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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振衣飛石(156)

  前朝文官門道多, 衣飛石也不能偏聽一面之詞,思索片刻之後,說:「此事我替你問一問。」


  徐陽駿在衣飛石帳前效力兩年, 深知衣飛石絕不輕易許諾,能說幫忙問一問,已然是極限。


  更何況,什麼事情能讓襄國公「問一問」, 那就是妥妥的上達天聽了。


  徐陽駿連忙磕頭道:「少主, 若有事直管叫人來問屬下,我那小舅子的師爺奴才都跟來了,要不我這就喊他們來給少主磕頭?」


  衣飛石自然要問,卻不是問邱靈非的下人。


  他看了看時辰,艷陽漸上中天,除了這個扯著棚的茶寮子, 街頭已經少了許多商販行人。天氣太熱,行人買賣都趕一早一晚。到了中午,人都會找個地方避暑。


  這時候已然不早了, 皇帝說不得已經散朝了。


  衣飛石出來時沒有和皇帝招呼,心中牽挂, 隨口道:「不了,宮中還有差使。」


  「哎您辛苦!」徐陽駿連忙爬起來,眼巴巴地問, 「那屬下隔日再去您府上拜望。」


  「你有事先找孫崇。」衣飛石出門牽馬, 「待會到羽林衛值房牽你的馬。」


  徐陽駿當然不在乎這一匹馬, 他在乎的是再次拜望衣飛石的機會。


  說不得自己去取馬時,運氣好就撞見少主在值房視事呢?

  他狗腿地替衣飛石牽好韁繩奉上,答道:「是,一準兒去牽。」


  衣飛石才想打馬離開,就看見三個蹲在街角、穿著蔥青紗袍的男子圍了上來。


  這三人見面先下跪施禮,自承身份:「小的錦衣衛聽事司小旗祖安青,拜見公爺。」


  「這是小的兩位同僚,胡瑩、吳漸次。」祖安青道。


  這三個人里,也就祖安青看著有點官樣兒,他背後跟著的胡瑩獐頭鼠目,吳漸次羞羞澀澀地站著,都不敢看衣飛石一眼,活像他多看衣飛石一眼,立馬就會懷孕。


  衣飛石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這些年聽事司在他身邊盯梢的人從來就沒斷過,因是皇帝默許,衣飛石也接受了這一層「督視」,畢竟聽事司是皇帝的耳目,他也沒什麼見不得人之處。


  不過,他不介意,也從不理會這些人,更不會刻意照顧,每天該如何就如何。


  如果這些人不小心跟丟了,他也從不會解釋自己去了哪兒——也沒人敢出面來問。


  「何事?」


  衣飛石覺得,這三個蹩腳貨,應該不是盯自己的那波人。


  「公爺容稟。陳朝諸色府發了天字追殺令,目標就是國子監的李監生。」


  「咱們林頭兒怕不安全,花了好大力氣才把那位小爺弄進了國子監……」


  祖安青苦巴巴地跪在地上,仰望馬背上的年輕公爺,「您這二話不說就吩咐底下人安排他出來了,小的們實在沒法兒交差……要不,您再等等?」


  衣飛石倒是沒想過還有這一層考量。陳朝已經滅了,陳朝留下的幾個暗探組織,有些隨風湮滅了,有些被聽事司挖出來連根拔起,唯有力量最雄渾的諸色府,至今還在暗中活躍。


  李三十是錦衣衛放在長青城的探子,混入了諸色府高層,竊取了許多情報。


  最有價值的那一回,也就是他暴露身份、不得不戕命離開諸色府的那一回,就是皇帝巡幸西北時,諸色府曾陰謀在陳地叛亂、謀刺謝茂。他的叛離狠狠挫敗了諸色府的大計劃,自然也讓諸色府恨入骨髓。


  如果李三十悄無聲息地死了,諸色府也未必能知道他的兒子姓甚名誰,家在何方。


  然而,後來皇帝交代要厚待李三十遺孤,為李得意舉業保駕護航,張豈楨又那麼大張旗鼓地「贖罪」,豈能不引起諸色府的注意?

