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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振衣飛石(179)

  衣飛珀被帶進太極殿時,誠誠懇懇滿臉慚愧內疚之色, 不必兄長訓斥, 他就連道知錯, 請求去探望謝團兒。


  ——至於擅離職守, 皇帝久傳不至的罪名, 他提都不想提。


  這種無視皇權的無賴,帶著一種姻親間天然的親昵。


  曾經的謝茂非常吃這一套。


  特別是衣飛石小心翼翼謹守為臣身份, 對謝茂異常客氣的時候,謝茂就喜歡他的弟弟對自己耍無賴。


  那有一種「你雖然不把朕當自己人,但是你家人已經把朕當親人倚靠」的得意。


  衣飛珀以此橫行無阻近十年。


  不過,他不知道皇帝其實早就不吃這一套了。衣飛石如今比他還會對皇帝耍無賴, 有了正主珠玉在前,衣飛珀這個魚目就沒什麼意思了。


  看在衣飛石的情面上, 謝茂仍舊不會計較他擅離職守的罪名。養個閑人不算什麼。不過,以後衣家想要替衣飛珀再謀前程就不容易了。


  謝茂不介意花錢把衣飛石的親族都養起來, 但他在朝廷用人方面也從不兒戲。


  閑職養著給些榮寵無所謂,實職?就憑著衣飛珀這樣擅自離衙半日皇帝都找不見的本事,這輩子也不必再想。


  「朕昨日傳你進宮,本想問問你這丈夫是怎麼當的,如今也不必再問了。」


  羽林衛只知道衣飛珀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只管把衣飛珀送進宮來。


  在海州又犯了事的聽事司立功心切, 連夜就守在宮外把衣飛珀的行蹤翻了個底朝天。衣飛珀進宮的同時, 聽事司的奏報也送到了皇帝御案。


  衣飛珀昨日睡到巳時才到兵部晃了一圈, 跟上官下屬打了個招呼, 又自己晃出了門。


  先去絲錦坊的外宅消遣了半下午,宵禁之前去了老桂坊,在文書秀院找了三個樂伎兩個娼婦侍酒,花天酒地大半個晚上才回家。


  路上碰上巡街的衛戍軍,問他為何犯夜禁,他拿著蓋了衣尚予私印的文書,說自己正在替樞機處辦差,混了過去。


  衣飛珀在絲錦坊的外宅,聽事司暫時沒去查——畢竟是襄國公的親弟弟,查起來說不得就得罪了衣家。


  不過,奏報八分肯定地描述,根據四鄰走訪詢問,那地方應該是衣飛珀豢養外室的地方。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你此時也不必去見崇慧郡主,夫妻至此,她見了你也是生氣。「


  「你與她孩提時青梅竹馬,成親也是結兩姓之好,以後的事,你也不必多問了,自有你爹和黎王商議。」


  謝茂揮揮手,也不想和衣飛珀多說:「你回去吧。」


  衣飛珀再不會看眼色也知道皇帝因謝團兒之事厭了自己,若非衣飛石積威甚重,他這會兒都恨不得抱住謝茂大腿喊「姐夫」,求他看在衣飛石的份上饒了自己。


  ——這麼多年來,衣飛珀正兒八經把自己當皇帝的小舅子了,從沒想過自己會失寵。


  「陛下,臣……也很意外。」


  衣飛珀跪在地上擦眼淚,二十齣頭的男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容顏肖似馬氏,氣質則偏向衣尚予,相當硬朗英武,一抹淚就有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壯感,很能唬人。


  「團兒不許看大夫,臣敬她愛她,焉敢相強?她每日吃飯睡覺皆如常,就是一天天消瘦,臣看在眼裡心急得很,叮囑廚下每日給她燉燕窩海參,一日五頓的補……」


  「臣兄慈愛,十天半個月便要給團兒送衣料吃食藥材,就這樣也補不起來。」


  「她又那樣犟。」


  「臣……」


  謝茂聽他話里話外提起衣飛石,利用衣飛石敷衍討好的心思十足明確,沒好氣地說:「叫你滾就快些滾。朕好聲好氣與你說話,再啰嗦兩句,仔細你二哥出來踹你!」


  謝茂故意留了衣飛石在西殿收拾摺子,若衣飛石在,哪裡容得下衣飛珀嘚嘚嘚嘚演這麼多?

