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青精飯

  如果你看到這行字, 說明v購買比例小於60%,此為防盜章  余錦年幫腰不好的周公追了一夜的蝴蝶, 好不容易捉到周公面前,周公笑吟吟地給了他一件獎賞。余錦年接過裝獎賞的小錦囊后,抬頭一看, 周公竟長著一張絕美的臉, 他沖著這張臉眨巴著眼,末了還捏了人家的臉蛋, 奇道:「咦……季鴻,怎麼是你?」


  剛捏完, 就被在夢裡兼任周公的「季鴻」一巴掌拍醒了。


  他睜開眼,沒看到同床共枕的季鴻,卻看見自己枕邊有一小把不知道哪裡來的紅花生,各個兒染成嬌艷喜慶的顏色,他睡眼惺忪,迷濛著揉了揉臉, 突然驚奇地抓起這把花生,蹬上鞋子就往外跑。


  「——季鴻!季鴻!」


  此時天已大亮,一碗麵館也已下板多時, 季鴻站在前堂,忽聽見後院有少年的呼聲,以為出了事, 忙放下碗筷拋下新進門的食客, 向後迎去。


  撩開隔簾, 迎面就撞上了衣衫單薄的余錦年。


  少年頭也未梳,衣也未披,興沖沖問道:「周公送我的神物,吃了能長生不老嗎?」


  季鴻定睛看向他手裡的東西,頓時臉色微暗,無甚表情道:「胡說什麼周公。」緊接著便拽住余錦年的手將他推回房間,打開衣櫃取出一套外衫:「穿衣。」


  余錦年順從地把手伸進袖子,笑眯眯地說:「不是周公送的,是你送的?昨天我睡著了以後,你是不是跟我說話來著?」


  「沒有。」季鴻一派淡然。


  「嘿嘿。」余錦年笑道,「謝謝你。」


  季鴻自知被拆穿了,也不多說,微微抿唇:「出來吃點東西吧。」


  說到吃東西,余錦年才想起來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早已錯過了開業準備朝食的時間,頓時痛心疾首,對他這種窮苦百姓來講,晚起一個時辰都是損失啊!


  余錦年惆悵地推開門,就聞到一股別樣的清香,前堂一如既往的熱熱鬧鬧,碗筷交錯之聲絡繹不絕。他驚奇地跑到前面去,發現今日來吃朝食的人竟比往日還多了不少,每人的面前都有一碗香噴噴的米粥。


  「店家,結賬。」一婦人揚聲喚道,她一手領著兒子,一手摸出幾枚銅錢。季鴻撩開隔簾走過去,那婦人付了錢,抬頭見是季鴻,登時耳頰粉紅,柔聲細語道:「季先生,今日怎麼是你呀,小年哥兒呢?」


  「他就來。」季鴻數出六枚銅板,將多出的一枚還給她,「你多給了一枚。」


  「誒呀,不好意思的呀。」那婦人低頭笑了下,笑得那叫一個溫婉賢淑,才伸手去接錢。


  這哪是不好意思,這分明是故意給錯的!

  余錦年憤憤地盯著那婦人離開,才一錯眼,季鴻便端出一份粥來,隨風飄出之前所聞到的味道,他新奇地跟上去看,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入口除了濃郁的米香之外,又隱隱有著茶的清味,口感柔糯清甜:「這是什麼?」


  季鴻道:「茗粥。」


  茗粥,就是用茶葉烹制的粥湯,以粳米為主,配有綠豆、花生、松仁等,都是能夠飽腹充盈之物。這粥是將陳茶入水煎湯后,加入粳米與果仁小火熬制,燉至軟爛盛出,煮得水米豆類相融,除了本有的香氣之外,又添了許多雅緻風味。


  以前吃不下東西時,季鴻便會命人在房中慢慢熬一碗茗粥,自煮自吃,做法是他從書上看來的,但往常有小廝替他烹煮,他自己卻從未親自動手嘗試過,早上見余錦年睡得香甜,他不忍將少年叫醒,才有了今日「一碗麵館」有粥無面的景象。


  這碗茗粥溫得恰好入口,雖熬得有些不盡如人意,水多米少,入口不夠稠滑,但就季鴻的水平來說已經是感天動地了,余錦年飛快喝完,點頭道:「這個好喝,以後可以加入我們家的豪華套餐里了!」


