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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鄉村天王(219)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陌生的宮女把守住每一道門, 她們看上去既不窈窕也不可愛, 膀大腰圓, 臂力沉重, 所有人都沉默地各行其是, 沒有人交談,甚至沒有人抬頭。曾經富麗堂皇的中宮依然陽光普照,楊皇后看著銅鏡中端莊憔悴的人影, 努力想要振奮一些, 可是,她做不到。


  ——她被與她相扶共濟二十年, 一起從東宮奮鬥到未央殿的丈夫, 軟禁了。


  楊氏是個聰慧冷靜的女人,她的娘家不算顯赫,可父祖也是三代為官。她從小讀史,詩書雙絕,嫁予皇帝之後更是穩穩噹噹地做著皇子妃, 太子妃,替皇帝整肅後院、市恩臣僚。她不僅僅是皇帝的妻子, 也是皇帝最得力的臣屬,她應該與皇帝共享天下。


  就在她坐在中宮最顯赫的后位上,等待著親子加封太子,等待著一世至高無上的榮華時……


  她甚至有些不相信,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先是家中庶弟慘遭橫禍, 弟弟楊靖上門告狀時, 楊皇后還在想,這算什麼事?這京中誰敢招惹我家,必定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她萬萬想不到的是,謝茂進宮不到半個時辰,她的弟弟就死了!

  楊靖是承恩侯夫人的老來子,楊氏出嫁時,楊靖才出襁褓。她做皇子妃時,還能偶爾回娘家探望,看看弟弟,等她做了太子妃,弟弟就見得少了。反倒是謝茂,從小被她看著長大,感情上更親近幾分。


  何況,楊皇后很清楚,謝茂與人為善,脾性和軟,連下人都不會輕易打罵,遑論殺人?

  所以,儘管得知弟弟被刺身亡悲痛萬分,楊皇后還是耐心地守在宮中,沒有過問。——她相信,她的丈夫會給她說法,她撫養長大的小叔子也會給她說法。她嫁入謝家這麼多年,侍奉皇帝,撫養叔叔,管家治下,沒有一點兒失職之處,她贏得了皇室的敬重,她有被重視的資格。


  思及此處,楊皇后眼中多了一絲恍惚。


  她等得,她痛失獨子的阿娘等不得。


  承恩侯夫人氣沖沖地來長秋宮哭訴,要她為弟弟報仇。她一生堅強慣了,輕易不會流淚。承恩侯夫人進來之前,她已經哭了一場,當著宮人的面,她絕不可能和母親一起抱頭痛哭。


  她沒有哭。她端坐在皇后寶座上,看著承恩侯夫人哭。


  她是皇后。這種時候,她不能哭。


  「我竟不知你跟著姓謝的生出這等狼心狗肺!死的可是你親弟弟啊!他被謝茂殺了,你問過一句嗎?你就守著這中宮之位,自以為穩如泰山?楊至純,你在宮中二十年,你知道什麼?你可笑,你蠢不可及!」


  「這世上只見過追封嫡母做太后的,幾曾見過請太妃住長信宮?琰兒已十二歲,皇帝登基近一年,為何不立太子?——你就沒想過,文帝寵愛十一王有求必應,朝陽宮那賤人為何不扶親子,反倒扶立你丈夫?楊至純,你耳朵聾了,眼睛瞎了,心被狗啃了!」


  承恩侯夫人憤怒之時,指著長信宮的方向罵。


  正是這一番話,徹底將楊皇后,將楊家,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皇帝剛剛安撫好朝臣,步行至長秋宮外,聽了個清清楚楚。


  「娘娘,陛下駕到。」


  楊皇后習慣地起身接駕,坐得久了,渾身竟有一絲僵硬。


  皇帝已長驅直入,走進了中宮內寢。他身邊除了大太監秦騅,另有兩名神情幹練的年輕閹宦,束手縮頸站在角落裡,絲毫沒有存在感。原本牢牢守在門窗處的宮女們則魚貫而出,將門戶緊閉。


