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4、謝景亨又有什麽選擇
到了後殿,張雪雲陪著謝景亨坐下,挑了糕點給謝景亨嚐過。
“怎麽樣?”張雪雲微笑著問。
“甜而不膩,很好吃。”謝景亨點了點頭,話語雖然清淡,但緊繃的額角卻一直沒有舒展開。
張雪雲起身說:“表哥,你躺下,我幫你按一按。”
“……好。”
謝景亨應罷,隨手摘下了那九龍珠冠丟在一旁,就那般躺在了張雪雲的腿麵上。
張雪雲的手非常溫柔,力度適中,按壓在他額角的位置,讓人非常溫暖,舒適,就如同她一樣,是如今唯一能讓他可以放鬆些許,感覺到舒服的。
謝景亨閉上了眼睛,任由那一雙素白的手,緩解脹痛的頭腦。
他忽然深深吸了口氣。
“原本興致高昂湊了八百萬兩白銀,也派出了自認為得力的人去,然而救災的事情一點進度都沒有。”
“甚至朝廷的人根本就沒有到災區去過一步。”
“我責問,而那些官員總有理由,總有借口,總能推脫。”
“今日下朝後,在養心殿見的,大多都是當初外祖父提拔過的,算得上的心腹,但說起賑災之事,大家也是欲言又止,十分為難。”
張雪雲靜靜聽著,不插話。
她知道現在謝景亨不需要人來插話,隻需要一個人能安靜的聽他說。
謝景亨又說:“……我原以為,殺了江震,皇祖母讓位之後,權柄就會牢牢握在我自己的手上,但我還是想的太天真了。”
“當皇帝真的很難,很累,要用無數的心思,謀算,去權衡朝中的各方勢力。”
“然後,人就會在這些謀算,權衡的過程之中,做任何事情都開始計算利害,計算得失。”
“完全忘了,自己當初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還是父皇利害……能和這麽些豺狼虎豹周旋幾十年。”
權衡朝中各方勢力,原本就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謝景亨是為天之驕子,再加上張相、信陽侯、貴妃等等勢力強悍,當初的許多事情,底下的人已經幫他打點的妥妥當當,旁人自然對他言聽計從。
但如今,局勢變了。
江山破碎,天下三分。
朝中的王公貴族們,多年在權利的洪流之中浮沉,也是慣於會看風向的,當然迎風而動,陽奉陰違。
“他們——”謝景亨冷笑了一聲,“如今是見著謝堯盡得民心,兵強馬壯,還占著富庶無比的卞南與信陽汾陽,所以我這個皇帝,在他們的心中,也就沒有分量了。”
“可是我能怎麽辦呢?我又有什麽選擇……”
“父皇駕崩,留給我這麽一個爛攤子,別人接了,我便是死路一條,而我接了,卻又是這般的水深火熱。”
張雪雲心疼地看著他,喃喃說道:“表哥……”
她很想自己能幫他分擔一些,然而,家族覆滅,如今她自己亦不過是受他的庇護,才能在宮中陪著他,又有什麽能幫得上他的?
她忽然有些羨慕,羨慕江樓月。
如果她並非是個隻能待在閨閣之中插花品茶,彈琴作畫的千金小姐,是個如同江樓月那樣能帶兵打仗的女子,或許她就可以幫到他了。
然而這個如果,終歸隻是如果。
垂著眼簾半晌,張雪雲輕輕說道:“表哥,選秀吧。”
謝景亨慢慢睜開眼,看著張雪雲。
張雪雲認真說:“你還沒有皇後,選那些勢力強勁的家族,封他們的女兒做皇後,做貴妃,讓他們做皇親國戚,給他們恩賞,讓他們都來支持你。”
張雪雲又說:“除了這個,應該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身為大家貴女,一向清楚,這些上流貴族之間,保持聯絡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聯姻。
謝景亨沉默地看著她,正要說什麽,外麵響起小良子的聲音來:“皇上,蕭統領來了。”
“……”謝景亨眉心微微就是一皺。
蕭冀如今人多事忙,因此他特準蕭冀,上朝都不必前來,先把黑甲軍,神機營,以及禁軍這些軍中的要緊事情全部處理清楚。
蕭冀極有能力,大小事情都可以處理的井井有條。
現如今禁軍之中於壽殘留的人手和江震的人,已經被悉數除去,整個京城的城防是安全了。
除非有要緊的事情,蕭冀不會這個時辰來見他。
這一次又是什麽事情?
是軍費?
是治災的事情?
是謝流雲又派人來催促封王?
還是謝堯要準備打過來了?
本就滿心疲憊的謝景亨,隻覺得頭又在嗡嗡亂響。
“讓他等著!”
謝景亨皺眉,沉聲說了一句,靠在張雪雲膝上直接翻了個身,不想動。
小良子低聲說:“可是蕭統領說有要緊事情,必須馬上見到皇上——”
“……”
謝景亨厭煩地皺緊眉頭,萬分憤怒。
張雪雲撫著他的臉頰,柔聲說道:“表哥,去吧,或許也不是什麽大事。”
現狀已經很糟糕了,還有什麽會比現在更糟糕?
“……”謝景亨吸了口氣,翻身而起。
張雪雲取了九龍珠冠過來,仔細地幫他戴好後,謝景亨邁步到了養心殿前殿來。
蕭冀候在哪兒,待到謝景亨出現後,拱手行禮說:“參將皇上。”
“怎麽了?”謝景亨耐心不足,開門見山地問。
蕭冀說:“方才京中最繁華的街市牌樓下,忽然出現了兩輛板車,板車上裝著朝廷派出去賑災的幾個大人,那些人的官服官帽都被扒了,身上掛著極大的木牌。”
“木牌上……寫著貪官汙吏,侵吞錢糧、朝廷敗類……等等詞匯,京中還有人在散播朝廷賑災卻停在麗水,沒有前去災區的事情,說的非常難聽。”
百姓在這種時候,都是擰成了一股繩的。
朝廷不作為,他們便是不敢真刀真槍的破口大罵,但私下裏卻也是議論紛紜。
人言可畏。
當初百姓攻擊江震的事情再次上演,然而這次被攻擊的人,卻成了朝廷官員。
蕭冀說:“現在官員們坐轎走在大街上,都有百姓丟那些髒汙的東西,戶部那裏更是嚴重,被砸的隻能閉門不出。”
“……”謝景亨臉色極為陰沉:“救災的官員為什麽會被脫了官服送回來?!”
“微臣將人救了下來,詢問過,是……是……”蕭冀神色遲疑,說出三個字:“江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