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打賭
「少游?!」
「少游——」
「風少游……」
幾個不同含義的聲音先後響起,有驚,有喜,有如釋重負。
要不是有秋老師攔著,魚快和明小蘇恨不能衝上去歡呼一把!
金鈴也露出非常歡欣的顏色。一個人禮貌客套的笑容和真心歡喜是不一樣的,真心歡喜有多動人,落在涼志眼裡,就有多嫉恨:原來是這個小鬼,模樣倒算俊俏。不過,要和他搶人,還嫩了點。
姓秋的說他在山裡修習,怎麼就沒死在是山裡呢。可惜了這件事已經在鎮長面前報過備,不然他倒是可以以遲到的借口取消他今年秋元祭獻禮的資格。
都怪姓秋的多事!也怪那個大個頭大嘴巴!涼志連管沖也一起怪上了,嘴上更不客氣:「我說誰呢,原來是咱們蠻山鎮上有史以來第一個秋元祭遲到的大英雄啊!來來來,大英雄,讓大伙兒見識見識,你究竟有多高的修為,敢在秋元祭上遲到!」
風少游微微一笑:「一會兒您就能見識到了。」
「別是個不過吧。」涼志哼了一聲,「那我就等著瞧了。」
風少游卻不與他斗這個嘴,也來不及與小夥伴們打招呼,他三步兩步一躍而上,經過金鈴的時候,兩人迅速交換個眼神,金鈴的心登時就靜了下來。
風少游的雙手握到了蓮枝上。
涼志有意無意往前走了半步,雙手攏在袖中。
片刻,蓮花枝頭微微顫了一下,就在眾人以為會像之前管沖、魚快、明小蘇幾位一樣,蓮花慢慢綻開然後停住,但是並沒有,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花苞還是花苞,絲毫沒有要開的意思。
魚快和明小蘇的臉色已經開始不好看。
難道風少游會過不了關?這個別人信,魚快明小蘇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這些同學中,沒有人比他更勤奮,怎麼可能過不了關?
金鈴不自覺地咬了咬唇。
就連一向和風少游不對付,之前還盼著他遲到不能參加秋元祭的管沖都在隱隱盼著他能夠過關,滅一滅涼志那小子的威風——就更別說其他小夥伴了。
唯有水晶蓮枝上的花苞不為所動,就這樣沉默著,不開,不亮。
風暴中心的風少游反而比其他人鎮定。
雖然他之前並沒有經過元液檢測,但是水晶蓮枝對元液的誘發和吸引顯而易見,只是當涼志走近,他的雙手忽然就熱了起來,這種不尋常的熱度,使得元液從指尖傳遞到水晶蓮枝的時候,出現了明顯的斷點。
作為一名信蠱蠱師,風少游對於氣流的順暢再敏感不過,他偏頭看了涼志一眼,這人真是膽大包天,鎮長在上,秋老師在側,竟敢為幾句口角破壞秋元祭——簡直該死!
涼志收到他的這個眼神,不但不覺得羞愧,反而得意洋洋:「喲,不會這麼巧就被我……說中了吧?」
「元液檢測都過不了關,還想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
「我要是你呀,就不這麼大老遠趕回來自取其辱了,早買塊豆腐一頭撞死豈不幹凈?」
他這幾句話都壓低了聲音,並沒有讓別人聽到。
風少游卻大聲回道:「涼大蠱師這話的意思,是看死我過不了檢測?」
涼志卻甚是狡猾,並不肯認:「我可沒這麼說,小兄弟莫要妄自菲薄。」
「少游,不要再與他廢話了,」金鈴忽然出聲道,「時間不多了!」
元液檢測最長為一刻鐘,過了這一刻鐘水晶蓮花還沒有被催發的話,蓮枝就會反震檢測者,終斷檢測進程,這是金鈴觀察得到的結論,少游遲到,沒有看到這些,而涼志是絕不會告知的。
風少游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我一直都聽說涼大蠱師是個敢作敢當的漢子,卻原來,聞名不如見面啊——想必涼大蠱師也不敢與我打這個賭了。」
「風少游!」風少游這幾句話動靜太大,秋老師不得不提醒他注意場合,也是警告。
連祭台上鎮長的目光也微微一凝,左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
他居高臨下,當然看得出涼志在搗鬼,不過,他並不打算為這個遲到的新晉小蠱師出頭。一來涼志跟隨莫德多年,對他一向恭敬;二來,他們蠱師之間的紛爭,哪裡值得他發話。就讓他們鬧吧,暫且作壁上觀。
風少游不再言語,只再拋了個挑釁的眼神過去。
涼志在心裡默算了一下時間,最多還剩四十息。莫說是個晉級才不過月余的小傢伙,就是老秋……怕也不敢誇口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突破他的禁制,催發水晶蓮花吧。
一時咬牙笑道:「賭就賭!秋兄給我們做個見證吧。」
若在往常,秋老師倒可以以「秋元祭不宜嬉鬧」的理由反對,但是今年秋元祭改制,鎮長帶頭鼓勵大家開賭,他就不好明言阻止了。更要命的是,這個賭還是風少游提出來的,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秋老師心裡騰地升起怒火——他和涼志意見一致,無論怎麼想,風少游都沒有勝算。