  「豪華套餐?」季鴻不是很明白,但少年喜歡喝就好。


  余錦年笑起來:「以後你就知道了。」


  喝完粥,他便到廚房抓緊時間做面,早飯雖說讓季鴻用一碗茶粥給糊弄過去了,接下來一天的生意卻不能再懈怠了。一碗麵館之所以只賣面,其實是因為開店的徐二娘只會做雜醬面,其他菜色堪比黑暗料理,但是自余錦年來后,麵館里已漸漸多了許多菜品,雜醬面已不能滿足余錦年的野心了,而他下一步的打算,是將店面擴大。


  不過這是后話了,當下要務,是先將何家的葯膳做好。


  既然已診出何二田是陰虛咳嗽,這治法便得是養陰清熱、潤肺止咳,余錦年出門買了材料,一回來就鑽進了廚房,至季鴻進來時,他正搗鼓一袋柿霜餅。


  成熟柿子剝皮來曝晒,月余成餅,再月余上霜,即可得綿軟甘甜的柿餅,而餅上那層白霜即是柿霜,其性寒味甘,歸心、肺、胃經,有清熱潤燥化痰之功。


  他還順路買了許多葡萄,洗凈后就讓穗穗拿去了一盤,他往自己嘴裡塞了一顆,也給剛進門的季鴻塞了一顆。這時的葡萄雖酸甜可口,但籽卻很多,余錦年兩手都忙著,正愁葡萄籽往哪裡吐,季鴻將手伸過來:「幫你扔掉。」


  余錦年僵住片刻,實在是沒勇氣吐季鴻手裡,於是喉嚨一滾,硬生生將籽吞下去了,乾巴巴笑道:「算了,也可以吃的,美容養顏……」


  季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男人臉上好像有些……失望?

  余錦年晃晃腦袋,趕出這種奇怪的想法,他一邊洗著薏米和山藥,將方才出門聽來的新奇事說給季鴻聽:「話說我今日去平康葯坊買藥材,恰好碰到縣令府里的兩個大丫鬟也去抓藥,她們說……唔,這顆有點酸,旁邊那個,那個紫的好吃……」


  季鴻又掐了一顆葡萄餵給余錦年,他嚼吧嚼吧連皮帶籽一起吃了,又繼續說:「聽聞京城酈國公家的小公子病入膏肓,連御醫也瞧不好,當今聖上下令尋民間聖手,賞金百兩,為小公子治病呢!」


  「……嗯?是嗎。」季鴻神色有些奇怪,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是呀。」余錦年點點頭,「縣令為此,正派人四處尋訪名醫。」


  季鴻又是嗯一聲表示聽見,就完了。


  余錦年自討沒趣,只好低頭將切碎的山藥與薏米一起,搗成粗渣,加水熬制,待熬爛時投入打碎的柿霜餅熬化,這是第一道葯膳,名為珠玉二寶粥,其中山藥薏米補脾肺卻不膩胃,並柿霜甘涼潤肺,合用有補肺健脾之效,治一切陰虛之證。


  第二道葯膳叫「水晶桃兒」,是用一斤核桃仁,放在飯甑里蒸熟,然後碾碎與柿霜餅同蒸,待柿霜融入核仁之中,即可取出晾涼食用,可補肺益腎,金水相生。


  然後他便吩咐季鴻,將旁邊稱好的等量天冬、麥冬放在藥罐里上水煎濃,最後入煉蜜再沸,涼后封罐,以匙剜服,這就是第三道葯「二冬膏」。


  三道葯做完,他回房取來筆墨,托季鴻將他今天做的這幾道葯膳方子寫下來,好叫以後何大利家也能自己做來吃,當然,這「診金」也是要按方來收的。


  「二冬膏,珠玉二寶粥,水晶桃……」余錦年念著,看季鴻一筆一劃地寫著,他突然話音一轉,問道,「誒,酈國公聽說是當今貴妃的娘家,真的么,酈國公家姓什麼?」


  季鴻筆下甚穩,眼也未抬,雲淡風輕道:「姓王,許是真的吧。寫好了,你過目一下。」


  「就算讓我過目也……」余錦年粗粗掃了一眼,這人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認識字啊!

