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2、他來了
私心裏,江樓月當然想,能快些把千機老頭弄回並州,把父親救醒。
所以她是過來詢問寧玉蓉到底怎麽想的,甚至還想勸說寧玉蓉先答應了,讓千機老人去了並州,在圖後麵的事情。
但……寧玉蓉的自由是她自己的。
慷他人之慨,江樓月實在做不到。
半晌,江樓月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這一夜,又是難眠的一夜。
江樓月翻來覆去睡不著,寧玉蓉也好不到哪兒去。
兩人都陷入糾結為難之中。
王淵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晚上竟然都沒回來。
第二日,寧玉蓉心事重重地吃了早膳,也沒再去山上。
千機老人已經提出了條件,她現在不必跑到山上去哄他了,隻需要拿主意,做決定。
江樓月心煩意亂,怕自己在寧玉蓉麵前太過急躁,壓的寧玉蓉更加喘不過氣,索性吃了早膳就出門去了,隨意在街道上遊蕩著。
宮五亦步亦趨跟著,不好跟的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
沒過一會兒,天上烏壓壓一片黑雲壓頂,電閃雷鳴,直接下起了瓢潑大雨來。
江樓月快速跑到了一間鋪子的廊下避雨。
“小姐稍等一下,屬下去附近買把傘來。”宮五上前說了一聲,就冒雨轉往不遠處的雜貨鋪去了。
“死老頭——”江樓月咬牙嘀咕,她忽然思忖,把那死老頭弄昏過去,先幫回並州,再用別的手段脅迫他給父親治病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可要能脅迫人,起碼得有軟肋吧。
現在那老頭根本沒有軟肋,可謂油鹽不進啊!
可巧宮五在雜貨鋪沒買到雨傘,不得已隻能往更遠一點的鋪子跑過去。
江樓月心情本就不好,如今瞪著這大雨,是更加的鬱悶。
她抿唇半晌,忽然邁步往山上去了!
雨勢越來越大,江樓月走的越來越快,不過一會兒,就到了山間農舍,衝入了千機老人所在的堂屋之中。
謝景晗和千機老頭正在裏麵坐著。
謝景晗嚇了一跳:“樓月姐姐,這麽大的雨,你怎麽自己跑來了?!”
江樓月已經渾身濕透,袍角都在滴滴噠噠的滴水,發絲全部熨帖在了額前和耳畔。
她像是沒有聽到謝景晗的話一樣,死死瞪著千機老人,沉聲說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千機老人默默看著她:“呦,有脾氣了?你不是很能忍嗎?”
“我忍你就能幫我爹爹看病嗎?”江樓月一字字說道:“你應該知道,寧玉蓉是有心上人的,非要把她留在你身邊十年?”
“她還很小,留在你身邊十年,到時候都成了老姑婆,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全沒了。”
“你有條件可以衝著我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絕對沒有二話!”
千機老人淡笑:“可老夫沒什麽條件可與你提的,她如果想通了,答應了,那老夫就往並州去一趟,如果想不通,不答應——”
“那你爹爹,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了。”
“……”江樓月倒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忍無可忍地說道:“因為你不舒暢,所以你便要讓所有人雖你一起不舒暢,對不對?”
千機老人斂了神色,不想和她多說:“想好再來答複老夫,出去!”
江樓月不走,咬牙說道:“我記起,當初你那個徒弟玉休寧跟在你身邊跟了你整整十年,所以你現在又想讓寧玉蓉也跟你十年?!”
“你風燭殘年無所謂,她呢?她以後怎麽辦!”
“救人與你不過舉手之勞,你卻非要折騰的旁人慘不忍睹才行!”
“玉休寧已經死了,寧玉蓉不是玉休寧,你就算把她留在身邊十年二十年玉休寧也還是活不過來!”
江樓月一股腦兒把自己所有的憤怒全部暴發了出來,死死地瞪著千機老人:“王淵說的果然不錯,你就是活該!我不求你了!”
“天下之大,能人異士眾多,我去找旁人,總有人能有辦法,我又何必在你這棵冷血無情的歪脖子樹上吊死!”
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江樓月氣憤地轉身就走。
堂屋裏,謝景晗呆住了,好半晌反應過來,趕緊抓了一旁的雨傘追上去。
然而江樓月已經走的不見人影。
謝景晗隻好又拿著雨傘回來。
進到堂屋的時候,千機老人垂著眼,看不清楚眼睛裏的神色,但花白的胡須卻在隱約顫動。
江樓月所說的每一個字,全部戳到他心裏麵去了。
可江樓月越是這樣,他越是絕不鬆口!
以前沒留住玉休寧,如今有一個和玉休寧長相如此相似的寧玉蓉,還送到了他麵前來,他怎麽也得給自己留下點什麽。
說他冷血也好,當他卑鄙也罷,他就是這樣的人!
……
江樓月氣的不輕,一路跑下山去。
渾身濕透,水滴滴噠噠也灑了一路。
但她已經拿了主意。
她不要再在這裏耗時間了,這個死老頭,就算寧玉蓉答應了他,他以後也還會找別的事情出來。
她要回京,見謝堯,看他將京城的事情交代的如何了。
等交代完了,她便和謝堯一起回並州去,然後想別的辦法醫治父親。
身上的衣服太濕了,走路都感覺被拖著走不動的樣子。
江樓月到了村口的樹下,暫且避雨,然後把袍子撩起來,將袍角的水全部擰了一邊,又繼續往前。
出了村子,她便順著山間小道一路回城。
就在江樓月到了城門前的時候,迎麵一輛馬車也停在了城門口。
江樓月心煩意亂,根本懶得多看一眼,錯開身子就要大步進城去。
那車上卻傳來一聲輕喚:“樓兒。”
“……”
江樓月僵住。
聽錯了嗎?
為什麽會是謝堯的聲音?
“樓兒——”
那聲音又喚了一聲,在身後。
江樓月緩緩轉身,就看到後麵那馬車上下來個穿著一身金白色錦袍的男子。
白色的雲靴踩在滿是泥濘和水窪的地麵上。
幹淨的白和那些髒汙對比鮮明。
江樓月的視線,順著那雲靴,緩緩往上,一路掠過袍角,掃過束著白玉腰帶那勁瘦的腰,交領的衣襟,最後,落在了那人無比熟悉的臉頰上。
謝堯打著傘站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