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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人面桃花(十三)

  鬼谷子生平極為神秘,甚至有學術研究推論,歷史並無此人。依據是他的門徒龐涓、孫臏、蘇秦、張儀、白起、呂不韋,時間跨度由戰國初年及至秦一統天下,這期間足有數百年歷史,後世的張良、諸葛亮、劉伯溫等出山時,也號稱其門徒。


  也就是說,中國近千年的歷史變革、時局動蕩,都和鬼谷子有關。


  最常理的分析,一個人怎麼可能活那麼久?還有諸如「後世謀略家為了顯示身份冒名傳人」、「鬼谷子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某個神秘組織的代稱」,甚至還有「鬼谷子是外星人」的說法。


  我對此一直抱著可有可無的觀點。又不耽誤我吃飯睡覺寫書,想那麼多幹嘛?多累心?


  如今,月餅確實通過類似於蟲洞概念的幾個古墓進行了「有限的生命經歷無限的時間」,那麼鬼谷子十有八九確有其人,甚至是第一個發現某些地方具備時間空間任意轉換的人。


  更有可能,他現在還活著!

  想到這一層,我氣都喘不利索了。


  月餅所說的「道家尋求的成仙」這句話也就不難理解了。道家不僅僅是練氣結丹、培神元嬰,更擅長觀星定位、望氣堪輿,是否就是在尋找類似的地點?


  唐宋詩詞黃鐘大呂年代,眾多文人騷客都崇尚道教、尋求成仙,所著詩詞也隱隱體現了類似的概念。


  比如李白的「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蘇軾的「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難道僅僅是浪漫主義幻想文學的表現手法么?

  為什麼唐宋文人,喜好遊歷神州,足跡遍布山川大河,每到一處都會題詩賦詞,難道僅僅是借物詠志么?

  聯想一展開,有種「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激動。腦子裡更是浮現出許多光怪陸離的念頭,眾多歷史人物的生平事迹略一推敲,似乎都和此事有關。


  這是我從未接觸過的思維領域,整個人就像喝醉了酒,臉漲得通紅,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我經歷的事情更奇妙。」月餅停頓了片刻,似乎在考慮怎麼講述,「墓門重新關閉,我想了好久……能夠回到現在的唯一方式,就是需要有人告訴你我的位置。每座古墓,都有一條通往機關匠人暗中修建,留著活命的暗道。我出來的時候,居然是北齊時期。」


  「這不又隔了好幾百年?」雖然已經想到,可是聽月餅說出來,我還是眼睛瞪得溜圓,既神往又覺得不可思議。


  「兵荒馬亂,有什麼好嚮往的。」月餅很不以為然地的揚揚眉毛,突然苦瓜著臉,「南少俠,你是不知道啊。我這牛仔褲白襯衫,短髮背包的打扮,在那時走哪兒都被當成怪物好不好?而且他們說話全是古語,又沒有普通話,隔個百十里地,就是一種方言,我壓根兒聽不懂,還差點被流竄的逃軍拉了壯丁……當時特別懷念你。」


  「嗯,蠱族最強的男人月公公要是從了軍,再加上豐富的歷史知識,說不定就是一代開國皇帝,最起碼也是項少龍級別,好幾個老婆,無數艷遇。」


  月餅乾脆沒搭理我的調侃:「蠱族,有很特別的聯繫方式。我找到陶安然,跟他講了身份來歷,按照那麼點兒有限的歷史知識,告訴他,陶家莊很快就會被戰火焚毀。」


  「你不知道陶安然是冒名頂替的蠱族?」我覺得月餅這事兒做得有些託大了,依著陶安然這麼陰沉的性格,但凡有點兒別的心思,月餅這條命算是交代在一千多年前了。


  「他確實是蠱族一脈。」月餅左手食指抵住右手中指第二個骨節,兩手大拇指攢成桃形,「蠱族既然有聯繫方式,肯定會有辨別方式。」


  這個動作估計是蠱族某種暗號,我倒不是很關心,反而有些駭然:「陶華講的故事是假的?」


  「我不確定,」月餅從櫥櫃里翻出一床床單,輕輕覆蓋陶華,「你講的時候,我沒有插話,就是在考慮這個問題。先聽我講完。」


  「陶安然接受了我的建議,決定將陶氏一族遷居到桃花峪。作為交換條件,我教了他幾種蠱術,告訴了幾處咱們這個年代已知發掘的寶藏,服下可以長久睡眠的蠱葯,由他將我暗中運至這裡。」月餅摸出幾枚桃木釘,舉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算好了時間,陶氏一族的後人,在這個時代,帶著一枚桃木釘作為信物找到你,告訴你如何找到我。奇怪的是,為什麼會是陶華,為什麼不是桃木釘而是照片?為什麼會晚了一年多?」