  這一雙天下至貴的夫妻對視良久,楊皇后眼中露出乞憐之意,皇帝竟也目露柔情:「梓童。」


  楊皇后微微垂首,低聲道:「別叫我。」做了半輩子夫妻,她太了解皇帝了。皇帝如此柔情,她就非死不可了。


  「朕很心痛。」皇帝嘆息,他口中說心痛,卻絕不肯走近楊皇后,已心存提防。


  「妾也心痛。」楊皇后重新坐回妝鏡台前,拿起粉盒,慢慢掩去眼下憔悴的青痕。她知道皇帝是來殺她的,她要強了一輩子,總要死得體面些,「一轉眼就是二十年了,午夜夢回時,妾還想起臨淄王府里的桃樹,桃花灼灼之時,妾乘轎入府,在桃花樹下與夫君合婚敘禮,定三生鴛盟。」


  她聽了承恩侯夫人所說的那番話,她必然是活不成了。她所想的,是保全她的兒子!


  那日皇帝根本不曾進殿,聽了錢氏那番話,掉頭就走。


  衝進長秋宮的是羽林內衛。——羽林衛中最諱莫如深的一支人馬,只聽皇帝指揮,專門替皇帝干見不得人的事。楊皇后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親娘錢氏,慘死在羽林內衛的一條白綾之下。


  錢氏死了,被裝模作樣地抬回了承恩侯府。長秋宮慘遭血洗,很快就換上了皇帝的人馬。


  從那時候,楊皇后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腮邊薄唇上抹上淡淡的胭脂,楊皇后取出炭筆,淡掃蛾眉。


  「琰兒,他還小。」上好妝后,楊皇后裊裊站起,當了多年太子妃,她似乎都忘記女兒家婀娜多姿的風度了,此時放下刻板端莊的架子,又恢復了幾分年輕時的嬌俏,「還請石氏多看顧。」


  石氏即石貴妃。無寵無子,因是皇后心腹,所以得了貴妃高位。這位石貴妃娘家已經沒人了,楊皇后死後,皇帝絕不可能扶立石貴妃為皇后。請石氏照顧謝琰,就是讓謝琰不再爭取儲君之位。


  「梓童放心。」


  皇帝看著楊皇后的模樣,也想起了她初嫁時的青澀年少,眼中竟有淚光。


  他緩緩抬手,縮在一旁的兩個小太監立刻翻出瓷瓶,調好鴆酒,跪送楊皇後身前。


  楊皇后看著那瓷色細膩的酒杯,再看皇帝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眼中有淚無聲落下,沾濕修剪得乾淨整齊的粉色指甲,肅拜於地,涕泣道:「願妾來生再事陛下。」抬頭將鴆酒一飲而盡。


  鴆酒極烈。入腹之後,不到兩刻鐘就發作起來。楊皇后本在床上待死,渾身痙攣著滾下床來,在地上掙扎嘔吐,雙眼圓睜遍布血絲,十指指甲摳得稀爛。旋即大口大口嘔血。掙扎了足足一個時辰,方才在一片狼藉中斃命。


  皇帝就坐在一旁的春凳上,看著楊皇后一點點痛苦地死去。


  楊皇后不哭不鬧不求不罵,死前恭恭敬敬甚至發誓來世再服侍皇帝,只求皇帝保全她兒子。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飲下鴆酒的前一個時辰,皇五子謝琰就因涉嫌指使承恩侯府縱火焚燒季閣老府一案,被大理寺捉拿下獄了。


  ——誰讓他那麼想不開,這風聲鶴唳的關頭,居然跑去被高牆圈禁的信王府耀武揚威?

  錦衣衛拿著宮禁籍冊把謝琰身邊的宮人太監梳理一遍,不到兩個時辰就有人招認,在季閣老家失火之前,謝琰曾遣人送信到承恩侯府。


  皇帝之所以對她溫情脈脈,正是因為要殺她的兒子。對不起了,梓童。


  ※


  「皇五子下獄了?」


  衣飛石看不懂這個走向了,難道這事兒還真是皇五子乾的?