  「年哥兒?年哥兒!」


  這時打前頭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穿著粉顏色的羅裙,嬌俏可愛,頭上扎著叮鈴鈴的步搖,站在櫃檯旁四處張望,一聲聲「年哥兒」叫得嬌滴滴的。


  「煩請問一句,小年哥兒在不在呀?」小丫頭又躬著身子,朝臨近一位吃面的漢子詢問。那漢子是縣中出了名的單身漢,人挺老實就是不會掙錢,所以至今還沒討著老婆,他正嘬著一口面,眼見面前掃過來半片細膩白皙的胸脯,頓時漲紅了臉,差點噎著。


  其他人紛紛打趣這漢子,問他何時娶個婆娘啊,何時懷個小子啊,要不要給他說個親什麼的,連那小丫頭也不禁捂著嘴笑起來,說得這漢子連連搖手,紅著臉叫他們可別亂說了。


  鬧了幾句,有人看了那小丫頭一眼,奇道:「喲,這不是倚翠閣的清歡小娘嗎?怎麼在這來了,莫不是想念哥哥我了?」


  清歡抬眼一看,媚眼斜瞪,嗔道:「呸,誰念你了,快起開。我來找小年哥兒的。」


  余錦年放下藥膳方子循聲往前去,聽得幾聲嬌嗔打鬧之語,再掀開帘子,便看見了那引起鬨鬧的正主,又聽方才有人喚她清歡小娘,心中便稍稍有了數。


  小娘是信安縣人的習慣叫法,指得是勾欄里那些尚未開臉的小妓們,她們往往會跟在當紅的妓子身邊學習琴棋書畫,以及床笫之間那些事兒,待到了時候才會正式掛牌,出闌接客,因為年紀尚輕,所以常被信安縣人稱作小娘。


  只是,倚翠閣的小娘來找他做什麼?

  「請問小娘,是找我?」


  余錦年方才幹活,袖子卷到肘上,此刻還沒放下來,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臂來,清歡將他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像是挑剔沒發好的豆芽菜似的,但很快臉上就挽出一個清麗可愛的笑容:「見過小官人。」


  「姑娘好,可是找我有什麼事?」


  清歡抿著唇笑道:「小官人名聲遠揚,我家雪俏姑娘聽說以後,也想嘗嘗您的手藝。這不,后兒就是月夕日了,可否請年哥兒明日做些蓮蓉月團,並幾道爽口的下酒菜,送至倚翠閣?」


  余錦年:「蓮蓉月團?」


  「是的呀!」清歡眼角抹著一勾紅砂,笑起來很是嬌俏。


  這倒不難,反正就算沒有清歡來點,他也是要做些月團拿來賣的。這些姑娘們雖身處青|樓妓館,卻也是風華正茂的妙齡女兒,只是想在這團圓之夜吃個月團而已,余錦年又怎能狠心拒絕,不過是多往倚翠閣跑趟腿罷了,算不得什麼麻煩事。


  他這廂應承下來,季鴻見他久去未回,也走了出來。


  清歡方要從袖子里摸銀粒,打眼看見季鴻,轉而從頭上拔下一根銀步搖來,笑著上前,插到季鴻胸|前的衣縫裡,羞答答道:「公子真是氣度不凡,叫清歡好生歡喜,不知公子家中可有夫人?要不要來倚翠閣玩一玩?」


  「不要!」


  「不必。」


  兩人異口同聲。


  清歡一愣,愈加笑得如銀鈴般,掩嘴嗔笑道:「這位小官人也很是漂亮,不如一起來倚翠閣享受罷,好酒好茶,好歌好舞,這裡都有。」


  余錦年轉頭從季鴻胸|前抽走那支步搖,還給清歡:「抱歉,一碗麵館只收現銀!」


  季鴻也不說話,只眯著眼睛看身旁少年。


  「二位真是有趣。」清歡噗嗤一笑,將步搖重新插回頭髮,掏出銀子遞給余錦年,「只是說笑,年哥兒莫往心裡去。」


  定下月團,清歡又朝季鴻拋了個媚眼:「公子,清歡在倚翠閣等你呀!」之後施施然邁出店門。


  余錦年攥著銀子,他見季鴻一眼不瞬地望著清歡背影,有種想將銀豆子扔回清歡小娘臉上的衝動,每天那麼多借著吃面來偷看季鴻的,可就屬她膽子最大,直接邀人去逛窯子!

