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鮫人之 二十七
萬裏晴川的天空在刹那間烏雲密布,空中偶爾傳來陣陣雷聲,狂風大作,吹得眾人的衣襟緊貼在身上。
妙笙手中握著三叉戟,柔順的長發在腦後飛揚。她冷冷地環視了在場的所有人,眼裏沒有半分憐憫。
三叉戟橫於身前,妙笙右手緊握,隻見絲絲血漬從她手上流下,而後落入三叉戟之上。
“鮫人一族皇室成員妙笙在此,祈求借以海域聖器三叉戟一用。”平靜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妙笙臉色不變,任由自己的鮮血被三叉戟吞噬。
話音一落,眾人就看見原本通體湛藍的三叉戟在吸食了妙笙的血液後,全身都渲染上了一片燦爛的金光。很快的,三叉戟的尖端也被金色的光芒包裹了,不多時,金光散去,露出了三叉戟的本來樣貌。
——戟身變得寬了些許,戟端更是鋒銳了幾分,全身都金色內斂,一絲氣息都感覺不到,仿佛這就是一柄普通的武器一樣,但是趙澄的臉色一瞬之間變得難看不已。在看到三叉戟時,她隻覺得頭皮發麻,背脊一寒,她知道,若是被這武器傷到了,恐怕就完了。而且,昨晚的傷雖然在月蕪的生命力的維持下恢複了一些,但是那股恐怖的霸道之力卻是無法化解。
與上次相比,妙笙這次手握三叉戟沒有半分不適,隻是在拿起三叉戟時手腕微微沉了沉,但很快就調整過來了。她一雙漂亮的眸子在三叉戟的影響下變成了豎瞳,眸中甚至泛著金光,乍一看之下,與三叉戟上發出來的金光無一般差別。
平日裏,妙笙都是使用三叉戟的投影,威力也不過是本身的十分之一而已。即使是鮫人皇室,也不能隨意使用三叉戟,更何況妙笙這個修為不過才五百年的小丫頭,再者,妙笙現在已經是凡人了。按理來說,她早已失去了使用三叉戟的資格,可架不住她是三叉戟親自選定的守護者,因此,隻要妙笙願意召喚,她就能使用。同樣的,一旦召喚了三叉戟的真身,也就代表妙笙再次回歸海族。
緩緩地舉起三叉戟,妙笙手腕一抖,三叉戟通身發出了耀眼的金光……
海族,海底鮫人宮殿。
瑋熙與東海龍王皆是神色嚴肅地商量著什麽,然而,下一刻,兩人卻是瞪大了眼睛,不約而同的從椅子上站起,扭頭看向了宮殿後麵。
“是誰召喚了三叉戟?”東海龍王嗓音低沉,聲音中露出一絲冷厲。
瑋熙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閉上眼細細感受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眼底一片晦澀難懂。看了看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東海龍王,瑋熙苦澀地道:“是妙笙!”
東海龍王先是一怔,怔仲過來後臉上滿是驚訝。“瑋熙……”
“你不用勸了。”瑋熙擺擺手,打斷了東海龍王想勸說自己的話,“妙笙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看著她去死。我三百年前答應了你和他,若是妙笙再次醒來,我一定不會阻撓妙笙的劫數,可是,我已經忍讓的夠多了,鬱瀾也受到了懲罰,我不想再退讓了。”
“你要想好了,這是妙笙的劫,你一旦插手,將會造成更多的劫數。”東海龍王皺眉道。
“那麽,就讓我用命來換我女兒的劫!”
東海龍王直直地看著瑋熙,龍眸裏煞氣一片,瑋熙沒有躲開他看過來的視線,反而還直視他的雙眼。
半響,東海龍王率先敗下陣來,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方道:“隨你的便吧!”
瑋熙得到了東海龍王的退讓,轉身就失去了身影,看得東海龍王一陣苦笑。這天,又要變了!
三叉戟在妙笙手中靈活的擺動著,逼得趙澄根本無法靠近她。當三叉戟的戟首再一次劃傷趙澄的手臂時,趙澄也忍不住拉開了和妙笙的距離。
此時趙澄的臉色陰沉得能滴水,三叉戟退可守,進可攻,弄得趙澄不能近身妙笙不說,反而還被三叉戟傷了,鋒銳的勁氣在經脈中肆無忌憚地破壞,讓趙澄苦不堪言。
“咚……”
妙笙狠狠地將三叉戟哚在地上,暗暗地調息。雖然這次召喚三叉戟沒有耗費她太多的力量,可是,她畢竟是鮫人族,而不是三叉戟的主人,因此,這一刻她也有些吃不住了。
趙澄冷眼看著妙笙的舉動,頓時就明白了妙笙此時也是強弩之末了,身子還未站穩,右腳一跺,又猛地朝妙笙奔了過去。
“小心!”
“妙笙!”