  李三十已死,諸色府無從報復,父債子償,他們就找李得意算賬。


  「太平初年朝廷就在京城清查過陳朝姦細,如今陳朝都不在了,諸色府已是喪家之犬,卻還能在京城如此耀武揚威?你們這樣的衙門,居然連個小監生也看不住?」


  衣飛石覺得聽事司辦事不力,但是,聽事司不歸他管轄,他就不太好隨意訓斥。


  「你們既然護不住他,我把人帶走,有何不可?」


  儘管李三十之死錯不在衣飛石,衣飛石還是隱隱覺得有一分牽挂,十分想要照顧李得意。


  祖安青連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韁繩,說道:「公爺您息怒,這不是……」他賠笑。


  衣飛石就明白了,只怕聽事司是另有計劃,想要釣諸色府的大魚,不好向外透露。


  他看了看在馬前哈著腰的三個廢物,大略揣測,聽事司或許就是想引蛇出洞?

  不過,李三十已經為國捐軀了,總不能還叫他兒子也跟著冒險吧?這要萬一沒護住,豈非連李三十的唯一一根獨苗也斷了?若不知道聽事司的盤算也罷了,如今知道李得意可能會涉險,衣飛石更不會讓孫崇放李得意回國子監了。


  「人我安排了,若是你們龍司尊著急,叫她找我說話,若不著急,我晚些時候找她交代。」


  衣飛石簡單撂下一句話,急匆匆打馬飛馳而去。


  他的幾個親衛只能也借徐陽駿親兵的坐騎充作腳力,匆忙追了上去。


  徐陽駿則黑著臉看了那三個聽事司下屬一眼,毫不客氣地啐了一口,道:「鷹犬。」


  他堂堂黎州守備將軍,正經的三品武官,在衣飛石跟前伏低做小,那是他的舊屬本分。換了在祖安青這個從七品錦衣衛小旗跟前,他才是龐然大物——聽事司的司指揮使龍幼株也才四品,且還不及他官大呢。


  徐瑩氣得就要揚手,被祖安青死死拽住,賠笑道:「沒事沒事,走,走。」


  「到處都是小人!」徐陽駿罵聲晦氣,帶著親兵耀武揚威地走了。


  徐瑩這才小聲罵道:「罵老子是鷹犬,他個捧腚舔肛的見了襄國公,只差沒給人家當兒子了,不就是早生兩年混進了衣家軍嗎?他倒不是鷹犬了,就是襄國公的龜兒子!」


  祖安青砰地敲他腦袋一下,罵道:「你他娘的罵誰烏龜呢?」


  徐瑩才想起這是把襄國公也罵進去了,連忙找補:「我烏龜,我烏龜!」


  「我就說小衣督帥最是憐貧惜弱見不得義士後人遭難,如今把那李小子交給襄國公了,咱們也可以放寬心了。」祖安青摸了摸腰間剛放的餉銀,「走,哥仨喝一個去。」


  正如衣飛石所想,這三個蹩腳貨就是聽事司釣魚的炮灰。


  然而,遇見孫崇安排李得意離開國子監,這哥仨第一個反應不是回聽事司找上官討主意,而是直接來守著衣飛石「陳情」,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衣飛石直接把「魚餌」李得意討走了,事情就成了衣飛石與龍幼株這種高層級的往來。


  就算上官怪罪,也自有衣飛石去頂鍋。


  ——我區區一個小旗,屁大的官兒,還能跟襄國公犟呢?