  衣飛珀縮縮脖子,不敢再吭聲,飛快地竄了出去。


  他消息靈通得很,知道衣長寧就是「辦事不力」被二哥踹吐血了,這麼些天都沒好,如今還在家裡養著。


  他可沒衣長寧那麼得寵,又犯了二哥最厭惡的錯處,挨上一腳可不得了了。快跑快跑。


  看著衣飛珀近乎逃竄的身影,謝茂心中感慨極了,朕小衣家裡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看著個個都漂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個比一個不成器。稍微好些的衣長寧吧,又被小衣徹底厭棄了。


  「去看看公爺處好了么?倘若好了,叫他今日先不必上衙門,領旨親自走一趟,去把黎王放出來。」謝茂道。


  ※


  把高牆圈禁的宗室王爺釋放出來,說容易也容易,皇帝一道聖旨,再派一個欽差特使,直接就能把黎王府的高牆拆了。


  然而,昨日皇帝說釋放黎王,旨意去了宗正寺,並未派遣特使欽辦,這件事就得去宗正寺一步一步走程序。


  現在皇帝先把旨意發到宗正寺,宗正寺已經在「用心」辦理了,今天又叫衣飛石親自去接,衣飛石就不得不給宗正寺幾分面子。


  他在出宮之前,先派人去宗正寺打招呼,叫那邊快些拿好文書,帶著聖旨,趕在他抵達黎王府之前,兩邊匯合。


  趁著去宗正寺跑文書的空當,衣飛石先去醒春山房探望謝團兒。


  他去醒春山房,仍舊存在私入內宮的顧忌,皇帝昨天就耽誤了議政,今天不能再把閣老們哄去吃飯,沒空陪他過去。


  衣飛石也等不及了,謝范曾托他照顧些團兒,他把人照顧成這樣,眼看要去見謝范,總不能見都不見一面吧?


  最後衣飛石借口皇帝不放心醒春山房的守衛,親自前往巡邏督視。


  路上遇見來往忙碌搬運擺件的宮監,說是皇帝給皇三子謝沃的賞賜還沒搬完。


  衣飛石才知道皇帝賞了巨多東西給謝沃。


  陛下行事,總是這樣……特立獨行。


  在衣飛石的心目中,皇帝總是那麼英明而睿智,不管謝茂做的事多麼離譜,多麼驚世駭俗,衣飛石也總會替謝茂找到合適的理由,並下結論,陛下總是對的。


  ——除了立嗣女。


  他帶著人到了醒春山房,屬下裝模作樣去檢查各處防衛,他也跟著走了幾步,待會兒巡查結束,他再和謝團兒「告辭」。


  醒春山房本是觀景別墅,形制與宮室不同。衣飛石才走了半圈,就聽見殿內的說話聲。


  是謝團兒和媼老在說話。


  她們說的是黑髮狄人的土話,大約是覺得宮中不會有人懂得這種語言,所以不曾刻意放低聲音。


  「如果姑娘姑爺放出來,小姐就休了世子吧。他這樣的男子當不得丈夫,若在吾等族裡,早把他放歸深山當野男人了!」


  這是媼老略帶不滿心疼的勸說。


  狄人土話說起來嘰里咕嚕,媼老語速又快,衣飛石不及走避,就聽了個完整。


  他懂這門方言。


  聽人壁腳自然不體面,衣飛石轉身就走了,奈何耳力驚人,還是把謝團兒的回答聽全了。


  謝團兒說:「父王母妃還沒出來。縱然出來了,前程也未可知。婚事不能作罷。」


  少婦聲音冷靜疲憊,帶著一種讓衣飛石刺心的滋味,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最愛的那匹馬。