「秋兄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啊。」涼志笑道,「卻不知風兄弟有什麼可以拿來做賭的?」
「我輸了,任憑差遣!」風少游不動聲色扔出七個字。
「少游……」魚快、明小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風少游沖他們笑了一下,反問:「涼大蠱師呢?」
「就你這麼個廢蠱,元液檢測都過不了,能幫我做什麼事?」涼志哼了一聲,目光卻往金鈴那邊瞟過去。
「你!」管沖早就憋紅了眼睛,這一下哪裡還忍得住,握緊拳頭就撲了出來。
「放肆!」然而秋老師在側,哪裡容得有人秋元祭上鬧事,這一聲低喝,別人並不覺得如何,管沖卻是整個身形都僵住了。
好在秋老師並沒有繼續呵斥,只一雙眉鎖得緊緊的。
這一下輪到風少游尷尬了。原本想幫金鈴出口氣,卻還是低估了涼志的麵皮。他連自己都押上了他都瞧不上,他這會兒哪裡還拿得出更好的賭注?而時間……就如金鈴所說,時間不多了。
罷了,風少游嘆了口氣,這次放過他,來日方長。於是開口道:「既然——」
「那就再加上我吧,」金鈴忽然抬頭,應道。
「什麼?」莫說別人,就是風少游,也不由一愣。
「那就押我吧。」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金鈴心裡反而一松,笑吟吟地道:「既然涼大蠱師不滿意少游做賭注,那就再加上我吧,如果少游輸了,我和少游一樣,聽憑涼大蠱師差遣!」
「金鈴……金鈴你在胡說什麼!」管沖率先叫了起來。
要在平時,他多半還會因為金鈴對風少游不同尋常的信任遷怒,但是這個時候,哪裡還顧得上這些——金鈴她這是把自己押出去了啊!那個什麼涼志,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光他那看金鈴的眼神就……就足夠他吃不下睡不著了,聽憑他差遣!那簡直就是噩夢!
就連秋老師,也微微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風少游今晚也不知道怎麼了,盡胡鬧!如今連金鈴也——
真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金鈴並不理會,卻反過來盯住涼志,嘴唇慢慢勾上去,露一個嫵媚奪目的笑容:「那麼,涼大蠱師又有什麼,可以拿來與我和少游打這個賭呢?」
涼志明顯猶豫了:對方拿出兩個人做賭注,他這邊要是籌碼分量不足,豈不惹人恥笑?
「涼大蠱師……」金鈴微笑道,「這是在拖延時間么?」
「如果風兄弟能夠通過元液檢測,我就聽憑金鈴妹子差遣!」這句話一出,噓聲四起,新晉蠱師們都躁動起來:這廝做得好春秋大夢!聽憑金鈴差遣——這真是輸了的結果不是贏了么?分明是找到了接近金鈴的借口啊。
「別吵!還……還有!」當面被這些後輩群嘲,鎮長、秋老師的臉色也不好看,便是以涼志的厚臉皮,也有些扛不住——不管怎樣,薩吾鎮長的態度,他不能不在乎。勉強又加一句:「我今晚奪得的『秋元賞』讓給風兄弟和金鈴妹子——這樣總可以了吧?」
「我呸!」管沖氣得要死,只是礙於秋老師就站在旁邊,不好發作,啐道,「誰知道你今晚拿不拿得到『秋元賞』啊,要拿不到呢?」
連一根筋的管沖都能想到這個,別人自然也能想到,集攏過來的目光要有多懷疑就有多懷疑。
「拿不到我就滾出蠻山鎮!」——涼志把心一橫,撂下狠話。
其實今晚的秋元賞,涼志還是有把握的,鎮上的二段蠱師原本就不多,他要不是真有些本事,也不會得到鎮長和礦場總管莫德這兩號頭面人物的垂青。這群新晉小蠱師們也沒多少戰鬥力,這秋元賞,還不是他手到擒來?——這句話好歹讓現場安靜了下來。
涼志心裡算了算,只剩下十多息了,他贏定了!一想到贏了之後的結果——這個該死的小鬼,可以差遣他做牛做馬,至於貌美如花的鈴妹妹嘛……要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幾乎要嘿嘿笑出聲了。
「風少游?」秋老師乾咳一聲:涼志下了賭注,最後還須徵得風少游同意。
「好!」風少游一錘定音。
只剩下七息了。水晶蓮枝枝頭的蓮花還是靜靜的,風少游周遭隱隱巡繞一層紅光,只是在祭台光華的掩護下,並不十分清晰。
「……五……」有人在小聲倒數。
蓮花苞又顫了一顫。
所有人都屏氣凝聲,特別魚快、明小蘇兩個,手心裡都是汗津津的。反而金鈴沉得住氣,起碼臉上沒帶出顏色來。
最沉不住氣的自然是管沖,他是真要哭了。他已經在心裡把所有他聽說過的,神靈也好,龍也好,十八代祖宗也好,通通求了個遍,只求他們保佑……風少游。我擦怎麼這麼奇怪,這輩子,竟然還有求各路神明保佑那個傢伙的一天,管衝心里頗有點不是滋味。
「……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