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心悅君 君不知（五）
現在貿貿然炸開，一旦為患，不僅中州百姓遭罪，流民四處泛濫，整個北胤內部也必然遭亂。再加上南面南華蠢蠢欲動，北面匈奴尚未安穩，真是處處危機。
「既然王妃都這樣清楚，那為何皇上還想不明白？」聽著顧媺分析利害，凝煙有些奇怪。
「他哪裡是不明白。」顧媺搖頭，「他是太想證明自己了。」
桓卓需要一個機會向天下人證明他是天選之子。雖然此事兵行險招，可是一旦成功了，那就是名垂青史的功業。
而徐徐圖之他嫌太慢，必得不斷壓縮時間，在短時間內促成此事。
夕陽照進大殿內，和地上的金磚相應發出炫目的光芒。
弋凌跪在最前面的位置上，挺直的脊背半點都沒有哀求的跡象。倒像是正在運籌帷幄的將帥。
他身邊是已近六旬的韓文甫，此時已是大汗淋漓，但還是咬牙跪在那裡。
身後七零八落的是留下來請命的大臣們。每個人面色蒼白，身形也有些搖搖欲墜。
寧海從側門偷偷望了一眼，麻溜地回去給桓卓復命，「還跪著。」
「韓文甫也在？」
「在的，可是韓大人滿頭冷汗，面色慘白，感覺有些撐不住了。」寧海揩了揩額上的汗，低聲回話。
砰——
桓卓揚手掃了桌上的茶盞，怒不可遏道：「弋凌這莽夫，是要逼朕就範。」
寧海兩腿一軟，已經跪倒在他腳下，渾身打顫不敢言喘。
「好、好、好！」桓卓氣急道：「真是朕的肱股之臣，連朕該做什麼，能做什麼都要替朕決定了！」
他怒氣衝天，可偏偏又不能在大殿上發泄，只能一股腦的發狠摔寢殿里的東西。震天的聲響讓剛剛進來稟話的內侍嚇的跪在門口，不敢再近前。
桓卓掃了他一眼，冷聲道，「說吧，又是什麼好事？」
小內侍白著臉，喏喏道：「稟殿下，韓大人……韓大人昏過去了！」
御醫院所有的御醫一時間都被召到了勤政殿上。
只見韓文甫面色泛著奇異的潮紅，氣息微弱，看起來危在旦夕。
御醫院院丞親自上前為他診脈，誰知手剛碰到那正紫色的官袍就被他一手掃了下去，掙扎著顫顫開口，「皇上……」
薛成志跪倒在韓文甫身邊，痛哭高呼：「求見皇上，求見皇上！」
眾臣見他開口，韓家門生皆紛紛跪倒請求。
其餘人面色為難，覷著弋凌的面色。
弋凌當即跪地，大聲道：「求見皇上！韓大人性命攸關。」
大殿之上立即一片高呼聲。
寧海急忙小跑回寢宮，低聲向桓卓稟告，「韓大人瞧著不行了。」
桓卓心內一驚，再也坐不住站了起來，焦急得來回踱步。
韓文甫作為三朝重臣，如果自己不肯聽他勸諫又活活將他氣死在勤政殿上那天下百姓悠悠眾口就能積毀銷骨。
寧海也不敢催他，只能俯首候在下首，等著他決斷。
正為難間，聽到門口小內侍來報，「皇上，賢妃娘娘來了。」
寧海立馬抬頭去看桓卓的臉色，只見他一愣，又反應過來，低喝道：「胡鬧，她一個孕婦跑這裡來做什麼！」
話音剛落，只聽殿外傳來一聲，「求皇上救祖父性命！」
桓卓心煩意亂，闊步就走了出去。
韓靜如見桓卓出來，膝行幾步，眼中淚水盈盈，「求皇上就祖父性命。」
她孕肚隆起，又著冬裝，看起來格外臃腫，面頰被冷風吹的紅彤彤一片，髮絲微亂，面色焦急。
桓卓心內一軟，上前將她扶起，對左右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的，能讓賢妃跪在這裡！」
左右怵然一驚，立馬跪地請罪，「求皇上饒命！」
桓卓將她交給寧海，「寧海，送賢妃娘娘回宮。」
寧海立馬接了過來，小心攙扶著。
韓靜如眼中帶淚，不甘心地望著桓卓，卻沒有說話。
桓卓嘆了口氣，轉身往勤政殿去了。
桓卓進勤政殿的時候，正看到以薛成志為首的韓門門生圍在韓文甫身邊苦苦相勸，「大人，您讓御醫先看看吧。」
韓文甫閉著眼睛，雙唇緊抿，要不是下巴上鬍鬚顫顫，幾乎讓人懷疑他已經駕鶴西去了。
有眼尖的瞥到那一抹明黃色的朝服，立馬調頭行禮，「吾皇長樂！」
聽到耳側行禮的聲音，韓文甫這才努力掙扎著睜開了雙眼，往日如炬的目光此刻暗淡如煙，定定望著桓卓，「皇上……」
「怎麼不為丞相診脈？」桓卓緩緩上前，問跪在一旁的御醫院人等。
院丞俯首回答：「韓大人要面見皇上才肯診脈。」
桓卓又如何不知他的意思，看了一眼韓文甫，又看看圍在身邊痛哭流涕的眾人，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退了。
於是他緩緩坐在龍椅上，抬手扶住一側的龍頭扶手，聲音低啞，「朕答應將炸壩一事延緩就是。」
眾人喜出望外，連忙跪地謝恩。
韓文甫終於長出一口氣，顫巍巍道：「皇上英明。」
話還沒說完，御醫院的御醫立馬上前為他開始診脈。
桓卓坐在龍椅上，目光悵然望著大殿門外，落寞和失意交織在他臉上。
這天弋凌回府時已過午時。
顧媺聽說了在朝堂上的事，有些擔憂，「此次皇上這般委屈答應，以後怕更要好勝。」
弋凌面帶倦色，大口吃著飯菜，「我擔心的是韓文甫能不能熬過這關。」
顧媺正在替他盛湯，聞言有些詫異，「這麼嚴重？」
「那樣子斷然不是裝出來的，我看怕有些危險。」
聽他這樣說，顧媺也害怕了起來。
如果韓文甫不在了，朝堂上的勢力必然又有所影響。而王府想要置身事外就更加不容易了。
因為這件事，顧媺想要和他提小玥的事情也就耽擱了下來。
後面幾天因為中州炸壩事情的緊急叫停，所有被驅趕的流民得以返回原籍。
整個朝堂為這件事忙個不停，又加上年關將近，事情總是一樁堆著一樁。
轉眼就到了除夕夜。因為中州水患的事情，今年的除夕宮裡格外節儉。
除夕宮宴也十分低調。早早就散了場。
顧媺和弋凌從宮裡回府，和江循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