  「你這麼做太冒險吧?」我心說月餅這種「玩兒的就是心跳」的性格真該改改了,「這可是一千多年啊,誰知道能經歷什麼事兒?陶家絕了后咋辦?這座古墓被發掘了咋辦?陶安然不按照你的計劃做咋辦?」


  「蠱族的神秘和信譽,遠超乎你的想象。」月餅嘴角揚起一絲笑容,背對著我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我這不是好生生站你面前么?」


  月餅這句話說的我無法反駁。反倒是注意到,開啟墓門找到月餅,是清晨。就在古墓里待了那麼一會兒,不知不覺居然又天黑了?

  時間過得似乎有些太快。


  「再說我比你聰明那麼一點點兒,設置了吳均的《山中雜詩》為開啟密碼,你肯定能破譯,」月餅拿起窗布擦著玻璃上殘留的血跡,「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鳥向檐上飛,雲從窗裏出。那個時代的土夫子,有幾個念過書,根本開不了墓門。」


  「等一下,」我意識到有個環節聯繫不上,「沒有『黃、目、戈、令、則、戈、山』這七個簡體字?」


  月餅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自顧自說著:「我在古墓醒來,才知道是座北齊古墓。知道葬的兩個人是誰么?」


  「懶得猜!」


  「雲南,保山,龍鳳牌。」月餅慢悠悠說出幾個字,又在窗戶上呵了口氣,用力擦拭。


  「蘭陵王和夷女?他們怎麼會……他們不是……(詳情請見《燈下黑》第一部『蘭陵王龍鳳牌』)」我只覺得這一天接受的信息,每一條都能像鞭炮插進耳朵,炸得轟轟作響。


  「這是他們的衣冠冢。」月餅拿著桃木釘細心地摳著窗戶上最後一點殘渣,「知道是誰給他們安葬的么?」


  我正要說「你丫今天存心讓我猜謎語是不」,忽然想到了那兩個人:「是?」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月餅終於清理好窗戶,滿意地呼了口氣,「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會有一本,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唐詩宋詞手抄本在古墓里了。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開啟墓門的文字密碼,變成了『黃、目、戈、令、則、戈、山』。」


  「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我話一出口,覺得有些好笑,這個「他們」,基本可以確定就是「我們」。


  「提示。」月餅食指抵著窗戶,虛寫了「黃、目、戈、令、則、戈、山」七個字,「南瓜,這幾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橫看成嶺側成峰,」我總算有了存在感,清清嗓子,「蘇軾,《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月餅托著下巴看著窗戶上寫的七個字:「把那句詩的字拆成了一半兒?」


  「我當時也想不出來,正好看到周邊景色有些熟悉,兩者一聯繫,也就破譯了。」我故作「這也就是個小事兒」的輕描淡寫狀。


  「簡體字,廬山?或許是他們為了不讓我在被你找到之前加的雙保險。」月餅伸了個懶腰,打了兩個哈欠,「把事情解決,就該按照提示出發了。」


  「把陶華好好安葬,你說的提示是什麼意思?」我一半明白一半糊塗。


  「你的那個筆記本,第一首詩,就是李白的《望廬山瀑布》。開啟墓門的文字密碼,也是關於廬山。」月餅推開窗戶,用力吸了口清冷的春風,「藏大半天,該出來了。」


  外面有人?


  我側身轉向窗戶,月色皎潔,樹影草蹤一覽無遺,哪裡有什麼人?


  「不愧是月無華……」那株千年老桃樹后,傳出中年男子的聲音,「如此小心還是被你發現了。」


  「我們本來也沒準備躲啊。」年輕男子慢慢走了出來,口氣倨傲,「兩隻沽名釣譽的螻蟻。哼……叔叔,月無華交給我。」


  「哈哈,年輕人歷練歷練也好。」


  距離很遠,我看不清楚他們的模樣。


  只是,聲音很熟悉,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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