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芒在背

  何團長穿上外套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家裡,  和之前出門時候怒氣沖沖不一樣，此時他面容上，寫滿了茫然和困惑。

  晚風吹在他身上,  一股淡淡煙草香氣瀰漫在他身周，與他茫然神色相互映襯，彷彿他思緒上也被蒙上了一層輕煙。

  何團長跨過了門檻。

  王雪姝聽到外面動靜之後，立刻抱著胸仰著頭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一看見何團長身影，身體稍微放鬆了些許,  嘴上卻是絲毫不饒人,  拖長了尾音譏嘲道：「怎麼？捨得回來了？」

  「還以為你要去跟老秦湊合一晚上。」

  聽到妻子聲音后,  何團長身體冷不丁一個激靈,  他看著眼前王雪姝，茫然道：「……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懂隔壁那對夫妻了。」

  王雪姝：「？」

  王雪姝一臉莫名其妙。

  剛才不還是他們倆吵架嗎？現在這老何出門一趟,  嘴裡卻說著隔壁家夫妻。

  有毛病。

  何團長湊到王雪姝跟前小聲道：「媳婦兒，你要不要跟隔壁齊家那位多接觸接觸，了解下情況？」

  王雪姝：「……你還記得咱們倆在吵架嗎？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關心別人家事？」

  「人家夫妻兩個,  能有什麼讓人看不懂？你之前不是還說,  女人家找男人，不能光看臉,  要找個知冷知熱,  對你好……可我現在覺得自己眼瞎，找了你，也不見得知冷知熱。」

  何團長：「……這話不能這麼說，要是論給人當丈夫,  我可比齊珩好多了。」

  王雪姝抱著胸,  上上下下將眼前男人打量過一遍,  也跟著好奇了起來，開口問道：「你剛才出門到底遇見了什麼？」

  何團長：「我覺得我剛才出門見鬼了，你信嗎？」

  王雪姝：「你不如說自己掉茅坑裡，我信。」

  何團長：「……」

  王雪姝：「有屁快放。」

  「就……我剛才出門時候，遇見齊珩了，之後咱兩說了幾句話，媳婦兒，你覺得齊珩這人怎麼樣？」

  王雪姝隨口答：「年輕有為，優秀，上進，話少。」

  何團長：「這話我聽著有點酸。」

  王雪姝慢悠悠地去給自己倒了杯茶，什麼？」

  何團長嘴角一抽，把剛才聽見話倒豆子一樣說出來，「剛齊珩跟我說，他媳婦兒說他可愛。」

  「咳咳——」王雪姝險些手中杯子沒抓穩，還被口水嗆了幾下

  「媳婦兒，要不你也說我聲可愛。」

  「你做夢吧！！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你說你說！！誰給你出鬼主意，編這麼一通謊話來涮我。」

  「看把你能，鬼話都說得出口，我寧願相信你見鬼了，都不信隔壁齊營長能跟你說這話。」

  「你當我是傻子嗎？」

  ……

  何團長：「？？？？！！！！」

  六月飛雪竇娥冤。

  我說全是大實話。

  姜雙玲在院子里生火燒竹筒飯。

  她把切成丁臘肉、泡軟了大米或糯米、水、胡蘿蔔丁、土豆丁以及醬料按照比列一層一層放入竹筒里。

  雖然材料比較簡陋，但是這個竹筒飯重點主要是肥肉相間臘肉。

  這個年代吃點肉太難得了。

  姜雙玲裝好了十多個長竹筒，竹筒口用干葉子堵上，用長棍夾著竹筒放在火里燒，升起來紅色火苗在簡陋小火爐中躥得老高，在夕陽下照亮姜雙玲臉龐。

  兩個四五歲小男孩圍在屋檐下火邊看姜雙玲動作。

  「阿姐，在幹嘛呢？」

  「燒竹筒飯給你們吃。」姜雙玲順手捏了一下弟弟臉頰。

  這兩小孩身上都有一股大白兔奶糖香氣，甜甜軟軟，現在站在火邊，被烤出了一股甜膩乾燥奶香味。

  非常好聞。

  齊越默默地蹲在火堆邊認真燒火，滿眼都是好奇，一雙與齊珩相似桃花眼盯著那幾個翠綠色竹筒，偶爾伸出小手去摸一摸。

  「別亂碰，小心燙著。」

  他們三蹲在火堆邊，目不轉睛盯著那幾個逐漸變黑竹筒，姜雙玲有模有樣地調整竹筒位置和方向，確保它們均勻受熱。

  燒了一會兒，米粒香氣就被燒出來了，米飯清香與臘肉勾人獨特肉香交織在一起，饞得兩個小孩都情不自禁嘴裡咽口水。

  「好香啊。」

  姜雙玲也咽了咽口水，燒出來竹筒飯是真香，她往火里加了些乾柴，用打通了長竹筒去吹火灰。

  結果被嗆了幾下。

  業務不太熟練。

  紅色火星子被吹亮，白色木灰在風裡四散而飄，姜雙玲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被火熏得熱乎乎。

