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

  花好梳理頭發的雙手就那樣頓住了,五指夾在了她的青絲間,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我們去大廳。”


  冷纖凝說完便起身離開,到門口看著端著早膳的月圓,並沒有多說什麽,帶著兩個人往大廳走去。


  “娘子。”原本在吃飯的彥希,看到走進來的人,頓時喜笑顏開的迎上去。


  冷纖凝笑了笑,卻不似以前那樣溫暖,沒有坐在位置上,隻是站在桌前,勾了勾唇,“我今日來,是想跟各位告辭的。”


  “告辭,凝兒要去哪兒?”冷少雲聽到她的話,皺眉問道。


  “我要去東麓,東方焱過一會兒就會來接我。”冷纖凝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什麽?”冷少雲不由的站起身,她不是最排斥嫁到東麓的嗎?為什麽?

  “娘子。”百裏彥希聽到她的話,星眸裏染上水霧,一雙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胳膊,好像不這樣她就會不見一般。


  冷纖凝依舊在笑,從一進這大廳,她的笑容就沒有停止過,轉過身,看著麵前如玉般精致的容顏,伸手,撫上他的臉,“彥希可真是漂亮啊。彥希,知道嗎?我最喜歡和你呆在一起了,單純的沒有任何心機,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


  輕柔的聲音像春風,拂過耳邊,想要捕捉,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蹤跡。


  “可是,彥希,知道我最討厭什麽嗎?就是欺騙,我真的不喜歡別人騙我。”


  她的話讓百裏彥希的神情一頓,腦海中湧出一個不好的預感,讓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答應過顏貴妃,要好好的護你周全,看來是要食言了,以後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知道嗎?”


  “娘子。”百裏彥希依舊緊緊的拉著她的衣袖,說不出別的,隻能不安的叫著她。


  “彥希,我說過,我不喜歡人家騙我,騙過我一次,那麽這種不信任就會持續一輩子。我寧願孤獨一輩子,也不會讓我的身邊站著曾經騙過我的人。”


  冷纖凝的聲音漸漸的失去了溫度,明明是秋日,卻仿佛置身寒冬,冷得讓人渾身顫抖。


  “凝兒,果真是聰明。”百裏彥希勾起了嘴角,原以為一切會一直這樣瞞下去,不想還是被她發現了破綻。


  “我再聰明,也聰明不過你們的暗度陳倉,還不是被你們玩弄於鼓掌之中。”冷纖凝自嘲的說道,一切不想揭開,可都是血淋淋的事實,容不得她逃避。


  “凝兒,等到事情結束,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留下來,可好?”百裏彥希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問道。


  冷纖凝抽出了自己的手,仰起頭,看著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嘴唇,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她護了這麽多年的人,可是她真的熟悉他嗎?


  “什麽時候恢複的神智?”


  “在你寢宮發熱那晚。”


  “春藥是誰的主意?”


  “我的。”


  “那滴血呢?”


  “是我割破手指滴上去的。”


  “嗬嗬,”冷纖凝聽到他誠實的回答,忽的笑了起來,悲戚的笑聲像是杜規臨死前的哀鳴,“我倒寧願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齊大將軍的身上,那樣我心裏還舒坦些。”


  “凝兒,我不會再騙你,要娶你是我真心的。”百裏彥鄭重其事的說道,他是真的想要娶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你是終將要成為皇上的人,而我,是絕對不可能嫁給皇上為妃的。”冷纖凝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不,我不會成為皇上,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寧願不當什麽皇上。”百裏彥希聽到她的話,頓時有些慌了,平靜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害怕,慌忙的將她擁入懷中。


  “希兒,休得胡說。”齊峰聽到他毫不猶豫衝出口的話,頓時怒聲喝到。


  “彥希,你若是不當皇帝,會辜負了父皇的一番苦心的。”冷纖凝不費力的推開他的身體,站在他的一步之遠。


  他們之間永遠橫亙著距離。


  就算隻有一步,也跨不過去。


  “凝兒,你在說些什麽?”百裏彥希張了張嘴,卻終是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哥哥,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冷纖凝沒有理會他,反而是問著一旁的男子。


  “是皇上寫信告訴我,並讓我保護你的安全。”冷少雲知道此刻她問,就說明她已經知道了,想瞞也是瞞不了的。


  “你們,一個江湖,一個朝廷,處的倒是愉快,真的是保護我嗎?想必是以保護我為名,暗中調動力量,幫助四皇子在最後一刻奪位成功。”


  冷纖凝緩慢的說道,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生怕別人聽不見。


  心在滴血,知道父皇愛著的是娘親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的痛。她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就是她被自己最愛的男人給利用了。原以為他是為了自己才會讓自己逃出皇宮,卻沒想到是利用了她的逃跑。


  “凝兒。”百裏彥希感覺到她心底哀傷,心疼的呼喚了一聲。


  “四哥哥,父皇當真很疼你,千方百計的送你出宮,把你送到你的舅父,握有重兵的齊大將軍身邊,竟然不惜給了東麓兩座城池。占了兩座城池便不再行動,想必也是你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共識吧。他,真是疼你疼的緊啊。”


  冷纖凝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原來有些事實麵對起來真的是這麽的痛苦。他心愛的男人啊,為了他自己的江山,為了他自己的兒子,竟然毫不猶豫將自己推了出去。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更痛的。


