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6、人死如燈滅
江樓月沉默片刻,搖頭說道:“一錠金子掉在路上,品性高潔的人會拾金不昧,但貪圖私利的人會據為己有。”
“就算雲妃和李雲廷的事情,是你有心誘導的,但若不是他們自己心裏有鬼,也攪合不到一起去。”
江樓月看著謝堯,“你又沒給他們下藥讓他們偷情,給皇帝戴綠帽子。”
“……”謝堯默默,“你怎麽知道,我沒下藥?”
“我就是知道。”江樓月埋入謝堯懷中去,“你雖然謀算,但尚且還有三分底線,不像有些人,心肝肺全都黑了。”
謝堯嗬嗬淡笑,心道:我的心肝肺也黑的差不多了,隻是你情人眼裏出西施,看不出來而已。
自然這個話,他真的隻是在心裏想一想。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如今他不會再庸人自擾,去多想,去後悔。
他和江樓月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未來可期啊。
兩人很快就回到了客棧之中。
接下來的半日,便是整理行裝,準備出發。
但誰也沒想到,到了傍晚,千機老人竟忽然出現在客棧之中。
外麵雨勢極大,但千機老人身上卻半點雨絲都沒有,宮五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來的。
千機老人臉色僵硬地說道:“那丫頭呢!”
宮五知道他問的是江樓月,猶豫了一下:“小姐和公子出去買東西了。”
“寧丫頭呢?!”千機老人又問。
宮五說:“寧姑娘在客棧裏,您老是——”
就在這時候,二樓天字號客房的房門打開,寧玉蓉從裏麵走了出來。
宮五隻覺眼前人影一閃,千機老人已經不見,並且在瞬間穩穩地落在寧玉蓉麵前去。
寧玉蓉嚇了一跳:“老先生,您怎麽來了?!”
千機老人就站在寧玉蓉的麵前,那雙渾濁發紅的眼睛裏,是寧玉蓉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半晌,千機老人問道:“你也和他們一起回並州?!”
“是、是啊。”寧玉蓉勉強笑了一下,保持禮貌,說道:“我、我也很想做老前輩的徒弟,可是、可是我須得回並州去。”
“對不起啊老先生。”
千機老人還是看著她,隻是渾濁的視線裏,多了一份哀痛。
寧玉蓉被他看的非常不自在,笑容也越發牽強:“老先生、您是找江姑娘和殿下吧,他們出去了,不然您等一會兒——”
“我誰也不找!”千機老人緩緩搖頭,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死了就是死了,再像的,也不是她。”
玉休寧的脾氣是乖張的,十分放肆。
而寧玉蓉卻太乖太聽話,太沒有性格。
除了那張臉和當初的玉休寧有五分相似,哪裏都不一樣。
寧玉蓉是寧玉蓉,和玉休寧沒有關係。
千機老人頹喪的垂下了肩膀。
他本是來想辦法把寧玉蓉留下的,然而此刻,卻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如此……無力而蒼白。
就像王淵和江樓月說的那樣。
死了就是死了。
人死如燈滅,什麽都沒了,他這些年來,終究是白白折騰了。
千機老人放聲長笑,踏入雨幕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寧玉蓉暗暗鬆了口氣。
她看得出來,千機老人很是悲哀,可她不懂那些悲哀,心裏隻希望,這位老先生以後能好好的吧。
然而這點希望,也隻是一點點。
天色黑沉的時候,江樓月和謝堯才回來。
宮五說起千機老人來過的事情,江樓月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來見寧玉蓉?”
“是,見過之後,說什麽‘再像的也不是她’,然後就大笑著走了。”
“約莫他是想通了吧。”江樓月想了想,歎氣道:“王淵要是不說,許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如今他想通了,餘下的日子,隻希望老前輩過的開心一點吧。”
謝堯卻看著外麵的雨幕若有所思。
一生的執念,忽然有一日想通了,放下了,是真的能開開心心地過餘下的日子,還是……再也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阿堯!”
江樓月喚道:“你在想什麽?”
“沒。”
謝堯淡笑,沒有把自己的一點猜測說出來,隻是道:“早點休息,早些回並州吧。”
此處如何,已經與他們無關。
不管怎麽樣,都是千機老人自己的選擇了。
……
第二日一早,雨勢還是不小。
謝堯江樓月以及寧玉蓉一起上了早準備好的船隻。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王淵才姍姍來遲。
這兩日,王淵隻出現過一次,其餘時間都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忙著什麽。
一上船,王淵便招呼道:“快走快走,這鬼地方,一直下雨太糟心了,小爺我要回並州,回汾陽去!”
“那兒的天氣多好啊!”
江樓月湊上前去問,“你最近在幹嗎?讓你來想辦法解決千機老人,你跑得不見人影,你像話嘛?”
“哎。”王淵歎了口氣:“一言難盡,不提也罷。”
“呦,還有你一言難盡的時候,難得,我好奇死了。”江樓月挑眉,纏著他問:“快說說,別不提啊。”
王淵眉頭緊皺,有些煩惱,但見謝堯就在不遠處的甲板上朝著這邊看,忽然靈機一動,勾搭上江樓月的肩膀:“小表妹啊,是有那麽件事情給我纏住——”
話音還未落,謝堯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王淵!”
“……”王淵哈哈笑道:“幹什麽?是我表妹纏我的,可不是我要纏著她。”
謝堯黑了半張臉,大步過來,把江樓月拽過去,眼含警告地看著王淵。
王淵得意洋洋地說道:“小表妹,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告訴你,是你家謝公子不許我與你走的太近,我也很無奈的,再見!”
話音落,王淵快步跑進了船艙裏麵去,江樓月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甲板上就隻剩下江樓月和謝堯兩個人。
江樓月皺眉片刻,“為什麽我覺得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想說,故意勾肩搭背,故意引得謝堯吃醋過來趕他。
“不必覺得,他的確是故意的。”謝堯沒好氣地說:“這廝,可是奸詐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