  在衣飛石心目中,放火這事兒就應該是陳朝探子的手筆。畢竟,朝里哪方面的勢力,都沒有燒死季閣老的必要。這事兒駭人聽聞又笨拙得可笑,真想把屎盆子扣在謝茂頭上,完全可以等謝茂解了圈禁之後再干。


  謝茂許久都沒說話,這一日也沒有纏著衣飛石,獨自在書房待了半天。


  到晚上吃飯時,衣飛石照例要和謝茂一起,卻見桌上分了兩席,擺在他身前的那一席四葷六素兩羹一湯,與尋常無異。擺在謝茂面前的卻是一席素菜,平常謝茂都要小酌幾杯,今天只有一壺米湯充作飲漿。


  衣飛石當然早就察覺到謝茂情緒不對,但他沒資格問。現在謝茂都吃起素菜了,他難道還敢大喇喇地啃羊肉?


  「將席面撤下去,我與殿下同食。」衣飛石吩咐下人。


  「別撤。就這樣吧。」謝茂按著衣飛石坐下,手腳很規矩,很顯然沒心思吃豆腐了,「你好好吃飯,不與你相干。」


  見衣飛石還要推拒,他親自拿筷子替衣飛石夾回半隻小羊肋,再把筷子塞衣飛石手裡。


  「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大好。你高高興興吃飯,我看著就開心。」


  這一頓飯,謝茂食不知味,衣飛石也實在高興不起來。二人草草吃完了飯,謝茂摟著衣飛石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你早些睡,我……」


  「我陪殿下。」衣飛石拉住他欲起身的手,燭火中顏色曖昧,「陪殿下睡。」


  謝茂多沉鬱的心情聞言都忍不住想笑,誠然衣飛石早就許了身體給他,常年廝混在軍中也不認為自己是深閨女子的衣飛石,很顯然對身體也不那麼要死要活的看重,可他看出自己心情不好,就寧願做討好自己的事,——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利用,討好,隨便什麼,總而言之,衣飛石是希望他高興,他就覺得高興。


  「那你替我抄一卷經吧。」謝茂帶著衣飛石一起到書房。


  書案上墨香四溢,一本經書都沒有,全是謝茂的鬼畫符。衣飛石借著燭火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謝茂寫的是什麼。他常年在父親帳下服侍,收拾書案一把好手,捲起袖子很快就把書案收拾出來。重新研墨展紙,問道:「抄哪一卷經文?」


  衣尚予崇道,長公主信佛,兩家常念的經典衣飛石都能背誦,不用經書也能默寫。


  「阿嫂崇道,抄一卷《清靜經》吧。」謝茂坐在燈火黯淡處,聲息漸低。


  阿嫂?謝茂上頭十個兄長,能被他理所當然稱呼一聲「阿嫂」的,只有宮中那一位。衣飛石忍住心中狂跳,瞬間就聯想到今日皇五子下大理寺獄的事。楊皇后出事了!楊家完了!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執筆的手穩定無比,添墨留鋒,在書案前端端正正地寫出一筆小楷。


  《清靜經》全文不長,衣飛石寫得很仔細,也只花費了兩刻鐘時間就盡數寫完了。


  謝茂接過他抄好的經文,從頭到尾默念一遍,點燃后焚入筆洗中,看著一點點燒成灰燼。


  做完這一切之後,謝茂終於不折騰了,洗漱之後打算上床休息。衣飛石卻坐不住了。楊皇后出事了,都到了抄經焚燒的地步,必然是不行了。這麼大的事,他知道了消息,讓他還繼續坐在信王府幹熬著?哪裡熬得住!


  謝茂路過他棲身的憩室時,順手丟了一塊信王府的腰牌給他:「想出去就出去。遇上街坊上查犯夜的,不要報衣家的名頭,就說是我的人。」


  衣飛石捧著腰牌謝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半晌才吶吶道:「我去去就回。」


  靠近合子街的騾馬市已燃起大火,這地方白天市貨騾馬,旁邊就有大大小小的草料行,夏日夜風兇猛,火苗落地瞬間燃開一片。不遠處的坊丁、百姓,紛紛出門救火,臨近才發現兵馬所設置在街市各處的太平缸都被打破了,救火的水平白淌了一地。


