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13
言衡恢復得很好,他像是沒有受到車禍的影響,只有一點,他極度厭惡自己開車,或者說,他根本不願意自己開車。每每手一觸碰到方向盤,他的雙手就會不自覺的顫抖,他擔心自己的開車技術不嫻熟,而導致發生車禍。
醫生說,這是創傷後遺症,需要慢慢的修復。
可是言衡知道,這是沒有辦法恢復的,他最開始的情況更嚴重,抵觸坐車的行為,哪怕是別人開車,他都從心裡厭惡。
後來是怎麼好轉的呢?
言衡想起來了,是宴清歌。
她狠狠的拽著自己,用盡全力拽自己進了車裡面,然後吩咐司機開車。
「阿衡,坐車這件事你避免不了,而且我也希望你能重新站起來。」
言衡垂下了眼帘,坐在教室里,笑了起來。當時他其實很驚訝,自己姐姐身體那麼弱,竟然有這麼大的爆發力,強硬的態度讓司機開車,與她平時軟綿的樣子絲毫不符合,而造成她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自己。
化學老師在黑板上講著題目,言衡拿出了筆,在紙上寫下了「宴清歌」三個字。
姐姐今天十八歲的生日,而他也已經十三歲了,即使跳級念了高三,可是學習起來並不怎麼吃力。
他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不願意用一些庸俗的詞語來形容她,只想捧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到她的面前。
窗外微風輕輕吹起,學校里的湖泊面上盪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偶爾,又帶起兩片柳葉落在了湖面上,輕輕盪著,一下又一下。
言衡坐在窗子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他想,要送給姐姐什麼生日禮物呢?
突然間,自己的手肘被人輕輕推了一下,言衡回過神看向自己的同桌,只見同桌用書輕輕的擋住了自己的臉,然後指了指講台上,有些禿頂的化學老師:「老師一直盯著你看啊言衡,好好聽……」
女同桌話還沒有說完,四十歲左右的化學老師立即將自己用剩的粉筆朝著她扔過去,粉筆呈拋物線狀,直接砸到了女同桌的桌面上,嚇得女同桌立馬坐直了身子。
「李宛,既然你上課還有閑心聊天,那看來你們班主任把你和言衡安排坐在一起,你的化學成績也因此提高了。既然如此,那就起來回答個問題。」
女同桌,也就是李宛,身子僵硬了一下,才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她心裡其實害怕的厲害。因為班主任是自己爸爸,當時看到自己化學成績差,所以才將自己和言衡安排在一桌,準備讓言衡帶帶自己。可是長期接觸下來,雖然言衡沒有和自己說多少話,每天放學之後更是迫不及待的回家,彷彿家裡有個什麼禮物在等待著他似的。但是她還是感覺到,這個比自己小四歲的男生,卻比班裡其他的男生成熟得多,那些男生只會和女生鬥鬥嘴,而言衡不同,他似乎是對女生根本不在意。
李宛每天晚上在家裡偷偷看小說,總覺得越是這樣的人,一旦喜歡上一個人,那肯定是不會再有任何的更改了,就像小說里的男主角,這樣的人,如果喜歡上自己……而且,言衡真的比其他的男生好看太多了,他的鼻樑很挺,嘴唇薄薄的一片,一雙眼睛深邃,裡面像是一汪黑潭,丟一個石頭子進去,也不會有任何的波動。
「NH4 、-OH這兩個離子,電子數是一樣的嗎?如果不是,那分別又是多少?」化學老師透過眼鏡看著李宛。
李宛臉尷尬得紅了,更讓她生氣的是,自己因為言衡而受罰,言衡竟然無動於衷,他絲毫沒有想過寫個答案給自己!
化學老師見李宛答不出來,也懶得懲罰她了,從粉筆盒裡面拿出一隻粉筆:「你坐下吧!這人啊,得自己成全自己,否則沒人能幫你。做人做事,都是這個理!」
一下課,言衡收拾了課本,準備離開教室,卻見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悅。
「喂,言衡你太不夠意思了吧,我為了你被老師罰,你竟然不感謝我就算了,竟然連個答案都不告訴我!」
言衡回過神,將右手的拐杖伸直,用拐杖挨地的那一頭對著李宛的扯住自己衣服的手,手一點點的使勁,將拐杖往後面推,李宛手上被蹭起了皮,鬆開了他的衣服。
聽到李宛倒嘶了一聲,他這才收回了拐杖,然後直視著李宛,一雙眼睛彷彿了洞察了一切。
「我何時被老師懲罰過?」
李宛結結巴巴,有些說不出話了。是的,她一直都明白,言衡上課走神的次數不少,但是老師要麼視而不見,要麼瞪他兩眼,一旦考試成績出來,又將他當做掌心的寶班級的希望!她今天這麼做,只是想讓言衡……想讓他注意到自己啊!真是不解風情!
此時的李宛不明白,他哪裡是不解風情呢,只是願意讓他解風情的那人不是你罷了!
言衡見李宛不說話,又接著說道:「我何時需要人救我了?」
他這話說的狂妄又有點自大,可是李宛卻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在她看來,言衡自入學起,好像無所不能,就算他是個……跛子,可是游泳也非常厲害,借用拐杖走路,卻也不會讓人覺得狼狽與產生同情,他依舊矜貴。
「沒……沒有。」
言衡轉過身,往前走去,卻又留下了一句話。
他說:「不要試圖在我身上使用一點小心機,我不喜歡。」
……
言衡從車裡面下來的時候,站在宴家門口,他抬頭向著二樓的方向望去,姐姐現在在做什麼呢?
