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醫院疑雲 六

  「他在.……」


  這是那通電話里唯一的兩個字。也是迄今為止最重要的線索。


  這個打電話的人肯定是看到了「他」，所以想傳達一個無比重要的信息，可一般人看到兇手后，第一個想說的應該是「他是.……」才對啊。


  為什麼要說「他在.……」呢。


  因為「地點」比「身份」更重要麼？

  所以說，這個孩子一定是出現在了一個人們無法想想的地方吧。
……

  「他在.……」


  就是這兩個字讓陳笑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以至於他直接放棄了之前的思考方向，並且背道而行。


  他不在糾結「這個孩子是怎麼出現在那些死者身邊的了.……」


  而是反過來思考「死者是怎麼出現在這小孩子身邊的.……」


  這兩句話讀起來差不多，意思也很相近，甚至連字都一模一樣，只是調換了一下位置，但真真切切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就好比「我愛你」和「你愛我」一樣，天壤之別，無數的宅男們千千萬萬個「我愛你」都等不到一個「你愛我」，只能讓自己的愛變得越來越廉價，最終沉浸在二次元的幻想里孤老終生。
……

  對不起，讓我們放下這個悲傷的故事，先來看陳笑這邊。


  他換了一個思路后，就發現這個問題竟然變得無比的簡單。


  如果這個小孩子的「作用範圍」是固定的，那麼，就可以很輕鬆的推斷出他在哪裡。因為我們是知道這些死者都死在哪裡的。


  第一個人，死在洗手間里。


  第二個實習醫生和剩下的警務人員都死在了走廊的盡頭和稍遠一點的地方，而且死亡時間都是晚上。


  此刻陳笑和組長大叔都沒事，也就說明這孩子不在牆裡，不在燈光里，不在地板里，總之，不再陳笑周圍。


  那個實習生被擊穿的部位為什麼在身體的邊緣？……因為……身體的其他部位被擋住了啊。


  為什麼有一個警務人員不是被一拳擊穿，而是被撕開了一半的身子？.……因為……另一半沒有進入「他」所能攻擊的範圍唄。


  所以那個打電話的人是在哪裡看到了這個孩子的呢.……

  大家應該都猜到了，不是么。
……

  陳笑將槍又插回了腰間。


  因為他知道，這玩意沒用。


  「哼哼哼……哼哼哼.……」


  他又開始哼哼起那個難聽的調調來了。每次他心情好的時候，就總會哼哼點什麼。


  陳笑貼著牆邊，走向走廊盡頭的那幾具屍體，之後，在離地上血跡幾步遠的地方，找了一個角落處，盤起腿坐了下來。


  「為什麼殺人啊……」


  他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道，但是面前空無一人。
……

  話音剛落，地上的血泊里，竟然浮現出了一個女孩子的臉。


  15歲左右，長得挺可愛的，


  但是眼睛里卻透著掩飾不住的憤怒和殺氣。


  「醫生.……都是壞人……」


  她緊咬著腮幫子，將話擠出來，脖子上的青筋凸顯著，一對虎牙好象要咬人一樣。


  陳笑沒有看她，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倒影垂直的暴露在任何反射物之上，瞬間就會被這個孩子殺死。