  ※


  衣飛石飛馬疾馳趕回宮中,皇帝果然已經散朝回了太極殿,正在洗漱更衣。


  盥殿里清涼濕潤,謝茂又是個汗濕了頭髮就要盥洗的脾性,這會兒朱雨正服侍他濯發,他舒服地躺在白玉床上,見衣飛石進來施禮,隨口問道:「你去哪裡了?」


  「臣出宮見了個故人。」


  衣飛石解開汗濕的衣裳,白玉似的背肌似有熱氣騰起,謝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不過,衣飛石絲毫沒領會到皇帝的欣賞,他很快就解了衣裳,赤身站在小池邊,兩個宮婢熟練地舉起銀瓢為他沖水,洗去身上汗漬塵土之後,衣飛石一頭扎進能游水的湯池中,泡了幾息才猛地鑽出水來,舒暢地吐了口氣。


  「外邊熱透了,你又往涼水裡扎猛子,仔細坐了病。」


  深諳老年養身計劃的謝茂不樂意了,坐起來叨叨——從前他會訓斥衣飛石,如今衣飛石年紀大了,不像是小少年的模樣,他就覺得訓斥會傷了衣飛石的顏面,口吻溫和了許多。


  衣飛石抹去臉上的水漬,伸長雙臂游到他身邊,就在池邊趴著,仰頭望著他:「陛下,臣今兒見的人是從前在西北的舊部,如今在黎州做守備將軍。」


  朱雨慢慢用木梳梳通謝茂濕漉漉的長發,他想了想,問道:「就是幫飛琥飛珀破了嚴氏案那個徐陽駿吧?朕記得,他是咸寧十八年到你爹帳下效力出頭,」說著不禁笑了笑,「朕還以為他是徐屈家的子弟……」


  衣飛石呃了一下,謝茂就笑了:「還真是?」


  「他是沒爹,老叔沒兒子,後來就聯宗認了親。」衣飛石解釋道。甭管什麼地方,抱大腿的人都不少,軍中也不例外。若沒有徐屈兒子這個身份,徐陽駿也沒混不到衣飛石身邊做心腹。


  「怎麼,來京城找你要官了?」謝茂不甚在意地問。


  衣飛石這些年也委實太過低調,自從安排好當年西北軍部屬內遷之後,他就再不過問各處升遷運作。哪怕他親爹就在樞機處做總參知事,主管天下武事,哪怕他在內閣也有門路,跑個文官也是輕而易舉。然而,甭管多少人往襄國公府走門路,想要混個好缺,衣飛石從來都是不管。


  謝茂對跑官這事兒沒那麼深惡痛絕,有些確有本事的官員,可能在某些方面會有短板,在吏部考核時就卡住了,升遷無力。這種人若是走了門路,宰相慧眼識珠,也算是一段佳話。


  有時候也單純就是好缺肥缺都叫黨人把持住了,不抱團的孤臣走投無路,這時候跑官跑到襄國公府,不也是為皇帝薦選英才么?

  當然,這二者的前提條件,都是跑官的人確實得有本事,能辦實事。


  謝茂信得過衣飛石的人品眼光,若是衣飛石薦才,他八成都會照單全收。


  偏偏衣飛石又老實得很,除了去年拿了幾個謝茂主動賞下的御前侍衛的缺,這些年是真的什麼職位都不曾替人謀過。本分到如此地步,完全浪費了皇帝寵臣的名頭嘛!


  「陛下說笑了,臣哪有官賞給他?」衣飛石失笑,「他與臣說了些故事,想是另有內情。臣本想差人去查,又怕是陛下私事,只得先來問一問陛下。」


  徐陽駿痛斥文官一手遮天陰害邱靈非,衣飛石轉念想想,心中就更吃驚了。


  自從嚴氏案發之後,皇帝叫內閣發了照會,各地嚴查拐帶與賣良為賤之事,為督察各州縣府衙,聽事司與都察院都派了人天下行走,大多數衙門都有聽事司的錄事親自盯著。若文官真能「一手遮天」,豈非連聽事司和都察院都買通了?