  二人回到廚房,余錦年手下揉著麵糰,一會兒看一眼季鴻在幹什麼,話說回來,清歡確實挺漂亮的,再過兩年張開了定是個美人。他看季鴻好像也很心不在焉,難不成也在想那個清歡小娘子?終於忍不住道:「那個……」


  「嗯?」季鴻抬起眼來。


  余錦年摸了摸鼻子:「你身體不好,那種事,咳……最好不要太頻繁……」


  季鴻納悶片刻,忽然恍悟,掐了顆葡萄喂余錦年嘴裡,眼中顏色微濃:「沒人要去。」


  余錦年巴巴嚼著葡萄。


  「不過你要是想去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季鴻認真地思考說。


  「咳咳……」余錦年好險嗆到,他說什麼,一起去逛窯|子?

  季鴻忙撫著余錦年的背幫忙順氣,少年的脊背筆直清瘦,隔著洗得發白的衣裳也能感受到裡面少年肌膚的火|熱溫暖,他手停在余錦年的後頸處,輕輕捏了捏,若有似無地笑道:「說笑的。」


  余錦年:「……」


  夭壽了,冰塊真的成精了,都會調戲人了!


  她笑了笑,卻愈顯得眼中愁緒萬千:「你做了這許多,我獨自也吃不完,不如送給姐妹們都嘗嘗。」說著招來清歡小娘,支她拎著剩下的月團下樓去。


  清歡朝余錦年眨了眨眼,做了個鬼臉,才抱著食盒跑開了。


  房中只余他們二人,桌上鏤空葫蘆熏香爐里裊起淡淡的青煙,余錦年見清歡走遠了,遲疑問道:「雪俏姐姐可是想托我辦什麼事?」


  雪俏這才起身,從床下的一隻木箱中取出一個小包袱來,接著又從妝奩盒裡拿出一隻玉鐲。玉鐲清瑩透亮,水頭長,碧色青翠,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玉料子。她將這二樣東西擺在桌上,又拿出一個錦繡錢袋,無需打開看,只聽那沉甸甸的袋子落在木桌上的聲音,便能猜出裡頭定是錢財不菲。


  可余錦年還是想低了,當雪俏打開錢囊時,他驚得張了張嘴——竟是一小兜金銀混珠!銀多金少,滿滿當當,但僅是如此,就已經是余錦年所見過的最值錢的東西了。


  這架勢,莫不是將全身家當都掏出來了?

  雪俏神態自若,並不因為這兜錢財而有什麼難捨之情,她對余錦年躬身行禮,說:「雪俏確實有一事想請年哥兒幫忙。」


  余錦年忙站起來:「姑娘直說便是。」


  雪俏道:「不瞞年哥兒,我家中以前也是殷實之戶,後來發生了變故,我才流落至此。前些日子,我才託人打聽到,爹娘都已經……」她低頭沾了沾淚,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我身處這是非之地,有諸多無奈,也有諸多禁制。這倚翠閣是進得易,出得難,所以想勞煩年哥兒,幫雪俏尋覓一處清凈之地,為我家人立一個衣冠冢,也算是全了我身為女兒的孝道。」


  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原只是立冢祭拜,余錦年忙勸慰了兩句,答應下來:「雪俏姑娘若是信我,我幫姑娘便是,但就算是請陰陽先生給物色一塊風水寶地,也委實用不上這麼多的銀錢。」


  雪俏搖搖頭:「免不了左右打點,再者買香壇瓜果、動土動碑也要用錢,到時若是用不完,年哥兒再還我就是。」


  余錦年本也不是貪圖人家錢財的人,只是雪俏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雖然對雪俏的請求還有些說不上來的疑問,但也只能先點頭應下這樁事,又詳細地問她有些什麼要求。


  告別了雪俏,余錦年拿起包袱和銀兩,下樓去尋清歡,再怎麼著,也得將他們麵館唯一一個還看得過去的食盒取回來啊!樓下歌舞已罷,整個倚翠閣里莫名的清凈,余錦年這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間,竟與雪俏說了這麼久的話,也許是觸景生情,又或者是臨物感傷,雪俏今天的話好像格外的多。


