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重啟】（2）代價
帶著與當初進入南山大劇院完全不一樣的目的，唐青悠在北海藝術基地悄無聲息地待了下來。她對自己的未來自然是有了重新的審視，這過程中，她心裡最大的負擔是沒能將鄒見鋒與倪煥爾打包帶到北海藝術基地，放著兩人在運營中心任由苟靚磋磨。
幾乎是毫無意外的，李月升為了大客戶主管，苟靚後面招進來的運營專員頂替了唐青悠的位子，鄒見鋒和倪煥爾算是被唐青悠連累，留守在一線看不到翻身的希望。
唐青悠想要開口將二人調到北海藝術基地來，但清楚自己目前並沒有任何可以跟高層談判的籌碼，唯有按耐住，先努力做點成績出來，再伺機而動。
一個多月的時間，北海藝術基地的啟動局面穩定了，唐青悠策劃推出的第一個藝術普及活動季因為明顯具備社會性、公益性與傳播性的功能，得到了主管部門領導們的認可，任泰初和歐陽稚得了面子，同意讓唐青悠招兩個專員分擔手頭工作，方便繼續拓展基地的業務範疇。
而這兩個專員的位子，歐陽稚已安排其一，唐青悠只剩一個名額。也就是說，鄒見鋒和倪煥爾，她付出辛苦的代價只能要來一個。她對此十分煩惱，乾脆挑了一天下班，把兩人都請了出去聚餐，席中坦然說出了目前的情況。
機會只有一個，唐青悠最後想出了一個餿主意：「要不，你倆抓鬮？」
倪煥爾直接回了句「好」，與此同時，鄒見鋒卻斷然說了句：「不用了。」
兩位女士皆是一臉驚詫，鄒見鋒微笑解釋：「我也就是來學習學習如何運營一個場館，雖然才待了半年多，也算是了解了個大概。家裡一直催我回去打理武館，我估計我在這裡是呆不久了，就不浪費悠姐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了，收拾收拾我就回老家了。」
好好的一頓安置飯，吃成了散夥飯。唐青悠甚至不知道是真的這麼巧，還是鄒見鋒在倪煥爾面前發揮紳士風度特意讓出機會。不論是哪一種情況，她所爭取到的空間也只夠拉住一個人而已，最後也不過就是順水推舟，只剩嘴上謝了謝鄒見鋒。
倪煥爾大概也是心有不安，借口半夜追劇提前離席，偷偷給唐青悠發了一條信息：「悠姐，一直沒聽說小鄒要走，我擔心他故意讓我，您再勸勸他唄？我怎樣都可以，他更需要學習和發展空間。悠姐先把他弄過去基地吧！我再熬一熬沒問題的。」
唐青悠跟鄒見鋒坦誠目前自己能力有限，也希望對方給她最真實的想法：「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決定要回家，還是因為想照顧倪煥爾。如果是後者，大可不必急著下決定。你倆可以自己先商量一下，一個先過來基地，另一個再熬一段時間，我再想辦法跟領導申請調動。或者，你倆真的都不想熬的話可以留一個走一個，走的人我負責推薦新工作，面試單位有三家：初心網路科技、宇輝傳媒，還有即將開業的華藝大眾劇院。正常來說這三家的領導多少會給我幾分薄面，你二人又都是我親自帶過的，他們肯定也會相信你們的能力。實在都談不攏我還會繼續幫你們想辦法，一定給走的人安頓好。」
「悠姐，謝謝你。」鄒見鋒一邊感謝，一邊搖頭：「我是真的家裡在催了。雖然我也確實還沒決定是否回家去，但南山大劇院我是一點都不想留著了。從實習期到現在，90%以上的實習生都走了，第一批只剩下我和李月。李月這樣胡搞都能升職我也很無語，南北院線這種體制真的很有問題。我對這個體系沒有任何好感了，就想走。外面天大地大，我好手好腳怎麼也能糊口飯吃吧？之前留著的原因是因為跟悠姐學東西，大家合得來、日子過得也開心。現在，就算調去基地，還是悠姐帶我，我也不見得多開心了，形勢比人強，我不明白悠姐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反正我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裡了。我也勸悠姐一句，當斷不斷必為其亂。」
唐青悠點了下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有我的考量。你年輕、有衝勁、血氣方剛，我現在跟你說，你未必能理解我的取捨，等我達成了階段性的目標，或許我們還可以繼續共事。」
鄒見鋒嘴角微微一提：「只要悠姐出了南北院線體系，只要悠姐有需要，我還是您的小弟。」