  齊珩走進院子里時候，見到就是圍在火邊烤竹筒一大兩小，他走過來，伸手擦了擦姜雙玲臉上黑灰。

  姜雙玲被他揩了下臉后，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花貓。

  不僅僅是她，齊越也是一樣，這小傢伙對燒火熱情地很，不斷添柴，還拿棍子攪來攪去，雙手都烏漆墨黑，再往臉上一揩，可不就成了一隻小花貓。

  唯有乖巧安靜等待姜澈渾身清清白白乾乾淨凈一股奶香氣包裹。

  「齊珩，快幫你兒子也擦一擦，都是個小花豹了。」

  齊越哼了一聲，「我是個大老虎。」

  「好好好，去幫大老虎把手洗乾淨，差不多可以吃了。」

  姜雙玲把竹筒夾出來幾個，她抱著姜澈，齊珩抱著齊越，一起去給這兩小孩洗爪子。

  齊越小爪子是真臟，指甲縫裡都是黑，姜雙玲怕齊珩洗不幹凈，乾脆倒了些溫水，自己幫齊越慢慢洗，讓齊珩把弟弟抱走。

  「我要自己洗。」

  「那你要把自己小臟手洗乾淨一點，喏，就像我這樣。」

  等齊越把手洗乾淨了，姜雙玲把水倒掉，牽著這個小傢伙手往屋子裡走，幾個燒好竹筒已經整整齊齊擺放在桌子上。

  「齊珩，你幫忙把竹筒劈開。」

  齊珩用刀把竹筒劈開，分成兩截，白花花米飯從竹筒里暴露了出來，兩半竹筒都粘著清香米飯，紅色臘肉點綴在白色米粒中，原本肥膩那部分臘肉在炙烤中已經化開，變成了透明色。

  蘿蔔丁和土豆丁也都香軟厲害。

  「好吃！」

  今天晚飯不用碗，直接用筷子刮下竹筒中軟糯米粒，姜雙玲臘肉丁放十分均勻，雖然肉丁切不大，但是每一口米飯中都有臘肉咸甜香氣，吃進嘴裡時，肉絲彷彿一根根在嘴裡散開。

  竹筒飯太好吃了，全都沒捨得浪費，哪怕是一點小米粒，都從竹筒上認真地刮下來，吃進肚子里。

  「齊珩，你能慢點吃嗎？這可是燒了大半天竹筒飯。」姜雙玲一小口一小口吃著嘴裡竹筒飯，看見對面齊珩那牛噍牡丹速度，換成她看不過眼了。

  這麼幾口吃進去，能嘗得到味道？

  齊珩：「……」

  速度不改，繼續吃。

  姜雙玲心塞地低下頭，自己慢點吃。

  姜雙玲和兩個孩子各吃了一根竹筒飯，剩下第二批燒好竹筒飯全被齊珩包圓了，兩個孩子仰望著齊珩吃飯，全都羨慕死了。

  他們小肚皮還吃不下這麼多。

  齊越眼睛里冒星星：「我也想吃這麼多。」

  姜澈眼睛里跟著冒星星：「……我也想。」

  姜雙玲：「我不想。」

  成為大胃王什麼，是什麼終極可怕夢想。

  齊珩：「……」

  姜雙玲給這兩個小傢伙倒了兩杯蜂蜜水，讓他們老老實實喝糖水，不要做夢胡吃海塞。

  她心裡著實佩服宋大嫂家裡養了五個娃，他們家這兩個四五歲娃，看見齊珩吃飯，有樣學樣，夢想著當一個絞飯機器，以後年齡一天天大了，那豈不是吃得越來越多……

  三個臭弟弟，那得多能吃。

  夜裡睡覺，姜雙玲回房間，發現房間里被子都被疊得整整齊齊，一看就出自某個人手筆。

  兩個小傢伙坐在床上，仰頭看向姜雙玲，孩童眼睛最是黑亮如寶石一般，姜雙玲沒忍住捏了下弟弟越來越有肉臉頰，等她抬手放在齊越臉頰邊時，頓了頓，卻還是輕輕地捏了一下。

  齊越嘟著嘴捂住自己被捏臉頰，往床鋪裡面滾了一下，背過身不看姜雙玲。

  「等我明天去城裡買些布回來，就給你們做小書包，再做一件新衣服去上學好不好？」

  「嗯嗯。」姜澈紅著小臉點了點頭。

  聽到有新衣服穿，齊越都忍不住轉過了身。

  「阿姐，你也有嗎？」

  「有吧，咱們都做一件新衣服。」姜雙玲這句話說完，就發現門口看書齊珩抬頭瞥向了她。

  對方視線如芒在背，令人難以忽視。

  姜雙玲：「……」

  齊越歪著頭跟著問：「爸爸也有嗎？」

  姜雙玲：「你爸爸他沒機會——」話說到一半，突然感覺後背針扎加劇，面前彷彿站著容嬤嬤，讓她頓時改了口：「有有有有有，雖然沒什麼機會穿，但是大家都要有。」

  「我肯定會做四套衣服30340。」

  這句話說出口后，背後針芒終於消失了。

  姜雙玲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她斜著眼睛用餘光去偷瞥站在門口守門神，對方此時已經低著頭，專註看向手中書籍，骨節分明手指按在藍色書殼上，眼眸低垂時候，那雙眼睛顯得格外溫柔。

  進可眼神化實質容嬤嬤附體，退可油燈下一針一線補被子。

  姜雙玲咽了咽口水。

  ——好想給他遞針線。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