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痊癒
我掛了電話,將手機還給田老闆,他看我臉色不好看,問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我搖搖頭,「沒事了沒事了。」
我給鄭珊打了電話,告知她結果,她為誤會我而抱歉,但我已經毫不在意了。
中介小哥辦好了所有手續,等待我付款並一一簽字,然後我們拿著他熱情且免費送給我們的紀念品去琴室等著。隔著一條馬路和明亮的櫥窗,我看到那棟剛剛屬於我的房子正在被仔細清洗,我也只是站著看著,腦子裡卻全部都是強子說的那句話。
葉瀾愛的是我。
我應該能感受到的吧,葉瀾為我付出的那些,如果不是因為愛,恐怕也沒有別的解釋。
相同性別的愛並沒有讓我很難接受,我只是驚訝了一陣,便更覺得對葉瀾為我做的一切感到幸運和感恩。有人能這樣默默愛著你,從未給過你壓力,甚至都不會被你知道,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
強子將車停在門口,默不作聲的將大提琴和行李放在門口,然後開車走了。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鄭珊也再沒有他的消息,只是很久很久之後聽說他在川藏線上跑長途,不再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已經有了笑容和黝黑的皮膚。
田老闆遞給我一杯熱茶,我很感激他沒有戳破我此刻的顫抖,他也沒有開口問我他所好奇的事情,儘管我知道此時的我一定像一個怪異的,背負了很多秘密的人。
入住在琴室對面之後,我的生活開始變得安寧而普通。
期間我接到過傅如斯的電話,但我只是聽著來電鈴聲唱了一遍又一遍,並沒有接起來,我想她或許已經知道了我和傅則慕離婚的事情,那樣的話,她打電話來的含義又是什麼呢?
幾個電話之後,她也不再打來了,我聽得膩了,換了手機來電鈴聲。
閑暇的時候我買了些工具,將小花園開墾出來,種上了我喜歡的鬱金香,或許是我沒有經驗,它們很久都沒有發芽生長出來。我有些氣餒,同時開始想念阿婆種下的南瓜,此刻它們一定鬱鬱蔥蔥,伸張了身子曬太陽,不久之後就可以結出一個個令人喜愛的南瓜,從綠色變成黃色,然後垂敗,將生命的延續埋進種子里,周而復始。
儘管我和傅則慕的大樓只隔著幾條街道,但我和他的世界似乎徹底絕緣了,我再也得不到他的消息,也再也不會與他偶然在街角遇見,裝作不認識的陌生人。
王攀出事之後,我便連田彤彤的朋友圈也看不到了,似乎她刪除了我的好友,我很奇怪為什麼她會選擇那樣一個時機,分明她在我面前承認和傅則慕出軌的時候還是趾高氣昂的,卻在王攀出事之後銷聲匿跡。
虧我還讓出了我的位置,不知道她能不能如願住進傅家,阿婆會不會喜歡她,她又會不會把我的南瓜砍掉。
我經常這樣坐在花園的搖椅上胡思亂想,但幸好我還有工作,每天和小朋友一起拉琴,佔據了我很多的時間,沒讓我浪費更多沉溺進過往裡。
我又接到了醫院的複查電話,精神科的醫生十分熱情,在與我簡單討論了我的恢復情況之後還是建議我去複查一下,我同意了,但他要求我必須有人陪同。
我翻遍了通訊錄,竟然發現只有鄭珊是可以陪我去看病的人了,這真是意想不到,至少在我一年前剛認識她的時候,不過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普通到根本不會聯繫的關係。
鄭珊似乎也有閒情逸緻,很快就答應了我的請求,在琴室放假之後,也是我和醫生約好的時間,她驅車來到我的家裡。
春末夏初的熱度已經讓她換上了緊身的包臀裙,露出一雙纖細的腿,從敞篷跑車裡邁出來,路過的人無不行注目禮。而我站在她身旁,穿著純棉的白色t恤和麻布長褲,簡直土裡土氣無法直視。
鄭珊也有些嫌棄,上下打量我:「以往我還覺得你的衣品不錯,怎麼一下又倒退回幾年前了。」
她說的不錯,沒有了傅則慕,我的生活全部倒退回幾年前的樣子,我甚至不會坐地鐵,因為七年前的時候S市還只有公交車。
我沒回答,她也沒介意,似乎那句話只是隨口說說,她摘了墨鏡踏進我的屋子裡,四處看了看之後露出滿意的表情:「裝修還不錯,雖然老氣了些,還算精緻。」
我笑了笑,沒好意思告訴她,裝修還是以前的房主做的。
她一雙眼睛盯住我,滿含深意:「看來和傅則慕離婚,他留給你不小一筆錢吧?」