  那是謝茂送給他的小馬駒,馳風和奔雷所生,是一匹母馬。


  因為血統太好,配過幾次,養在京城。


  每次從它身邊帶走小馬駒時,它都會奮力反抗,寧可踩死小馬,也不願小馬離開。


  後來馬奴將它從前所生的小馬拴在馬廄邊,奮力抽打,發出嘶鳴,母馬就會前來保護小馬,顧不上新生的小馬駒。


  衣飛石曾聽見顧此失彼的母馬發出痛苦的哞叫。


  ——此時謝團兒給他的感覺,就和當時一模一樣。


  儘管謝團兒沒有嘶吼,沒有嚎叫,語氣冷靜無比,連媼老說話時都帶著對衣飛珀的憤恨,她卻沒有。


  衣飛石仍舊聽出了她深深的煎熬。


  那是一種顧此失彼的煎熬。顧得了這一邊,就顧不得那一邊。


  他曾訓誡了蠻橫的馬奴,將小馬送回了母馬的身邊,不再讓母馬配種,讓它帶著它的子女一同去了西北。


  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待謝團兒。


  他甚至不知道謝團兒煎熬為難的原因是什麼。


  「求見崇慧郡主。」衣飛石在門前差人通稟。


  醒春山房很快就給了迴音,謝團兒親自迎了出來,施禮道:「公爺。」


  衣飛石知道八十斤的重戢長什麼樣,第一次知道八十斤的孕婦長什麼樣。


  他記憶中孕婦肚子都挺著,謝團兒卻完全看不出懷孕的跡象,更像是生了病,所以四肢纖小,肚腹上才稍微有點肉的病婦。


  倘若不是長高了個子,此時的謝團兒看著簡直像是當年初嫁,還未徹底發育的小姑娘。


  「奉陛下口諭,前來督查醒春山房防務。左右已經查實,萬無一失,郡主安心養胎。」衣飛石說。


  皇帝已經賞了各樣衣食藥材,衣飛石不必再送。他想了想,說:「我這就去接你父王出禁。你可有什麼話要帶?」


  謝團兒眼底有光,猶豫片刻,問道:「可否請公爺入內奉茶?」


  衣飛石已經找了借口過來,進不進門差別不大,點頭道:「多謝郡主。」


  移步山房殿內,媼老親自奉茶,謝團兒讓衣飛石坐了上席,和從前一樣依在他身邊,問道:「求問公爺,陛下為何突然開恩?」


  不等衣飛石回答,她先解釋道,「不敢妄揣天心,孩兒只想知道,此次出了禁……還會圈起么?」


  她自稱孩兒,可見心底已經不承認與衣家的婚姻,在衣飛石跟前也不自認弟媳,而是用世侄女的身份,詢問父親的朋友。


  衣飛石知道她擔心什麼,輕聲道:「圈不圈起,只看黎王爺以後作為。你若想要與飛珀和離,我一向都支持的——他辜負了你。」


  謝團兒搖頭道:「何嘗不是我辜負了他?」


  衣飛石的回答在她看來就是保證。只要父王不再牽扯到黨爭之事,後半生是安穩了。


  她鬆了口氣,又問道:「我能與您一起去見父王母妃么?」


  「你在養胎……」


  「若沒有太醫請脈,誰又知道我懷胎了?我不照樣出入宮禁,隨意走動么?」謝團兒並不覺得自己身體很差。


  趙雲霞也說她是心情不好憋出來的毛病,衣飛石想了想,答應道:「好。」


  郡主出宮也不必皇帝批准,衣飛石讓人給長信宮送了信,直接就把人帶走了。謝團兒更衣梳洗,衣飛石就吩咐了在宮外準備好車駕。


  車上,媼老又嘰里咕嚕地和謝團兒說土話。


  大致意思還是勸說謝團兒和離。


  謝團兒一言不發,許久之後,才說:「若我沒有孩子,離就離了。如今不行。」


  衣飛石不是有心聽她主僕二人說話,奈何耳力太好,總不能把耳朵捂住。


  她們都以為京城中沒人聽得懂狄人土話,說話就更直接許多。媼老不解地問:「有了孩子就不能休夫了?孩子是你肚裡爬出來。」


  謝團兒輕聲道:「你別嘮叨我啦。這孩子現在不能姓謝。」


  一句話,聽得衣飛石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曾以為謝團兒顧忌的是孩子不能沒有父親,想給孩子一個堂堂正正的出身。此言一出,他才知道,他徹底想錯了謝團兒。


  這哪裡是個囿於后宅的婦人?


