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五猖兵馬
木言幾,這算是什麼鬼名字?生澀拗口不說,還似乎沒什麼深意,感覺就好像是為圖省事,隨口起了個名字一般。
「哇,你這個名字可很別緻啊,中國姓木的人可不算多,據說祖上是孔子高徒子貢,本名端木賜,後代為了簡化和辟禍,才改姓了木。這位大哥可稱得上是名門之後,失敬失敬!」說罷馬大犇學著古人一般拱手作揖,臉上卻滿是笑意。這笑容很明顯,就是說雖然你是名門後代,但卻落魄至此,也比我馬大犇高級不到哪兒去。
馬大犇雖然頑劣,但不愧是多讀了幾本聖賢書,知道不少典故。加上剛才木言幾曾出言調侃他的名字一聽就沒文化,於是此番出口,多少還有點故意顯擺的意思。
果然,馬大犇說出這番話后,木言幾笑著說:「是嗎?還有這事兒啊?我都還不知道呢。」馬大犇補充道:「可不是嗎,您啊,可謂是血統高貴,放到古時候去,您可是要做宰相的。」馬大犇陰陽怪氣地調侃,木言幾不知道是沒察覺還是心夠大,似乎對這些看似奉承的話非常喜歡,不住地呵呵傻笑著。
馬大犇問木言幾道:「大哥,這義莊的具體位置是哪兒?現在什麼時候了,我還得回家呢。」木言幾說:「回家?你這腳腫得跟個水大棒似的,現在已經快夜裡子時了。此處的位置距離你早前挨揍的地方也就幾百米,周圍沒人又沒車的,你怎麼回去,難不成要我把你扛回去?」
「水大棒」,也是本地方言,大概是說淹死在水裡的人身體被浸泡得發脹的感覺。而所謂子時,也就是深夜十一點到凌晨一點之間,這個馬大犇倒是知道,只是他沒想到居然已經這麼晚了。馬東方雖然大多數時候對自己有點不管不問,但說到底自己終究是他的兒子,這個世界上能夠相依為命的人,在沒提前打招呼的情況下這麼晚都不回家,想必是要擔心了。
於是馬大犇問道:「那這附近有沒有可以打電話的地方?我給我家裡去個電話。」木言幾搖搖頭說道:「這最近的鄉鎮,如果走路的話都要大半個小時,現在這時間了,就算我替你跑腿打這個電話,只怕是人家也關門了。你還是別多想,好好睡一覺,等天亮后我再想辦法帶你離開。」
馬大犇環視了一下四周,如今在黑暗環境下呆久了,他的眼睛也漸漸能比剛醒來的時候看得更加清楚。這破破爛爛的一個義莊內,房頂都因為年久失修而有好多破洞,那些用來停放屍體的石頭檯子儘管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死人留在這裡了,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馬大犇總覺得鼻子里有股子說不出是臭雞蛋味還是那種豬肉攤的血肉味。總之,令人不舒服。
馬大犇是不信鬼神的,但要他在這樣的地方睡一晚,內心來說還是相當抗拒。但目前看來,似乎也別無他法。只見木言幾已經在開始收拾另一個石頭檯子,想必是要準備當床睡覺了,但馬大犇卻睡不著,於是就問木言幾:「大哥,你到這裡來是做什麼的?」
實際上馬大犇對此並沒有多大興趣,只是他不希望木言幾睡覺,這樣就只剩下他一個清醒著呆在這個可怕的地方。而看木言幾嫻熟的手法,想必也不是頭一次在這裡留宿,出於好奇,馬大犇於是有此一問。
木言幾一邊收拾,一邊回答道:「我是在這道上做買賣的,但我這買賣,你可能聽不明白。」馬大犇說:「我今天糊裡糊塗就被你弄到這兒來了,你算得上是我的恩人,所以多問問,也知道將來怎麼報答你呀!」
木言幾笑著說:「報答?那倒是不必了。今天也是我多事,你就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欺負你的那幾個小混混,我保證他們沒膽子回來尋仇,你放心睡吧。」
這恰好也是馬大犇另一個不解之處,自己斷片兒前的最後一個印象,就是龍哥等人正在和一個什麼怪聲搏鬥,隨後自己就莫名其妙出現在義莊里了。於是他追問木言幾,自己暈倒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木言幾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你聽說過兵馬么?」
「額,是象棋裡頭的那個兵馬嗎?」馬大犇回答道。
木言幾搖搖頭,指著牆角那個看上去像是幡的白布條棍子說道:「那個東西,叫做招魂幡。是用來給那些迷路的孤魂野鬼引路的,讓它們能跟著走,不亂跑,不害人。」木言幾突然跟馬大犇這麼說,令馬大犇吃了一驚,這都是在說什麼呀?什麼孤魂野鬼,什麼招魂奪魂,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生活在無神論的社會主義中嗎?
正在胡思亂想間,木言幾又說道:「這些迷路的亡魂,大多是在外面遊盪很很久,能量微弱,又或者是沒有後人祭拜,斷了香火。我把它們收了來,跟著我的幡走,我給它們供個壇。讓它們在我這裡修鍊和循環周天,其中的一種方式,就是當我的兵馬。」
言下之意,木言幾口中的「兵馬」,大概就有點像替他做事的小弟一樣,只不過這個小弟,就是所謂的孤魂野鬼。只聽木言幾接著說道:「它們叫做五猖兵馬,所謂猖,就是勇猛無畏。一個將軍要打勝仗,除了要有精密的戰術和冷靜的頭腦,還要有肯為你拚命的士兵才行。這些兵馬,就是我的士兵,剛剛救了你的其實不是我,而是它們。」
哇靠,什麼情況,這大白…不對,大晚上的瞎說什麼胡話呢?
一瞥間,木言幾看到馬大犇臉上滿是不信和懷疑,但又夾雜著驚詫的表情,於是笑了笑,看起來似乎早已習慣別人的不相信。他走到馬大犇跟前說:「你剛才醒過來的時候,問我是不是那個牛頭怪,你相信的東西未必是真的,不信的未必是假的。兵馬之所以特殊,在於他對於每個個體都有不一樣的形態。可能在你看來,是個牛頭怪的樣子,但在早前欺負你的人看來,或許就是一股黑煙,在我看來,可能是身體殘缺的人形物,它取決於個體對它感知程度的深淺。」
停頓了一下,木言幾從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塊看起來很破舊的令牌,正面刻著一個馬大犇並不認識的字,似乎是好幾個字拼疊組成的文字,另一面則有七個點,連成了一個勺子的形狀。這後面的圖案馬大犇是認識的,那是七星。
木言幾說:「我每隔一段日子,都會來這義莊收兵馬,因為這裡死氣重,容易聚集。今天來的時候,老遠就看到那幾個小混混在揍你,我看這些人下手沒個輕重,你還穿著學生的校服,學生能有多大的錯?所以我才出手幫你。」
說罷木言幾又從包里取出一個看起來像《西遊記》里太上老君用的那個葫蘆,只不過木言幾的小了很多。葫蘆通體呈現暗紅色,上面用金色的墨畫著一些古怪的符號,馬大犇仍舊一個也不認得。木言幾說:「這葫蘆就是用來收兵馬的。當時我打開葫蘆,點了根香,用令指揮,吩咐兵馬給那些小混混絆倒。也沒傷害他們,只是讓他們不斷地摔倒再站起來,他們就認為自己撞鬼了,嚇得跑掉了。」
馬大犇越聽越糊塗,木言幾卻揚了揚眉毛說道:「好吧,他們也沒說錯,這倒也算是撞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