  買通了都察院不奇怪,自來文官裡頭關係盤根錯節,同窗同年同門同黨……買通了一個,想想辦法就能順桿買一串子。問題是,聽事司是一個相對封閉的衙門,裡頭中堅是多宮婢宮監,很多人想走門路都走不進去,況買了這一個,未必就能買那一個。


  ——能把聽事司買通到蒙蔽聖聽的地步,這件事的性質就比較可怕了。


  事情涉及聽事司,衣飛石不敢擅專,必然要跟皇帝透風。


  「朕有什麼私事是愛卿不知道的?」


  謝茂揀起身邊銀盤子里的一塊切成小牙的香瓜,遞給趴在池邊的衣飛石。


  衣飛石就撐起身來,就著皇帝的投喂咔嚓咔嚓把那塊瓜啃了個精光,隨後把皇帝捏著香瓜的三根指尖都吮了一遍,舔乾淨了。謝茂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笑道:「你個壞蛋。」


  衣飛石又縮回池子里泡著,說道:「徐陽駿與華林縣令邱靈非有些淵源,他來京城求告,是替邱靈非喊冤。據他所說,邱靈非絕不是怠政之人。此事臣自然不能聽他一面之詞,本想差人去華林縣問一問……」


  徐陽駿此來京城若非誣告,就確實是有人冤枉了邱靈非。


  假設邱靈非確實是被冤枉的,聽事司的立場只剩下兩個可能,一個是聽事司被買通了,向皇帝隱瞞了邱靈非是個勤懇清官的事實,另外一個可能,則是聽事司把真實情報向皇帝上報了,皇帝故意選擇坐實邱靈非被冤,又或者,邱靈非被冤枉就是皇帝的手筆?

  衣飛石覺得後邊這個可能比較蠢,應該不大可能,可是,他還是得事先問一問。


  他一邊說著,謝茂一邊聽著,謝茂臉上的笑容就漸漸地收斂了。


  不過,讓衣飛石覺得奇怪的是,皇帝的表情既不像是生氣,更不像是成竹在胸的瞭然。


  若聽事司知情不報,皇帝就該生氣啊!若聽事司已經上報過了,皇帝就該早知道此事了吧?偏偏皇帝的反應,讓衣飛石覺得二者皆不似。


  「怕冤枉邱靈非的背後,就是朕的授意?朕冤死他區區一個七品縣令,藉機收拾前朝文官?」謝茂似笑非笑,「小石頭,衣愛卿,想得挺複雜——朕犯得著么?」


  「臣也覺得此事荒唐了些。」衣飛石忙表白忠心。


  謝茂揮手讓朱雨不必再服侍,披衣站了起來,在濕潤的盥室中緩緩轉了兩圈,說:「聽事司始建之處,朕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你見過這世上有不貪不腐的衙門么?」


  衣飛石跟著從池水中起身,宮人服侍他擦身更衣,他輕聲道:「臣治軍還算嚴厲。年年軍法施斬也不在少數。」多厲害的律法軍規也架不住人性的貪婪。不貪不腐的衙門,大約只存在於史書記載的上古軒轅皇帝治下。


  謝茂想了想,輕嘆道:「還是太倉促了些。」


  衣飛石不解。


  「這事兒既然求到你跟前了,你就問一問吧。小衣,朕前年就想讓你入閣——」


  謝茂深知衣飛石眼界心胸,不說多麼幹練嫻熟,在他身邊幫著協助一二是絕對夠了。


  偏偏衣飛石不肯,每回他進了內閣,衣飛石寧可站在廊下烈陽冬雪地候著,也不願跟他進門,「你就跟朕無賴,借口羽林衛還未收服。這都幾年了?還收不住羽林衛,朕要去問鎮國公是怎麼教兒子的了?」


  衣飛石抿嘴笑了笑,理好衣襟走到他身邊,說:「陛下不心疼臣了,這是要臣回家挨板子。」


  他確實不願入閣,衣家一門兩國公,榮寵已近巔峰,何必再惹眼?


  可是,這些年他天天守在皇帝身邊,天天看著皇帝為著政務熬心勞神。皇帝今年還不到二十五歲,這些年的某些生活作派居然比他爹衣尚予還像個老頭兒,整天嚷著養身惜福,衣飛石難免要心疼心軟。


  要說皇帝很多時候也真不必事必躬親,偏偏謝茂又是個輕易不信人的性子,內閣、司禮監翻揀過的摺子,他不放心都要重新看一遍。他叫衣飛石幫他看,衣飛石又不肯,可不就得自己熬著么?


