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當真那麼可怕?
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層薄紗,可那怪異之下究竟是什麼,饒是精明如元德帝也摸不透,甚至連那麼一絲可以往前探尋的端倪,也是無法尋得。
這一夜,帝王無眠。
宇文皇后出了御書房之後,也沒有離開,徑自跪在了御書房外,一門之隔,帝后二人,各自心思深沉。
幾乎整整一夜,御書房的燈,亮了一夜。
除了帝后,這夜裡似乎還有許多人都無眠。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
長樂殿內,木魚聲從佛堂里隱隱約約的傳出來,那佛堂的燈火,一如御書房一樣,一夜沒有熄滅,窗欞透出的剪影,婦人握筆書寫,靜謐悠然。
可此刻佛堂里,案桌上那一摞抄寫好的經書上,凌亂的筆跡,卻昭示著婦人整個夜裡心中的不平靜。
她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木魚聲一下又一下,隱約間也添了幾分波動。
漸漸的,天稍微亮了些,可視野里的一切依舊不甚清晰。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木魚聲微微一頓,跪在佛像前的婦人,雖然依舊閉著眼,可面容之間卻有了異樣。
門外,敲門聲叩叩的響了兩聲,那敲門的人,似乎刻意小心翼翼的壓著聲音。
「進來。」
佛堂內,婦人的聲音緩緩響起,隨即,吱嘎一聲,門被推開。
長樂殿本就清冷,自驪王趙焱被元德帝下令,除去一切朝中事務之後,這長樂殿行走的人越發的少了,如今甚至連長樂殿內原來的宮人,也被調離了一些。
整個長樂殿更加的蕭索清冷。
「你來了。」
進來的人剛將門關上,身後,佛像前跪著的婦人的聲音再次傳來,當下,那人的身形微微一怔,但也僅僅是那一瞬,來人就已經恢復如常,轉身,看向佛堂前跪著的婦人,跪在地上,面容之間,甚是恭敬,「奴婢參見太後娘娘。」
那聲音,溫和柔順,細膩可人,明明沒有半點魅惑之意,可彷彿是骨子裡透出來的純真,聽在婦人的耳里,恰巧是這世上最溫柔的迷藥,讓人不留神便沉醉其中。
常太后敲著木魚的手一頓,原本回蕩在佛堂里的木魚聲戛然而止。
這一停,彷彿空氣都瞬間緊繃了起來,跪在地上的人更是連呼吸都透了幾分緊張,低垂著頭,甚至連眼珠都不敢動一下。
半響,餘光之中,婦人緩緩起身,轉過身體,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每靠近一步,跪在地上的女子心就跟著顫一下,眼神之間,除了恭敬,隱約添了幾分恐懼。
直到婦人在她的面前停下,女子依然低垂著頭,目光定定的落在夫人的鞋面兒上。
「你怕我?」
婦人居高臨下,看著眼前的女人,一個黑色斗篷,從她的頭頂罩下去,幾乎遮住了她整個身體,但縱然是瞧不見那張臉,常太后也依然能夠想象得出,那張臉的溫柔動人。
可越是那樣的溫柔動人,卻越是讓她心中突生一股不悅,「我當真有那麼可怕嗎?」
常太后倏然拔高了語調,隱含的怒氣,讓跪著的女子整個身體更加緊繃起來,下意識的搖頭,「不,太後娘娘不可怕,太後娘娘慈悲善良……」
「慈悲善良……呵,都已經嚇成這個樣子了,還說不可怕,還說慈悲善良,看來,在謊言里活得久了,這說起謊來,也是信手拈來了,不過,若是這點兒心理素質,可不要搞砸了事情才好啊!」沒待女子話說完,婦人就冷聲將她打斷,凝在女子頭頂的視線,越發的清冷。
搞砸了事情?
「太後娘娘明察,奴婢一直盡心儘力,不敢有絲毫閃失……」
在太后的威儀之下,女子戰戰兢兢,忙的開口。
「嗯,確實是盡心儘力。」常太后斂眉,嘴角淺揚,突然,沉默半響,又繼續吩咐,「抬起頭來。」
女子一怔,心中雖是恐懼,可卻不敢違逆眼前這婦人的意思,倉惶的抬起頭,那斗篷遮蓋之下的美麗臉龐,完全暴露在婦人的眼裡,那眸中的驚懼,臉上的惶恐,卻是掩藏不住靈魂深處的純澈。
那純澈……
常太后看著,撥著佛珠的手倏然一緊,連目光也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在那視線之下,女子眼裡的恐懼更濃,「太……太後娘娘……」
女子剛開口,面前的婦人倏然抬手,指尖挑起她的下顎,巨大的力道,幾乎讓女子的頭抬到了極限,婦人這才打量著眼前的這張臉。
「當初,我果真是沒有看錯你,這模樣……」常太后口中喃喃,眼神漸漸變得幽遠,似乎透過這張臉,看到的了久遠之前的東西,「這模樣,當真是像極了。」
像極了?
女子咬著唇,眸光微斂。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這個婦人看自己的眼神,究竟意味著什麼,但如今,她卻已經知道婦人口中那一個「像」字,隱藏的意思。
她像一個人!
那一個人,或許,被那人藏在心底,她辨不清模樣,卻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她的影子。
而這個人,也是常太后的舊識。
可她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在她的腦海里出現了無數次。
「怎麼?這段時間,養尊處優,日子可是過得舒坦。」
突然,常太后再次開口,話落之時,也移開了抬著女子下顎的手。
這一松,女子身體一晃,卻顧不得那突然的一下,閃了脖子,忙的誠惶誠恐的又將頭磕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承蒙太後娘娘的恩典,才有機會顯貴騰達,奴婢日日都記得太後娘娘的恩,絲毫也不敢忘。」
「呵,記得,記得便好。」常太后挑眉,滿意的一笑,看著跪在腳邊的女子,似突然想到了什麼,眸光一怔,隨即彎下身子,扶著女子的手,那一觸碰,女子明顯一顫。
女子抬起頭,再次對上婦人的眼,眼前的婦人,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眼裡的柔和溢滿了慈愛,宛如一個長輩,讓女子莫名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