驁，此時上奏定有隱情，於是話到嘴邊又是一轉，「呈上來！」
寧海一路小跑的到沈昭跟前取了奏摺遞給桓卓，陳思年眉頭緊蹙，心中隱隱覺的不妙，又轉念一想，吏部調動極其隱蔽，就算皇上看到名單也只會關注到高層，不會輕易察覺，這樣想著，心下放心不少。
桓卓接過寧海遞過來的奏摺打開，一眼眼掃過去見高層只有兩人京官外調，但其中卻赫然有白忠德的名字，他眉頭皺起，不覺又往下看了幾行，下一頁中層調動較大，但每個重要的政策實施的關鍵位置上都是陳家的人，或明顯或隱蔽。
桓卓心如墜深淵，自然知道一旦有異變，這些看起來並不起眼的位置是整個政策上達下行的重要樞紐，將這些人牢牢控制在手裡，那陳家若有異心，顛覆了皇朝也並無可能，況且……他抬眼望向左首的陳思年，陳家手中還握著二十萬英武軍。
此事越想越覺的心寒，再想到陳瓊的所作所為更是氣憤，揚手就將摺子甩到了下首陳思年身上，陳思年一驚，還未來得及細想，人已經跪倒在地。
桓卓冷聲道：「陳愛卿好手段！」
「臣惶恐！」陳思年額上冷汗層層，卻不敢動。
眾官見形勢斗轉，趕緊低了頭唯恐引火上身。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桓卓怒聲道：「陳家這是要翻了天了！」
此言一出，眾人心頭一震，急忙下跪。
陳思年以頭觸底哀求道：「皇上明察。」
桓卓怒目瞪著陳思年，看他跪在大殿之下聲聲哀求，又想到陳璟此刻率兵禦敵，又生生將自己的火壓下，「罷了，罷了，看在此次陳璟抗敵有功的份上，此事暫且不論，這份名單還是讓李從璋好好琢磨琢磨吧。」
陳思年聽他提起陳璟的事，心又無端懸起，但面上還是感恩戴德的謝恩，「謝主隆恩！」
桓卓不再看他，起身拂袖而去。寧海揚聲喊了一聲「退朝。」
陳鈺疾步到陳思年身側，扶起他道：「伯父。」
陳思年面色沉鬱，眉頭緊鎖，低聲對他道：「快回府！」
謝軒安遠遠見兩人急急忙忙離去，低頭一笑也跟在後頭出了宮，上了馬車直奔恪威王府而去。
馬車還未在王府門口停穩，就聽見趙舒玥的聲音，「謝大人來了，快去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