是在睡覺 ?不不不,現在已經六點了,不能讓她睡覺,晚上不然該睡不著了。
是在喝她最喜歡的酸奶?還是不要了,馬上要吃晚飯了,喝了酸奶她晚飯又吃不了多少!
他嘴角翹起,朝著宅內走去。拐杖拄在地上發出響聲,車靜立馬走了出來。
「小衡放學了,快快快坐下,媽媽去給你盛一碗湯!」
言衡看了她一眼,不予理會。為什麼要理會她呢?當初生了自己,後來自己在醫院的躺著的時候,她來看過自己幾眼?到如今,突然間又貼上來,無非是看見自己又和正常人無異。只要他自己心裡知道,即使裝得再高傲又冷漠,其實和正常人,還是有……區別的。
「不用了,我上樓。」
車靜看著言衡又要上樓,心裡早就將宴清歌詛咒了千八遍,天知道這個掃把星究竟施了什麼咒,自從三年前言衡出院后,眼裡就看得見她一個人,連自己這個媽都不管不顧!
她急忙找出一個話題,想引起言衡的注意:「小衡,今天你兩個姐姐生日,晚上宴叔叔在『碧雕坊』給你們舉辦了一個宴會,初葉已經出門去做造型去了,清歌死活不肯出去……」
碧雕坊是H市最大的酒店服務中心,H市排行前幾的富豪每逢喜事都會在碧雕坊舉辦酒席或者宴會。碧雕坊這個名字據說是C國開國大將路經H市時,碰見在這裡用過一次餐,因食物雕工精美且新鮮美味,故賜名為「碧雕坊」。
言衡聽到了車靜的話,腳步停了一下。他當然記得宴初葉的生日,因為這天的生日啊,也是他最愛的姐姐的生日,他又怎麼會忘記,怎麼會忘記這些年宴初葉對姐姐使出的小心機,在傭人面前「無意」的中傷姐姐,偶爾讓姐姐出個丑……
這些……他會一點點的替姐姐討回來。
言衡朝著樓上走去,走到宴清歌的門前時,敲了兩聲門,直到裡面傳來了「請進」兩個字,方才推門走了進去。
他一進門,就看見宴清歌微笑的看著自己,心頭一暖,朝著宴清歌快步走了過去。
「慢點,阿衡!」
言衡站在宴清歌的旁邊,她正在低頭做作業,言衡見狀,用手輕輕的將宴清歌散落下來的頭髮捋到了她的耳朵后,尾指刮過宴清歌的耳垂 ,弄的她的身體輕顫了一下。
「姐姐在幹什麼?」
宴清歌用手指了指作業。
「姐姐一下午都在做作業嗎?」言衡用手翻了一下宴清歌的作業。
宴清歌點了點頭,半撒嬌半抱怨:「數學真的太難了,我不會……」
她還沒有說完,就瞧見言衡伸手拿起她桌上正被她的手肘壓住的數學書,翻了兩頁,似笑非笑的從裡面扯出了一張紙質的圍棋格子。
「姐姐不是一下午在做作業嗎,那這是什麼啊?」語氣有些無奈。
宴清歌眼珠轉了一下,狡辯道:「這是我上次不小心夾進去的,對,就是上次!」
言衡又從桌子上靠牆的裝棋子的木筒拿出幾粒棋子摸了摸:「姐姐,這可都是溫熱的,還騙我,嗯?」
宴清歌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就像是兔子用爪子洗臉一下,然後露出幾個小縫看著言衡的表情,乖乖的道歉:「我錯了。」
「姐姐玩玩棋倒沒什麼,只要不在這個時候喝酸奶睡覺就行,」他看著宴清歌將手放了下來,又補充道,「畢竟學習只是讓你了解一些知識的,如果姐姐覺得這些東西讓你覺得難受,那我覺得也不必強迫了。畢竟,學習和姐姐,肯定是姐姐放在第一位,不能本末倒置了。」
宴清歌點點頭,坐在椅子上,順手抱住了言衡的腰:「阿衡,你對我真好!」
「那姐姐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將棋盤放進抽屜,夾在書裡面不是更容易被我發現?」
宴清歌將頭靠在言衡的腰間,瓮聲瓮氣的回答:「剛才一聽到你敲門,就沒想那麼多,想快點藏好,讓你進來,想快點見到你……」
言衡聽著宴清歌的話,心裡軟成了一片。
「那姐姐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先去換個衣服,等會我們一起去參加你的成人晚會。」
宴清歌點點頭,目送著言衡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隨後將棋盤放在了自己的桌上,黑子白子按照原先的位置擺好,一個子不多,一個子不少,位置未差分毫。
她伸手拿起了黑子,放在了一個位置。
今晚,所有的人都要到齊了,席崇楨、宴初葉、言衡……所有的棋子都到位。
讓本該守護宴初葉一生的人親手對付她,嗯,肯定很有趣。她伸出自己的雙手,看了看,太乾淨了,不適合報復人啊,還是讓言衡來吧 !
上輩子怎麼享樂,這輩子就該怎麼痛苦!
她放下最後一枚黑子,白棋全部被圍剿。
遠處的夕陽漸漸落山,留下了一地的餘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