  “父皇,他也很疼你。”百裏彥希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但是他就是說出了口。


  “疼我嗎?我原先也是這麽以為的,事情露出了很多蹊蹺,我都沒有去深究,隻想著逃避。昨日看到的那隻鷹,是傳信的吧,我曾經在父皇的龍吟殿看到過。他沒有生病,一切隻不過個局,為了引誘太子和二哥上鉤的局。


  讓太子去打仗,並且節節敗退,有了不利的影響,調二哥去東鎮,給了他反咬一口的機會,他們二虎相爭,你隻需要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即可。這個算盤,打的真真是響,真真是好啊。父皇竟然連每一步都為你計劃好了。”


  “凝兒,不是這樣的,我······”


  “若是二哥知道會有今日,他當初絕對不會威脅我讓我一定要助你出皇宮。他不想傷害你,所以才讓你走的遠遠的。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他日你若是贏了,放過二哥。”


  冷纖凝感覺到眼睛有些酸澀,卻是不敢眨眼,怕那眼淚會不斷的留下來。


  “凝兒,你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留在我身邊。”百裏彥希被她眼底的失望震撼了,上前一步,而冷纖凝則是後退了一步,一直與他保持著一步的距離,“這一步,就是永遠。”


  她的聲音清淡,卻把百裏彥希推入了深穀,讓他永世都得不到翻身。


  那份愛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是她不顧一切護著他的時候嗎?是她偷偷的把糕點留下來,卻壞心眼的把自己不愛吃的塞到他嘴裏嗎?是她稚嫩的背影,一次又一次的在母妃喜愛的那棵梨花樹下發誓,會護他周全的時候嗎?


  或許,還要早。


  可是,這愛就是愛了,要如何收得回。


  冷纖凝不再說什麽,轉過身,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外走去。花好和月圓見狀,馬上跟了上去。


  冷纖凝忽的停下了步子,百裏彥希以為她想明白了,正準備迎上去,卻聽到她的聲音。


  “我一個人走。”


  花好和月圓聽到她的話,驚慌的跪倒在地,“公主。”


  “你們曾經是我的人,不對,或許你們一直就不是我的人。我說過,我給過你們信任,是你們不要,那麽就不要再跟著我,背叛我的人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冷纖凝的話透著狠曆,是咬著牙縫說出來的。


  “公主,我們沒有。”兩人齊聲說道。


  “嗬嗬,”冷纖凝笑了笑,“曾經的不離不棄,就當做事你們與我說的一個笑話,我會忘掉。”


  “公主,不要丟下奴婢。”花好和月圓跪著爬到她的腳邊,乞求道。


  “我再也不是你們的主子了,花好,麗妃是誰殺的?”


  花好被她質問的眼神逼迫的無所遁形,低聲道,“是奴婢。”


  “哈哈,麗妃是中毒死的,那種毒一般不會被檢查出來。我信任你讓你幫我準備安胎藥,卻不想是給你機會陷害我自己。我那日躲過一劫,你是不是很氣。”冷纖凝冷聲問道,既然沒有了情分,她絕不會留情,這是她的準則,可是在這裏,她卻一次又一次的破了例。


  “三哥哥是真心對我好的,我不殺你,隻是想為他做些什麽而已。你好自為之吧。”


  花好聽到她的話早就已經淚流滿麵了,是她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才會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可是愛那種東西,卻不是人能控製的住的啊。


  “謝主子的不殺之恩。”


  “這麽熱鬧,是不是本太子來的不是時候?”一道狂妄之極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抬頭便看見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從外麵走進,嘴角掛著同樣狂肆的笑容。


  “你來幹什麽?”百裏彥希一見到他,便衝到了門口,堵住了他的腳步。


  東方焱依舊勾著嘴角,看著他的眼神裏滿是嘲諷,“真是可喜可賀啊,四皇子終於能正常的出現在人前了。”


  “你。”聽到他的嘲諷,百裏彥希握住了雙拳,卻遲遲沒有動手。是的,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他還需要他的幫助。


  “本太子是來接太子妃回國的,不遲吧。”東方焱的視線穿過百裏彥希,落在遠處那個瘦小的身影上。


  怎麽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這模樣,看了,還真叫人心疼啊。


  “不遲,我們走吧。”冷纖凝吸了兩下鼻子,確定好自己的情緒已經控製住了之後,越過百裏彥希的身體向東方焱走去。


  “凝兒。”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傳來。冷纖凝的腳步一頓,“兩位哥哥,凝兒此去,怕是日後再無相見之後,希望你們保重。”


  冷纖凝說完,便跟在東方焱的身後走了。月圓看了,沒有說話,也跟了上去。


  “我不是說不用跟了嗎?”冷纖凝不耐煩的朝她吼了一聲。


  月圓低著頭,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隻是恭敬的喊了一聲,“主子。”


  冷纖凝很清楚,這聲主子不是在喊她,而是,他身後的這個男人,東方焱。


  東方焱看著這個場麵,眉頭不由的鎖起來,走到冷纖凝的身邊,指了指月圓,說道,“他是我的近衛,也是我的好友,雪初。”


  冷纖凝的表情就這麽愣在了臉上,她慢慢的走進月圓,然後伸出手,緩緩的,就像電影的慢鏡頭一樣放在了她的胸口。


  平坦,沒有起伏。


  慢慢的低下頭,掩蓋住眼底的失落,輕聲說道,“原來她(他)是你的人。”


  東方焱不以為意,牽著她的手向外走去,“現在都是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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