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最後的電話

  我注意到王姨在提及葉瀾的時候尊稱一句『葉小姐』，反而說到田彤彤的時候便直呼其名，這樣的細枝末節沒逃過我的眼睛，其中預示著王姨對田彤彤是怎樣的態度也不言而喻。


  王姨很快將碎片和殘骸收拾乾淨，還在碎碎念著：「再過幾年我就回老家，這些年如果不是傅先生和你的照顧，我一個沒什麼用的老婆子也存不下什麼錢。」


  我一直知道傅則慕給王姨的工錢很高，但是那個不久前還在醫院裡還哀求著傅則慕不要趕她走的人如今卻一副想要歸隱田園的樣子。


  「可是其他人我不放心，王姨，你知道我父母去得早，我一直把你當最親近的長輩來看待。」


  我攥著王姨的手，那雙粗糙的手有些扎人，我笑著，卻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或許用笑裡藏刀來形容一定十分貼切。


  王姨怔怔的，想要縮回被我緊緊握著的手，她打量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要分清楚我是真心還是假意，最終還是插科打諢搪塞過去。


  我知道她在心虛，無論是田彤彤，還是有想要離開傅家的打算。她抽回了手，繼續忙著繁雜的家務活去了，我打開水龍頭用力的搓著自己的手，我不是嫌棄王姨臟，我是嫌棄自己的虛偽。


  但是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了。


  傅則慕是在深夜的時候回來的，那時候我正在拿著手機，看著自己寥寥數個的通訊人，在滑到一個人名字的時候，動作便定格住了，是江昭。


  我腦海里總是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或許是腦袋裡的淤血開始消散，又或者是醫生所說的鎮定劑漸漸失去藥效，但總之我可以看到一些像是根本不屬於我的畫面。


  比如葉瀾坐在絢爛奢靡的燈光下左擁右抱，問我：「林羽蒙，你準備好接受這個混亂的世界了嗎？」


  比如傅則慕談及與我的初遇，醫院裡那個護士說：「你女朋友對你真好。」


  再比如下午我從江昭的車裡跑出來的時候，腦袋裡塞進來的畫面，關於奶奶。


  奶奶的家在破舊的職工小區，老城區的房子經過了這麼多年，牆面早已斑駁，爬上了一些苔蘚。那天是漫天大雪，得知奶奶去世，前來弔唁的人有很多，不同於父母去世時候他們單位里那些兔死狐悲的同事，來到這裡看望我和奶奶的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阿婆和爺爺，他們懷著善意且真心。


  江昭也來了，卻被我趕了出去，他站在單元樓前，雪花落了他一身。


  我沒了力氣在嘶吼發瘋，於是我緩緩走過去，問他：「奶奶最後打給你的電話里，說了什麼？」


  江昭慢慢向我靠近，他身上的冷氣讓我覺得全身的毛孔都顫抖起來，我後退了一步，他也就停住了。


  他嘴唇凍得有些發紫，說話也有些緩慢，卻足矣讓我聽清。


  「奶奶說，當年你母親被舉報貪污，與你父親爭吵，兩人深夜出門想要去查清真相，路上遭遇了車禍。」


  我本就傷心欲絕，江昭又來揭我的傷疤，我轉身便要走，江昭用他冰冷的手拉住我，他說：「是傅則慕的父母舉報了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