  ——陳朝探子放了火,當然也不會放過救火用的太平缸。


  大火熊熊燃燒,確實困住了大部分趕來的衛戍軍腳步。


  衛戍軍兵權旁落,大部分兵丁以守城之職受五城兵馬司調遣,而防火緝盜、整飭城內風化才是五城兵馬司的本職。騾馬市大火已起,若不救火,一旦火勢蔓延開去,燒死燒傷京城百姓,身為西城兵馬司指揮使的錢彬照樣吃不了兜著走。


  衣飛石看了火勢一眼,問明白陳朝探子離開的方向之後,毫不猶豫打馬離去。


  「跟上跟上!」謝茂立刻跟了上去。


  衛戍軍已經留了相當的人手在此疏散附近百姓、參與救火,不差他們這幾十個人。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一旦火勢蔓延,人力所能做出的努力已經非常少了。除非在失火初期就迅速以附近太平缸里的水、沙將火苗撲滅,否則,救火基本也就只能拆掉附近的房子,阻止大火繼續蔓延。


  分明留下來能做的事不多,根本無須留下太多人,錢彬還是選擇留下大部分衛戍軍與兵馬司衙役負責救火。——這伙陳朝探子戰力驚人、心狠手辣,錢彬已經不太指望能將之擒獲了。若是走了賊子,西城又被燒了,他怎麼向皇帝交代?

  留下大部分下屬救火,是一種絕對不會犯錯的政治態度。也是錢彬入罪翻身的關鍵。


  本以為陳朝探子會尋找一段容易攀爬的城牆,越牆而出,哪曉得順著一路被驚動的坊丁指點,衣飛石居然徑直追到了聖安門。聖安門就是聖京西城的門戶,衣飛石不久之前,才在這裡射殺了一名守城校尉,強行打開了城門。


  一股被算計的寒意從衣飛石脊背倏地竄起,他心想,這可糟糕了。


  才殺了一個守城校尉,陳朝探子就從這個死掉的校尉當值的城門跑了,說他不是故意的,說他和陳朝探子沒勾結,誰肯相信啊?

  「二公子別急,人還沒出去!」衛烈提起馬鞭,指向城下的藏兵洞。


  聖安門內因地勢修築了一座瓮城,南北各有兩處箭樓,架著十座謝朝威名赫赫的徐子連弩。這種弩機重逾千斤,能連續發射二十五支重弩|箭,遇上這種續發重器連弩,五百人以下的騎兵衝刺通通要跪。儘管射程不高,移動不便,可是,把這東西擱在瓮城裡當守關用的殺手鐧,至今無人可破。


  衣飛石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打這主意呢。」


  瓮城外邊已經死了一地衛戍軍了。


  陳朝探子一路殺向西城門,圖謀的就是這十座徐子連弩。


  若在平時,想要順利殺上瓮城箭樓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架不住這群陳朝探子運氣好啊!


  聖安門守軍才被衣飛石射死了一個守城校尉,城門副拖著長官的屍體去衛戍軍衙門告狀去了,留下做主的是三個兵司馬。誰也沒想過城裡邊會出事。西邊大火燃起時,兩個兵司馬還毫無戒心地想著,反正城門也關了,要不要派幾個人去救火?

  兩個兵馬司都如此想法,守城的兵丁打瞌睡地打瞌睡,看熱鬧地看熱鬧,異常鬆懈。


  ——這也是因為西城外是大將軍行轅的方向,誰都沒想過那邊會出事,戒心很低。


  ——皇帝跟衣大將軍有齟齬,底層官兵並沒有這樣的政治素養。


  更何況,今夜已經死了一個校尉,已經出過一次事了。誰會想到那麼點兒背,居然還會再出一次事故?且是如此嚴重惡劣的大事故!


  陳朝探子一路且戰且逃,另有分兵故布疑陣,逃到聖安門瓮城時,只剩下不足二十人。


  這二十人俱是殺伐決斷的好手,且似是早就踩好了點,對聖安門瓮城的地形十分熟悉,四人一組分撲五個藏兵洞。唯一失算的是,因衣飛石半夜叫門之事,應該分批輪值在藏兵洞里休息的衛戍軍,此刻都還在城樓上沒解散,所以,藏兵洞內無人可殺。


  陳朝探子立即改變目標,直撲瓮城箭樓。——順利掌控了徐子連弩。


  殺手鐧入手,不管是對面閘樓上還未解散的守城衛戍軍,還是瓮城之外錢彬率來追殺的衛戍軍與兵馬司衙役,統統都無法突入徐子連弩的射程之內。五百人以下的騎兵隊伍都沖不破,區區幾百個步兵還想怎麼殺進去?送菜呢!