李初月和韓鬆落失聲道。
妙笙反應不慢,尾巴掃向三叉戟的下首,同時一掌拍在三叉戟的戟身,借著拍在三叉戟上的力道,妙笙倒飛出去。
三叉戟也被她拍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迎麵而來的趙澄身上,卻不料她隻是抬頭朝妙笙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身體生生的一頓,然後扭身向韓鬆落躍了過去,寬大的衣袖之下,一把柄首刻有暗藍色魚尾的匕首悄然滑到了手中。
妙笙腦海中一片空白,身體在思想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撲到了韓鬆落的身前。
“噗!”
匕首刺入肉體的聲音讓妙笙拉回了思緒,低頭看著刺穿自己胸口的匕首讓她感覺身體一陣刺痛,而後無力地倒在了韓鬆落的懷中。
韓鬆落的雙眼頓時血紅一片,右手蘊含了十分的力道拍向了趙澄的肩胛,拍得她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吐。
“妙笙,妙笙,你不要嚇我……妙笙……”韓鬆落緊緊地抱住了懷中的女孩兒,顫抖著聲音,將臉龐貼在了妙笙的額頭上。
妙笙半闔著眸子,伸手撫上了韓鬆落的臉頰,輕聲叫道:“鬆落!”
“我在!”韓鬆落忍住心中的難過,握住了妙笙的手,連忙道。
“對不起!”妙笙喃喃道,淚珠無聲落下。
韓鬆落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抱住懷中的人,肩膀顫抖著。
“若有來生,希望你不再遇到我。”妙笙小聲的說著話。韓鬆落隻是搖頭,哽咽著泣音。
妙笙緩緩閉上了眼,“我好累,想睡一會兒!父皇,母後,哥哥……”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消失。
聽得懷中的人的沒有了聲音,韓鬆落突然將頭埋入妙笙的頸邊,壓抑的哭聲撕心裂肺,就如被困的小獸一般無助而難過,“妙笙,妙笙……”
周圍的人看著這一幕,皆是不語。
趙澄掙紮從地上起身,見妙笙在韓鬆落的懷裏沒有了生氣,仰天大笑,“哈哈哈……不管你再厲害,不也是死在了我手上了嗎?”
李初月擦了擦眼角的淚,瞥見趙澄高興的模樣,心頭怒火衝天,“文觴,抓住她!”
文觴默默地扭過頭,不再去看韓鬆落傷心的樣子,聽見李初月的聲音也隻是靜靜地走向趙澄,抬手淩厲地抓向了她。
趙澄冷哼一聲,側首閃過文觴,隨後一掌拍向文觴。
猝不及防之下,文觴被拍了出去。趙澄不再管文觴,而且漸漸地走近了李初月。
李初月看她向自己走來,美眸中沒有一絲怯意。
趙澄獰笑著將手中的匕首揮向了李初月,後者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反而是略帶悲哀地看著韓鬆落懷中的人。
陰沉的空中在此時卻突然閃現了一道明亮的閃電,狠狠地劈向了趙澄。
一陣人影掠過,站在原地的李初月失去了蹤跡。轉眼看去,不知何時出現的男子正攬著李初月現身在一旁。
趙澄在那道閃電落下之前就已經有所感應,趕忙朝後退去。待她抬眼看見擁著李初月的男子時,心裏不由一顫,然而,讓她從心底感到恐懼的是,空中那盤著身形,通身黑泠泠的,睜著威嚴無比的龍目看著自己的巨龍。
她見過敖翼的真身,但和眼前的這位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龍族乃是上古神獸,通常情況下,是修為越高,真身體積越大,說白了就是實力和真身成正比。而眼前出現的這條巨龍,看其身形,少說也有三千年的修為了。趙澄心頭隱隱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她卻又不敢相信。
李初月回過神來,仰頭看了看這個人,心底一片柔軟。她不躲開趙澄,除了不怕死之外,應該也是相信這個男人一定會來救她的吧?
“為什麽不躲?”他凝視著懷中的女子,時間讓她蛻去了稚嫩,增添了幾分成熟與豔麗。
“為什麽一定要躲呢?”她笑顏如花,“你不是會救我嗎?”
男人沉默。
李初月的笑容很快消失,“妙笙她……你去看看吧!”
“嗯!”他放開了她,如同幾年前放開她時那般,毫不猶豫的抽身離開,不留一絲後悔的餘地。
百姓們看著盤旋在空中的巨龍,紛紛反應不過來,不知是誰先說了一句“神龍顯靈了!”,眾人都慌手忙腳地跪下,向巨龍磕頭。
敖翼一手拍在韓鬆落的肩上,“將她交給我吧!”
韓鬆落沒有動。
青凕也走了過來,斂目道:“妙笙已經恢複了鮫身,不再和你有什麽關係了。”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妙笙之前和他做了什麽,現在都不作數了——包括兩人拜堂成親的事。
韓鬆落依然沒有動。
巨龍凝了趙澄一眼,而後扭頭看著韓鬆落,“把妙笙交給她兄長吧!即使她是你的妻子,但在她為你殞命的那一刻起,你們之間就再也沒有瓜葛了。”龍口嗡動,聲音震聾發聵。
韓鬆落終於舍得抬頭看他了,“你是妙笙的父親?”