  她比衣家幾個小子都要聰明得多!

  她居然看出了皇帝想立兩姓骨血為嗣的念頭!最讓衣飛石吃驚的是,她知道了此事也不貪婪,反而很冷靜地做出了判斷,不讓孩子立刻姓謝。


  不是不能姓謝,而是「現在」不能姓謝。


  孩子還沒落地,不安全。情勢還未明朗,不安全。皇帝正當盛年,考慮立嗣奪嫡之事,更不安全!

  所以,她現在不會讓孩子姓謝。


  媼老又嘰里咕嚕說了一堆,謝團兒就不說話了,沒多一會兒,馬車裡就響起輕輕的鼾聲。


  衣飛石被謝團兒驚出一手的汗,心中苦笑,皇帝這眼光……


  又忍不住想,這小姑娘是真的不知道他懂狄人土話嗎?她是不是故意「提醒」自己,幫她保住和衣飛珀的婚事?

  作為皇帝最心腹倚重的宗室王爺,黎王的府邸距離皇城不可能太遠。馬車行走小半個時辰之後,停在了黎王府西北角。


  宗正寺的官員已經等候多時。


  義老王爺年事已高,只在宗正寺掛了個宗正的名號,如今辦事的都是底下人。哪怕黎王出禁這樣的大事,他老人家也沒力氣下床。


  其餘宗正寺的大小毛毛,碰見襄國公都是見面磕頭拚命拍馬的份兒,帶好文書手續簽了章印,連黎王府的高牆都拆了一半了。


  負責監看黎王府的是中軍六衙,指揮使盛七江親自帶人來迎接,先給衣飛石磕了頭,又給謝團兒行禮。


  「開門宣旨吧。」


  到了衣飛石這樣的身份地位,已經根本不必和人應酬寒暄了。


  讓衣飛石略微詫異的是,謝團兒不是很少出門么?為何與守衛黎王府的中軍士兵都很熟悉的樣子?


  盛七江見他多看了一眼,連忙上前解釋道:「崇慧郡主生性純孝,常常使人關切王爺王妃衣食用度……」一邊看衣飛石臉色。


  當初謝團兒帶著衣飛石的帖子找上門來,要他通融一二,隨之而來的,就是十萬兩銀票,和幾筐子鮮肉菜蔬米醬茶葉。並且暗示,他的前幾任也都是這麼「通融」的。


  被圈禁的宗室是不允許用任何方式與外界溝通的,所有吃穿用度,也都由宗正寺撥付。


  想當然爾,被圈禁的都是落難壞事的宗室,大多數都會被削成庶人,皇帝不可能給太好的待遇。黎王算是特例,圈起來卻沒有削爵。


  然而,就算皇帝仁慈,准許宗正寺照著黎王的等級每年撥放吃穿用度,底下人難道就不剋扣了?


  謝團兒顯然知道父母在高牆中不可能生活得好,她也不可能嚷嚷宗正寺和中軍衙門剋扣了我父母的用度,她就是想辦法自己往裡送。


  衣飛石的帖子是很好用的。


  她只有一張。是她出嫁之前,衣飛石讓孫崇給她送去的。是衣飛石給她的底氣和保障。


  十年裡,她只把這張帖子用在了中軍衙門。


  襄國公名帖敲門,十萬兩銀票開道。


  每隔十天半個月,謝團兒都會親自來給父母送東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裡外不能通消息,她就照著十倍送!