  「一個在醫院失去親人的孩子么？還是因為醫生的不作為導致父母喪生的悲情戲碼？」他隨意的想了想

  無所謂了，陳笑不會關心這個。
……

  「那又為什麼殺警察呢.……」他又問道。


  「想阻止我的人.……都是壞人……」女孩說，語氣比剛才更憤怒了一些。


  很難像這種話會從一個小姑娘嘴裡說出來，能感覺到，她的思維已經被十分強烈的負面情緒所包裹住了。


  「呃……明明是一個很有發展的小蘿莉，為什麼偏偏要走黑化的路線啊。」陳笑小聲嘀咕了一下。
……

  那麼現在，大家也看出來了……

  「她在鏡子里……」這就是那個警衛想說的。


  這個小女孩一直就在鏡子里，天黑后的窗子里，還沒有凝固的血泊里，或者說，她一直就不再咱們的世界里，她只是存在於一個反射著倒影的世界之中。


  而當人們被反射在類似於鏡子的地方時，她就能對其進行影響。


  在那個在洗手間里的醫生，由於洗手時只有上半身暴露在鏡子里，所以死的比較凄慘。


  而第二個實習醫生，因為辦公室的門正好擋住了自己的一半身體，所以她只能打到身體的邊緣。


  剩下的警衛，也都是因為窗子，或是流淌著的血，所以才被女孩殺死。


  所以，這個任務的「異常」就是這個存在於鏡子里的小女孩。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比的強大，但是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陳笑猜測，她因為什麼原因，只能在這家醫院17樓的鏡子里活動，不能出來，也不能出現在其他地方的反射物之中，甚至連醫院的其他樓層都去不了。


  所以陳笑只要不傻到自己往前湊，這個小姑娘就拿他無可奈何。
……

  所以呢？


  到這裡，這個任務就這麼虎頭蛇尾的結束了么？

  當然不會，不然陳笑在聽到小姑娘的聲音從血泊里傳出來的時候，肯定就滿心歡喜的掏出電話，報告任務情況了。


  之前說了，陳笑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可能早就被忘記了的人。


  也是一個小姑娘，和這個「鏡中女孩」很像。


  她們都有著很悲慘的經歷

  一個忍受著凌虐之苦，一個承載著失去親人之痛。


  兩者都突然的，就擁有了非同一般的能力。


  一個是可以穿梭倒映世界，力大無窮。而另一個，是可以隔空移物，吸幹人體的所有水分。


  同樣的，她們都有一個禁忌。


  就比如「鏡中女孩」只能呆在倒映世界里。那個女孩也是，她只能呆在沒有光線的地方。


  兩個人就像是一個模版里刻出來的，是不過加入了不同的顏料而已。
……

  對，那個女孩，就是在故事的最開始，陳笑還是一個所謂的「志願者」時，接觸到的.……

  美子！


  她和「鏡中女孩」實在是太像了！

  如果非要說什麼不同之處，那就是當時，美子還有辨別是非的能力，而眼前的姑娘已經變成了一個「殺人魔」！

  事實上，美子也在漸漸的喪失著人性，也許是因為她天性善良，也許是那個叫「小明」的孩子替她承受了一部分人性的泯滅，又或者，美子用自我欺騙的方法建立的那個「幻想教室」給了她幼小心靈的一絲絲慰藉。


  但最重要的是，在她即將墮落的時候。她及時的遇到了陳笑。
……

  什麼？陳笑阻止了一個小女孩的墮落？開玩笑吧！他不是應該硬拽著別人墮落的么？

  呃.……雖然這聽起來很可笑，但事實，好像還真的是這個樣子。如果那天，不是陳笑執行這個任務，可能美子就會變得和眼前的「鏡中女孩」一樣，開始濫殺無辜了。
……

  閑話少說吧，其實此刻，陳笑只要打個電話，讓基金會的人來把這一層永久封鎖，或者乾脆把所有的鏡子打破，斷水斷電，在用水泥將這層整個糊上，這個任務就結束了。因為破解了「異常現象」的運行規律，說不定收容獎金還能算到自己頭上呢。


  那麼陳笑為什麼不直接結束這場任務呢。


  當然是因為他發現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兩個心境差不多的小姑娘，在差不多的年紀，覺醒了同樣擁有禁忌的特殊能力。


  世界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么？


  所以.……陳笑幾乎可以確定，這些孩子不是天生就具有「超自然能力」的。


  大家細細想一想，剛剛遇到美子時，整個孤兒院外，到處都是檢測儀器，還有那麼多的警衛和工作人員，連「鄒先生」這種領導階層的人都來了，甚至因為急需「小白鼠」，劉女士還親自到處去召集志願者。