  衣飛石心底那根自保的底線,終究還是要在體貼擔心皇帝健康的前邊,再退一步。


  「黎州官場的事兒,你不要出面。涉及聽事司與陳琦、吳善璉之爭,沾上哪個都不好看。」


  謝茂捧著衣飛石的臉頰,「朕讓黎王出面,你掩在他身後。他是宗室,身份你比不得。這案子辦完了,朕就簡拔你入閣。」


  謝朝早年就有大功邊將回朝後身居高位統領政事的前例,□□、太宗朝的幾位名相,都是上馬殺敵、下馬安民的不世牛人,後來朝里官位就那麼多,邊疆戰事也多,朝中怕被搶了出頭之位的大臣就向皇帝諫言,不再召邊將回朝,仁宗時就乾脆就命其繼續駐守地方。


  衣飛石身負滅陳之功,皇帝非要把他撈進內閣,抬出□□、太宗朝的先例,也能搪塞得過去。


  「……臣遵旨。」


  衣飛石都想替黎王委屈了。


  反正皇帝這兒從來就是,有鍋了啊,六哥來背!


  ※


  二人用了午膳,謝茂立刻就宣黎王進宮,說了華林縣的事。


  饒是黎王如此好涵養,聽說此事都忍不住青了臉。這件事委實牽扯太大了!


  聽事司倒是其次,畢竟聽事司是皇帝私奴,甭看如今各地衙門的錄事、寫字個個囂張跋扈,嚇得群臣瑟瑟,然而,如今是皇帝對聽事司要砍要殺,聽事司還能怎樣?難不成還有衙門肯替聽事司喊冤?

  衣飛石不清楚前朝的矛盾,謝茂心中門兒清,區區一個華林縣令有什麼好誣陷的?

  人家想對付的,原本就是身在吏部文選司的秦南國,是秦南國背後的單學禮,是單學禮頭頂的內閣首輔陳琦!

  謝茂稍微提點了兩句,謝范就徹底聽懂了。


  內閣兩位閣老打架,他倒成了磨刀的。甭管砍倒了誰,對方那一黨不都得恨死自己?


  不過,謝范瞅了瞅站在皇帝身邊的衣飛石,也得承認這事兒只能讓他來辦。宗室自有特權,和普通臣子不一樣。真讓衣飛石出面做這事兒,謝范自己都覺得不厚道。


  衣飛石親自給謝范捧了茶,也有些訕訕:「此事偏勞六哥了。」


  謝范忙起身接了茶,謝了一句,說道:「該當的該當的,不敢稱勞煩。」


  「你問得仔細些。」謝茂突然說。


  「不要怕花費功夫,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朕都會下旨意,你自去調人,帶著去黎州,仔仔細細地問明白。這件事不大尋常。依朕想來,此事或與吳黨有關,卻未必是吳閣老授意。」


  「這些年內閣平穩,吳閣老功不可沒。」


  「他是個剛烈耿介的脾性,這手段太陰柔內媚,倒不是他的風格。」


  他說得這麼明白,幾乎已經肯定不是吳善璉的手筆了。謝范心裡明白,這案子查到最後,就算是吳善璉黨羽為禍,只怕皇帝也不會准許吳閣老下野,是要保吳閣老的。


  ——真把吳善璉弄下去了,朝中資歷能與陳琦一較高下的,就只剩下禮部的文老尚書,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蔡老大人。偏偏這兩位一個年事已高,一個久患足疾,是絕不可能入閣理事的。


  那時候,內閣就只剩下陳琦一家獨大了。皇帝顯然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局面。


  謝范頓時就鬆了口氣。


  說到這裡,謝茂笑了笑,說道,「六哥,你也不必太小心翼翼。」


  「說到底,陳氏、吳氏皆吾等家臣,家裡臣僕起了嫌隙互相打架,沒得叫主人家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道理。誰對了就賞,誰錯了就罰,誰被冤枉了,還他一個清白。」


  謝范起身拜禮,俯首道:「謹領訓。」


  ※


  太平九年秋,黎王謝范再次奉王命旗牌,代天巡狩,駕臨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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