  城樓上的衛戍軍被徐子連弩射得抬不起頭來,錢彬帶來的兵馬也只能在城下乾瞪眼。


  「城上弩|箭能射幾次?」衣飛石問。


  作為衣尚予的二公子,衣飛石在聖京外內兵衙還是很有幾分名聲,至少錢彬也認識他。換了平時,錢彬肯定也不會得罪這位大將軍的寶貝兒子,今天惹了一肚子破事心情極其惡劣,沒好氣地反問:「你問我?我問誰?我一兵馬司指揮使,管這衛戍軍的事兒?」


  衣飛石也不生氣,側頭問錢彬身邊的衛戍軍兵頭兒:「這位兄弟知道么?」


  謝茂匆匆打馬跟來,恰好聽見張豈楨簡單地說:「日常軍備弩|箭十箱。」


  衣飛石點點頭,往前走了一步。


  謝茂問道:「十箱能射幾次?」他就算當了兩年皇帝,也沒真的上過戰場,知道徐子連弩一次能射幾支弩|箭,知道徐子連弩造價幾何,可他還真不知道十箱弩|箭能裝填幾次。


  錢彬與張豈楨都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他會來這兒:「殿下,此地兇險……」


  「兇險個屁。當孤真不知道徐子連弩射程?」謝茂將馬駐在安全線內,忍不住就要替衣飛石出氣,「孤問你呢,十箱弩|箭能射幾次?」


  錢彬以為謝茂問張豈楨,哪曉得都不等張豈楨開口,謝茂就沖著他一通削:「聖人命令兵馬司轄治衛戍軍負責京城城防,那是信重爾等!爾堂堂西城兵馬司指揮使,竟連城防弩|箭幾何都一問三不知,簡直是玩忽職守!——孤要參你!」


  莫名其妙一通火,發得錢彬都懵逼了。剛才我的人把信王從妓院綁回來,還給他上了個手枷,他好像也沒有這麼生氣吧?這邪火哪裡來的啊?


  謝茂發完火,一直留心衣飛石的眼角餘光一閃,忙呼喝:「拉住他!」


  信王府侍衛都在謝茂身邊,衣飛石離徐子連弩射程太近,那邊只有列隊守著的衛戍軍。底層軍官此時都還不明白謝茂的身份,只有張豈楨反應迅速,謝茂才吼了一聲,他二話不說就扯住了衣飛石的馬韁!

  衣飛石也聽見了謝茂的呼喝,他此時還要「依靠」謝茂,因此表現得很乖巧。


  張豈楨拉扯韁繩的時候,衣飛石已經駐馬落地,仰頭問道:「殿下?」


  「你幹什麼去?」謝茂的表情則並不好看。


  自轅門初見以來,衣飛石還是第一次看見謝茂這樣嚴厲的表情,他慢慢扳直腰身,似乎有了一瞬間的冷漠與倔強。


  然而,僅僅一瞬間之後,他骨子裡的驕傲就被深藏在青澀的溫順中了。


  頂著謝茂審視的目光,衣飛石微微垂首,聲音溫和誠懇:「殿下容稟,弓箭射程比弩|箭更遠百步,卑職射術尚可,或能以此破除僵局。」


  他一邊說話,一邊屈膝跪下,「殿下,卑職的母親與兩個弟弟,都還在公主府。」


  所以,我殺聖安門守城校尉是個意外,我此去是為了收拾殘局,不是和「陳朝探子」一起攻陷城門,我爹也沒有派人埋伏在城外準備殺進來。


  在場的錢彬與張豈楨,都還不知道衣飛石射殺守城校尉一事。衣飛石對謝茂所說的這一番話,二人都聽了個似懂非懂,只隱隱覺得:信王懷疑清溪侯居心叵測?……箭樓上的「陳朝探子」莫非和衣家有糾葛?唔,難怪這一夥探子這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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