我有些驚訝,她怎麼會知道我和傅則慕離婚的事情,但我轉瞬就明白了,她所在的高度,想知道什麼並不難,即便傅則慕未必會把消息散布的人盡皆知,但也會有消息走漏出來。
鄭珊並不是帶著什麼情緒問我,儘管聽起來似乎有些諷刺或者試探,但我知道她並不在乎錢,她只是想要在適當的時候顯示一下她自己有多麼神通廣大,以此來達到威懾的目的。
恭喜她成功了,她在我心裡更加高深莫測了一層。
我給她拿了一瓶礦泉水,很顯然我的家裡並沒有煮茶或者咖啡的必要,我並沒有多少朋友,而我自己也不愛喝。鄭珊接過,無奈的喝了一口,嘆道:「罷了罷了,我們還是趕快出發吧,回來的時候我帶你去吃點好的,眼見你又瘦了一圈。」
我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倒是並未感覺到自己瘦了,反倒是正常的規律作息讓我精神好了很多,胃口也不錯。
一路上鄭珊把車當成飛機在開,引擎的轟鳴聲似乎也值得上它的價格,我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緊緊的抓著座位,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到了醫院樓下免不得又引來一番矚目,鄭珊拉著我,就像是不良從業者的媽媽桑拉著剛入行的小姐。
我一定是腦子有問題才這麼形容自己,呸。
醫生看起來很面熟,我不記得他了,但我想過去的七年裡我們應該是經常見面,因為他對我很熟絡的樣子。
抑鬱病的複查並不麻煩,頭部ct,甲功檢查,還捎帶著和醫生聊了會天。
他問了我最近的生活作息,我如實回答,他露出很欣慰的表情,我看了看他胸牌上的名字:李立柱。
我笑的更開心了,他向我身後看了看,看到了鄭珊,疑問道:「難道不是傅先生陪您來的嗎?」
我慢慢收起笑容,大約覺得複查抑鬱症才是引發抑鬱症複發的原因才對,因為聽到傅則慕的名字,我就笑不出來了。
「我們離婚了。」
醫生一臉驚訝,反倒比我還覺得可惜:「這些年都熬過去了,怎麼你的情況好轉了這麼多,你們卻……」
「造化弄人吧。」我隨口應著。
他點了點頭,也就沒再說話,等到各項檢查出來之後,他將我的病歷完完整整的合上,鬆了口氣。
「林小姐,恭喜您,您的病已經完全康復了,祝您以後生活順利,一直保持好的心情。」
而我卻望著他手中的病歷出神,七年的病歷,摞起來像是一本厚厚的教科書。
「謝謝您,那這本病歷能交給我保管嗎?」
「這不太方便,況且您也知道您的病特殊,裡面的很多內容都是保密的。」
我點了點頭,起身。「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感謝您對我的照顧。」
「應該的,應該的。」他送我到門口,還在感嘆著:「我覺得醫院會把您的病歷做成我們醫院的招牌,這麼多年,太難得了。」
我尷尬笑了笑:「還是算了吧,其中的痛苦,旁人未必體會得到。」
我再次和他道別,然後和鄭珊離開了醫院。
我拍了一張醫院的照片,發到了朋友圈,勉強算作一個紀念。
照片剛發出去不久,我就接到了江昭的電話,他緊張兮兮的問我:「你去醫院了?」
「複查。」
「結果怎麼樣?」我聽到他咕咚一聲,似乎在吞咽口水。
「醫生說我完全痊癒了,現在和鄭珊一起去吃點好吃的。」我看了看鄭珊,她正在專心致志飆車,因為剛才一輛阿斯頓馬丁超過了我們,她咬牙切齒了好久。
「我現在S市,方便一起嗎?」
我看了看鄭珊,不知道她方不方便,或許是鄭珊感應到我的眼神了,偏過頭來問一句:「怎麼了?」
我按著手機話筒:「我有個朋友要過來一起,可以嗎?」
她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我還有朋友,我只能這樣解讀,因為我的生活實在太簡單,多出來一個人都會產生莫大的變動。
鄭珊笑眯眯問我:「誰啊?」
「呃,江昭,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他是……」
鄭珊挑了挑眉毛:「知道了,讓他過來吧,我聽葉瀾提起過,是你的初戀。」
我有些慶幸我堵住了手機話筒,所以江昭沒聽見,我拿起手機告訴江昭我們要去的餐廳名字,然後掛斷了電話。
鄭珊似乎很期待見到江昭,估計她以為江昭是我的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