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子不語屍不語
龍仵作帶著我來到了醫院的停屍房，在沒有驚擾到熟睡的保安，悄悄進到停屍房內來回逛了一圈。
幾乎把所有白布蓋著的屍體都查看了一遍，但仍舊沒有看見黃廟主等人的任何一具屍體，甚至柳志康的屍體也沒有看到。
原本心中只是存在著疑惑，但現在這一刻我是徹底的相信了眼前這個神秘老者了，他的推測是對的！其實，那三人並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假死……
停屍房內，靜悄悄的氣氛。
我猶豫好久，終於忍不住看向龍仵作，問道：「敢問老前輩，為什麼那三人沒死？他們明明在我親眼目睹下……」
龍仵作搖了搖頭，打斷道：「耳朵聽見的，能全當真嗎？眼睛看見的，能全當真嗎？這個世界不只是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許多事物都有它的另一面，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其實我知道一點，但並不絕對。」
我聽完對方這番教導，更加敬畏這位老者了，隨即恭恭敬敬的問：「您知道哪一點原因？」
龍仵作瞟了我一眼，說：「他們不過是用一些小伎倆想要誘惑我出山罷了，但是奈何老頭子我已經早就收手了，所以肯定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出山的，所以他們派你來到了我身邊。」
前一段話我聽明白了，但是最後一句沒有搞明白。
「所以他們派你來到了我身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龍仵作搖了搖頭，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直接邁步走出了停屍房，我馬上跟上。
可能是這一次動靜太大了，終於引起了那個熟睡的保安的注意。
他睜開眼看向了我們兩個不速之客，但是看了看之後，卻是笑著打了一聲招呼：「龍叔，您又大半夜的來跟屍體交流呢。」
龍仵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責怒：「子不語，怎地，連屍也不準語？」
「沒有沒有，我只是隨便講一句撒，你老別放在心上，呵呵呵。」這個中年保安笑呵呵的，看起來很憨厚。
「走了。」
龍仵作丟下不冷不熱的二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全程都感覺特別神奇，這個老者，似乎和那位中年保安認識？而且是老相識的樣子。再者，從兩人的交流來分析，貌似龍仵作經常來訪停屍房，跟屍體交流……
所謂跟屍體交流，自然不是真的跟屍體交流，只不過在醫生眼中，跟屍體打交道，就等於是在交流，因為屍體身上有太多可以交流的東西了。
這也是法醫上為什麼有一句話叫做，屍體會說話。
法醫通過跟屍體的交流，能夠知道屍體在說什麼，而它在說什麼呢？大概就是在告訴你，是誰用什麼樣的方式殺死了我……
沒想到龍仵作雖然口頭上稱自己收手了，金盆洗手了，不會再出山，但是平時還是忍不住到停屍房裡跟屍體們打交道！
「你聽見了什麼，或者又聯想到了什麼，都不要往心裡去，老頭子我還是那句話，收手了，就不會再出山，之所以有事沒事的跑去停屍房，還是最開始那句話，生病了。」龍仵作一眼就洞穿我的心思。
生病了。職業病……
這個理由，讓人無話反駁。
————
龍仵作帶著我回到了他的病房，是一間單獨的私人病房。
我有些好奇，就問：「容我冒昧的問一句，您老住院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這個老者看起來好端端的，根本不像一個病人！
龍仵作坐在了凳子上，端起水杯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后，回答：「心病。」
心病？
我愣了一下，心病分很多種，他是指哪一種？
龍仵作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嘆了一口氣，解釋道：「方才我和那保安聊天，說了一句『子不語，屍不語』。你仔細的想想前三個字，何為子不語？」
子不語。
這三個字是摘自一句話吧。
孔子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
但是龍仵作現在的意思，肯定不是指孔子說過的這句話……
那會是什麼意思呢？
我仔細的琢磨了幾分鐘，然後猛然驚醒一般，抬頭看著眼前這位眼裡透露著落寞孤獨的老者，問：「您所說的子不語，是不是指，您的子女很少和您說話？甚至你們之間很少接觸。」
龍仵作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小夥子你還算會動點腦筋。」
猜對了。
我呼出一口氣，然後疑惑的問：「您的子女很少和您接觸，所以您才無病住院，這樣您的子女就會經常來看望您了，對嗎？」
龍仵作瞥了我一眼：「我像是這種不要臉的老無賴嗎？我都說了，我得了心病，難道心病不算病？」
我撓了撓頭，問：「可您的子女為什麼很少和您接觸呢？這一點我有些搞不明白。」難道是不孝？
「他們年幼的時候，我經常在外工作，成長路上沒有給他們一個父親的關愛，長大了，相互之間就有些陌生了，可能是這樣吧，我也搞不懂活人的心思，我拿手的是死人。」龍仵作有些許感傷的說道。
我盯著龍仵作看了幾秒鐘，然後算是看出來了，不是他的子女不孝，應該是龍仵作的性格太死板了，而且說話也是如此的僵硬，動不動就拿死人說話，這誰能跟他好好的交流啊？久而久之不變得自閉都算好了！
龍仵作突然從那張床上的枕頭下掏出一本書遞給我，「這本書拿去，你走吧，對了，記得讓那群不要臉的公安機關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我餘生不長了，讓我安一下心吧。」
我接過了他遞過來的書，發現是一本手抄本，封面上是一行字「驗屍·龍仵作心得」。
我愣了愣，問：「這是什麼意思？您把這本書給我……」
「這本書裡面有些東西是法醫都學不到的，你拿著去研究研究，對你以後辦案有好處，這也是那群公安機關的目的吧？現在他們目的達到了，你可以走了。」龍仵作揮了揮手，語氣有些趕人的意味。
「可……」
「再不走我就要拿掃把趕人了！」
龍仵作眼神無比犀利的瞪了我一下。
忽然間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陰冷的氣息，這股氣息，讓人由心而生的產生髮怵。
「走，我走……」
我有些神魂顛倒的走出了這間病房外，然後站在走廊里，握著手中這本書，陷入了發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