唐青悠承認自己是被取悅的，不吝於笑容滿面地回應他：「那就先謝了？」
鄒見鋒卻道：「這有什麼好謝的？咱們是等價交換。我也想跟悠姐多學點東西，只是南北院線的限制太多，我確實有點不耐煩。如果能跳出這個體系，還能繼續跟著悠姐，就最好不過了。」
唐青悠確實沒有給自己一個中長期的具體規劃，此刻便沒辦法給鄒見鋒一顆安心丸吃，之得再度關心確認：「你確定不用我幫忙推薦新工作？」
「我一大老爺們，找份工作能有多難呢？」鄒見鋒笑道，「倒是悠姐，收斂一身光芒，藏著那麼多本事，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蟄伏，我真的為你不值。尤其，請不要怪我說真話，真話比較傷人。入職半年多，我看悠姐越來越憔悴，最近臉色尤其不好，一份沒有前途的工作還這麼大壓力，我真的覺得這事兒太不划算了。悠姐，你最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唐青悠確實熬得很辛苦，但此刻她還是選擇了避重就輕：「藝術管理工作技術含量太低，工作難度不大，也就比較耗費時間，強度降不下來你也是懂的。等基地步入正軌，應該就好了。」
然而，彷彿被鄒見鋒說中了一般，才離開餐館走了沒幾步，唐青悠就突然眼前一黑，暈倒了。
鄒見鋒火急火燎將唐青悠送到了附近醫院的急診中心，一進醫院唐青悠便醒過來了。鄒見鋒堅持讓唐青悠住院一晚觀察、做個詳細體檢，唐青悠腦子一片混沌之後，掰著手指頭默默數了數日子，心裡也浮上來極大不妙的預感，便留院了。
這一趟，唐青悠住了兩天醫院，臉色煞白地出院又投入了工作，整個過程中她最慶幸的，是自己下班后在鄒見鋒面前昏倒，而不是倒在單位里。若是其他同事送她上的醫院……她恐怕再也清凈不得了，說不定連繼續熬下去的勇氣都會被閑言碎語徹底打散。人言可畏的道理，她再懂不過了。
其實唐青悠也想給自己一個月時間休息，可是北海藝術基地正值開創期，她身體不舒服的簡單理由根本得不到分管領導歐陽稚的認可，只能乖乖回去上班。
歐陽稚畢竟是基地的業務分管領導，她有她實質性的考量。基地剛開業一個多月，唐青悠才做了一點點小事，就要調舊部來會和，作為領導她給支持了，這還不夠，唐青悠居然想請長假，這就未免有些矯情了。
更何況，基地當下確實離不開唐青悠。不說別的，每周的部門工作總結與彙報材料，各種階段性業務規劃和項目計劃，都需要唐青悠來統籌、執筆。因為楊妙顏每寫一段話，平均十來個錯別字，三五處語法笑話總是有的，這一點連歐陽稚自己都忍受不了，隔三差五敞開辦公室的門把楊妙顏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還是沒能促使她的文化水平提升一二。在這種情況下，歐陽稚只能將核心的「占窩」任務交給楊妙顏，而將大量統籌性工作直接派發到唐青悠身上。
而正是因為歐陽稚對楊妙顏的為所欲為，以及對唐青悠的「另眼相待」，令楊妙顏漸漸心生不平，每次聽聞歐陽稚呼叫唐青悠去副總辦公室的時候，都要先行找一下存在感，經常都是臨時加塞些不咸不淡的小事情讓唐青悠完成才可離座，很多時候都是些掃地擦桌子的臨時任務。唐青悠向來認為「縣官不如現管」，再加上有苟靚的前車之鑒，也拚命想要維護住自己跟楊妙顏之間那點小平衡，可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她是人又不是佛，被楊妙顏撩過幾次妙的之後，忍不住回嘴說明了一些情況，這對楊妙顏而言便成了大大的挑釁。慢慢的，楊妙顏和唐青悠之間也就漸行漸遠了。
還好楊妙顏的路數跟她的文化程度是相匹配的，翻不出多大的浪來。唐青悠雖偶有微詞，最後也都能一笑置之，總算是維持住了表面的融洽。
作為南山大劇院及北海藝術中心的一員，在這類人事磨合上費足時間精力，是所有人司空見慣甚至樂於周旋其中的事情。當所有人都還沉浸在自己是本土演出界龍頭企業、經得起各種內耗的心理提示上，華藝大眾劇院開幕了。
唐青悠算是第一個接到邀請的人吧，費棟直接把VIP席第一排的20個位置留了出來，跟唐青悠說：「這排留給你招待吧？」
「你有邀請嵐姐了吧？」唐青悠聽到肯定的回答，便飛快地否掉了給「競爭對手」添磚加瓦的可能：「其他的，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