  好像也只有「黑境」那個級別的任務，才會有如此大的陣勢吧。


  而美子出現后，異常探測器的警報只是顯示「D級異常」！

  基金會怎麼可能對一個D級異常如此大費周章？正常節奏不應該是讓幾個外勤組的人去搞定就完事了么，如果弄出太大的亂子，比如炸了半條街之類的，還要扣獎金。


  而且在「孤兒院任務」的最後，陳笑甚至用美子的性命來威脅鄒先生。


  別鬧了，鄒先生這種人物會被一個D級異常威脅么？


  所以，這些擁有特殊能力的小姑娘們，絕對不是普通的收容物。


  那麼，她們的超自然能力，會不會是有人後天給予她們的呢？……

  如果這麼想來，一切好像就解釋的通了啊。


  基金會在意的不是這些超自然女孩，而是給予女孩超自然能力的某個「東西」。


  此刻陳笑很確信，只要自己現在報告「鏡中女孩」的情況，基金會肯定會立刻加派人來處理這個任務。甚至會立刻封鎖所有的情報。


  到時候，陳笑就可能真的就永遠也接觸不到這些女孩背後隱藏著什麼了。
……

  尋找有趣的事情.……這幾乎是他除了「尋找自己以前記憶」之外，最大的目標了，甚至可以說，是他還能保持「現狀」的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如果有一天，陳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毫無樂趣了，那可能就會……。


  嗯.……扯遠了。


  總之，現在有一個如此美味的蛋糕擺在自己面前，他肯定會上去咬一口的。
……

  「誰……給的你力量？」陳笑直接問道，他沒有用什麼特別的對話技巧，就這麼直接問了出來，對於這種已經被負面情緒侵蝕了本性的孩子來說，話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沒什麼用。


  果然，對方根本沒有回答陳笑的問題，而是繼續憤怒的瞪著雙眼。


  「你們.……都該死！！」她兇狠的說道，毫不掩飾聲音里的厭惡，這種語氣由一個成年人說出來都會讓人心生恐懼，更別提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好像在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一丁點美好的念想了。


  陳笑沉默了一會。


  「你很孤獨吧，就是那種沒有人理睬的感覺。」他淡淡的說道。


  可能是因為這句話觸動了什麼，小女孩沒有繼續咆哮，但眼神依然憤怒著。


  「你知道打雪仗么？互相丟雪球……或者躲貓貓，好多人藏起來，一個人找，找到一個人就能笑上好幾分鐘……你肯定玩過，還是玩一下午也不知道累的那種……但是現在你玩不了了，因為一個人，是沒辦法玩躲貓貓的。」


  陳笑繼續淡淡的說道。


  「做什麼都是一個人，沒有朋友，也沒人和你說話，你能做很多我們做不了的事情，但終究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哦……可能你連吃飯睡覺都不用，你只能……呆著……」陳笑往牆上一靠，漫不經心的說。


  「閉嘴！！」突然，「鏡中女孩」打斷了陳笑的話，她吼著，在血泊中開始揮舞著拳頭，當然了，她什麼都打不到。


  陳笑絲毫沒有管她，把兩手枕在腦後，看著天花板，繼續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你能看到那些病人吧，雖然生病了，但是還是挺開心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身邊有人照顧……還有那些被你殺掉的警察，他們經常互相罵對方，但是同時，卻也在笑……人們總會這樣，親情或者友情什麼的，還有愛情，估計你不會懂，因為你還小，但是以後你也不會懂了，因為沒有人能愛你了！甚至沒人說話，沒人聊天，沒人看你！我們在這邊做什麼都與你無關，因為那邊.……只有你一個人。」


  「閉嘴！！我要殺了你！！」女孩更加憤怒了，狂亂，呲著牙，像一隻被激怒的幼獸，拚命地揮動著雙手，想去擊打什麼.……但是吼聲里，隱隱有著哭腔。


  「憤怒有什麼用，你殺再多的人有什麼用，也不會有人理睬你，可能以後這裡就被封閉了，不會再有人來……那樣的話，我可能就是最後一個和你說話的人了，你只能一直孤獨著，直到死去.……如果你能死去的話。」
……

  「鏡中女孩」不再咆哮了……也不在憤怒了……只是安靜的垂著眼睛。


  果然……她很孤獨。


  陳笑還在看著天花板，

  過了許久

  「那麼.……和我說說吧.……」


  （老說我斷章.……這回我把兩章合成一章，可以不。今天更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