  多出來的任憑中軍衙門剋扣也好,父母打賞也好,反正能多不能少。


  所以,她不能和衣飛珀和離。


  失去了襄國公弟媳婦的身份,中軍衙門的守衛不可能再賣給她面子。哪怕衣飛珀在家裡鬧的雞飛狗跳,衣飛石親自來問她,是否要和離,她也一口咬定,不離!


  離了,就不能再照顧圈禁中的父王母妃。


  哪怕她早就想和衣飛珀一別兩寬,各自逍遙,卻還是只能堅持著這樁婚事,履行著衣家媳婦的義務。


  衣飛珀鬧了納妾之後,在外養小。


  謝團兒知道。


  她不是困在深宅的婦人,她有媼老,有心腹丫鬟——她的丫鬟和謝朝貴人的丫鬟不同,她的丫鬟都是當男人養的。


  所以,衣飛珀在外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衣飛珀在外養了三個婦人,個個溫柔體貼,恨不得給衣飛珀舔腳。


  她還知道衣飛石把衣飛珀叫去暴打了一頓,衣飛珀才回來和她「重修舊好」,要和她生兒子。


  那時候,她半點都不想睡衣飛珀了。


  可是,她享受著衣家媳婦帶來的恩惠,就不能拒絕份內的義務。


  衣飛珀想和她生兒子,她就必須睡他。


  自幼根植在心內的驕傲與現實逼迫的重壓讓她深陷煎熬,若她是個尋常謝朝女子,逆來順受也罷了,可是,她從小就不是。


  她怪不了任何人。她只能煎熬自己。


  我為什麼要過這種可笑的生活?我為什麼不能和離?我為什麼不能走?


  因為我不能走。


  因為我選擇了,我就要承受。


  驕傲與責任在謝團兒體內刀刀拼殺,一寸寸凌遲她的健康和靈魂。她努力吃飯,睡覺,想要活得更堅強,可是,沒有用。


  心裡過不去,就是過不去。


  倘若不是太后意外回京,皇帝意外寬赦謝范出禁,她只會一點一點熬盡自己,死在病床上,或是產床上。


  盛七江拿不準衣飛石是否知道謝團兒給黎王夫婦送東西的事。


  ——就算衣飛石知道此事,他也不能掀到明面上說。往被圈禁的裡頭私下送東西,那是犯忌諱的。


  他只說,郡主「關切」王爺王妃吃穿用度。


  關心嘛,沒有送!就是偶爾來問一下。


  若是衣飛石震怒反問,他還能立馬錶示,她來問了,我們也沒回答她呀!可規矩了。


  衣飛石還真不知道這件事。


  因為,衣飛石走的是宗正寺的關係,他親自登門去拜託了義老王爺,又打點了宗正寺專門分撥王室祿米的衙門。


  有襄國公親自出面打點,手頭也大方,黎王夫婦絕不會缺衣少吃——誰不知道襄國公為黎王挨過廷杖?欺負襄國公的「至交好友」,怕不是活膩了?


  他也不覺得謝團兒做錯了,或是「純孝」,這就是為人子女的本分。


  「她是個好孩子。」


  我知道她來找你的事,承你情了。


  衣飛石聽得懂盛七江話里的試探。


  沒有他的情面,沒有衣家的情面,謝團兒一個落魄郡主,哪有本事敲開中軍兵衙的大門?


  盛七江這一點兒試探,就是在表功討人情。他願意替謝團兒還這個人情。


  盛七江頓時笑臉如花,越發殷勤地引衣飛石往前。走到黎王府正門前,大多數磚都拆了,只剩下正門一溜。


  衣飛石拿出聖旨宣讀,不等宗正寺的官員上前敲磚,盛七江就狗腿地上前把那一溜長磚推倒,笑眯眯地說:「請進,請進。」


  謝團兒站在滿是碎磚塵土的黎王府前,看著重見天日的門楣,臉色一陣陣發白。


  媼老連忙上前扶住她,衣飛石也聞聲回頭。


  她卻不要人扶。


  她慢慢地站穩,蒼白的臉色逐漸恢復血色。


  十年。


  熬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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