  眼下已過正午,莫說是倚翠閣,就連街市上的酒坊食肆也都該售凈了酒,準備扯下望子回家過節了。


  來了這麼久,不知道麵館怎麼樣了,季鴻能不能忙過來,余錦年想著匆匆跑下樓梯。台下的小妓們正聚在一起,吃著他拿來的冰皮月團,見他下來了,也不讓走,扯著他東聊西聊。


  「這就是年哥兒么,好俊俏的小官人,怪不得能入雪俏姐姐的眼。」


  「聽說年哥兒不僅能燒菜,還懂醫術呢,小官人快給我看看,我這最近總覺得手上發癢,是怎麼回事呀?」說話的是個十指塗丹的小妓,還未開面,正是清新窈窕的豆蔻年華,正伸著手叫余錦年給摸摸。


  「定是欠抽了,快打兩下。」一個小妓打了下她的手,兩人笑鬧起來。


  「你才欠抽,快過來,讓我疼疼你!」


  幾人推推嚷嚷地玩起來,余錦年被困在其中,周圍香粉翩翩,薄袖振振,簡直是跟捅了蝴蝶窩一樣。他正愁如何脫身,忽聽不遠處嘩啦啦一番聲動,似乎是什麼人將什麼東西打翻了。


  余錦年踮著腳往樓下看,地上散落著些字畫書冊,一個跛腳小婢摔在地上,她抬起臉時,余錦年看見她右臉有一塊紅色圓形胎記,竟是幾乎佔了半張臉。


  「哎呀,真晦氣,這麼丑還跑出來作甚?莫嚇著別人!」


  小婢聞言雙肩一抖,卻仍是一聲不吭地低頭撿物。


  姑娘們紛紛轉頭去看熱鬧了,余錦年兩手在闌幹上一撐,衣袂一掃,只聽周圍小妓們一聲驚呼,他就颯爽地雙腿一抬,直接跳了下去,正待拿了食盒就跑,身後剛站起來的跛腳小婢好似又被人推了一下,繼而嗚嗚咽咽起來。


  推人的低頭看了看她,嚇了一跳:「呀,你這眼是怎了,看了什麼不該看的,竟長了針眼!」


  那小婢也知道丑,地上東西也不要了,忙捂住眼急著要走,誰知就這樣徑直一頭撞在了余錦年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她抬起頭,看見是個身姿挺拔的小郎君,耳頰一紅,扭頭退避。


  余錦年忽地伸手將她抓住:「稍等!」


  小婢嚇得一哆嗦:「我、我不是掛牌的姑娘,真不是……」


  「我曉得。」余錦年一笑,「你眼睛難受不難受,我能給你治。」


  「真的?」她巴巴望著余錦年,語氣急切,但不過片刻又消沉下去,「可我……我沒錢請郎中,也沒錢買葯。」


  余錦年道:「不用藥,一根繡花針即可。」


  「啊?」小婢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道,「繡花針?」


  其他妓子也涌過來:「真的一支繡花針就能治針眼?上次樓上的紅菱姐姐可是足足吃了一周的葯才好!而且眼睛腫得都沒法見人了。」


  那小婢雖樣貌平平,又有紅斑覆臉,卻也是十分愛惜自己皮囊的,她見過紅菱得針眼,那隻病眼紅腫疼痛,丑便罷了,還聽說若是不留神,整隻眼都會爛掉!她本是被拐子從自家門前抱走的,雖那時年紀小,早記不得自己是來自哪府哪戶,甚至連親生爹娘的樣貌也記不清了,就算被賣進了倚翠閣,卻仍心有期盼,想著哪天能脫離苦海回家去。


  一想到要是爛了眼睛,爹娘嫌她丑,不要她了,頓時遍體生寒,害怕地邊哭邊扯著余錦年的袖口:「我治!只要不爛眼睛,怎麼都行!」


  余錦年哭笑不得,不過是個麥粒腫而已,雖說當下醫療水平不及後世,多有失診誤診,卻怎麼也不至於能爛了眼睛。他仔細查看了小婢的眼睛,左眼下有一硬結,稍紅微腫,應是麥粒腫初起,且那小婢自己也說,得了這東西才兩天,但痛脹發癢,又不敢揉弄。


  診罷,余錦年回頭朝其他看熱鬧的人道:「勞煩給拿兩隻繡花針,針不能是銹的,一定要擦凈,再來一碗烈酒,和一小塊洗乾淨的布團,這三樣東西都要用沸水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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