“我乃是東海龍王!”巨龍——東海龍王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但吐出來的話卻是龍威十足。
趙澄此刻瞪大了眼睛,她的猜測是對的。這一次,因為妙笙之死,連東海龍王都驚動了,那麽,鮫人族呢?那位鮫皇肯定也來了。
她的想法才起,就聽見身後傳來的流水聲,快速地回首——瑋熙甩動著巨大的魚尾,平日裏總是泛著藍光的尾巴此時金光閃爍,還時不時地有絲絲黑芒流動。他手中握著之前被妙笙拍飛出去的三叉戟,眼裏盛滿了鋒銳。
“趙澄?”瑋熙握著三叉戟,對著趙澄遙遙一指,語氣出奇的冷靜,但話中的殺意卻是不加掩飾,“你傷了我的族人,現下又殺了我女兒,拿命來賠吧!”
言罷,三叉戟脫手而出,直奔趙澄。
被三叉戟的氣機鎖定,趙澄無法動彈,隻能看著那鋒銳的武器貫穿自己的身體。她隻覺得全身一顫,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涼了,所有的知覺也離她遠去……
見趙澄不甘地睜大了眼睛倒下,瑋熙隻是抬手揮了揮三叉戟,就見三叉戟在空中烏溜溜地轉了轉,隨後沒了身影。
瑋熙沒有去看妙笙,隻是抬頭看了看東海龍王,“差不多了,事情終於都結束了!”
“……看看妙笙吧!”東海龍王不知該怎麽安慰他,隻能這麽說道
哪隻瑋熙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他來到韓鬆落身前,欣慰地打量了韓鬆落一眼,“我有法子可以救妙笙!”
韓鬆落怔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卻是滿含希望地看著瑋熙。
青凕和敖翼兩人都愣了,這……還是要插手改變妙笙結局的意思嗎?
唯獨空中盤旋著身子的東海龍王聽了瑋熙這話後,忍不住一龍尾朝著瑋熙甩了過去,氣急敗壞地道:“你這是做什麽?妙笙的結局已定,你非要擅自更改她的命運,是打算與天做對嗎?”
輕而易舉地接下了東海龍王的尾巴,瑋熙一個用勁兒就把他拽了下來。鬱悶地化為人形,東海龍王一落地就扣住好友的肩膀,“我可告訴你,妙笙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三百年前所造下的因。你想幹什麽?你能幹什麽?就算你要死,難不成還想拉著整個海族去死?”
瑋熙拉開東海龍王的手,免得這家夥一個激動下給自己一拳,緩緩勸道:“你說的我何嚐不知?隻是,事情有變……”
“妙笙,懷孕了!”
“……”
“什麽?”將瑋熙的話消化了後的東海龍王拉高了聲音,又忍不住伸手扣住了瑋熙的雙肩。
青凕和敖翼到現在都還能回神,隻能“……”
“不對!”冷靜下來的東海龍王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否則,作為一個父親,在聞知自己女兒死訊的時候怎麽會一絲悲傷都沒有?怎麽可能那麽鎮定?
瑋熙點頭,大大方方地承認,“是。我昨晚就知道了!”
“再有,妙笙能從人形恢複如初,我就猜到了。”鮫人族的女子一旦懷孕,不論是怎樣的形態,都會恢複真身,以此來保護腹中的孩子。這就是為什麽當他聽陳伯說了妙笙身上發生的事後,他會將自己的金麟交給陳伯的原因。
東海龍王聞言,真的是恨不得能給這個老狐狸一拳。
掙開他的手,瑋熙垂眸盯著韓鬆落,“世上有一座往生閣,你去那裏吧!往生閣的閣主會有辦法救妙笙的。隻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不管你要做什麽,去到那裏,都要付出代價——救妙笙的代價!”
聽著瑋熙的話,韓鬆落才知道,原來他懷中的人早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隻是,因為他的愚蠢,又讓他們失去了這個孩子。
“不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要救妙笙!”他對上瑋熙的雙眼,“我已經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我不能再失去妙笙!求您指點迷津!”
“將妙笙交給我吧!”瑋熙見韓鬆落麵上露出幾分猶豫,歎了口氣,“你不用擔心我是想把妙笙帶到哪裏去。妙笙現在已經沒有了元神,但她肚子裏的孩子卻為她保留了一絲靈識。我要找到她身上承載她靈識的那一塊鱗片,也可以說是如果她生產時會掉落的鱗片。隻有這樣,你才能去往生閣。”
聞言,韓鬆落不舍地看了看妙笙,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這才鬆開了緊抱著妙笙的手,任青凕帶走她。
“三日後,來海邊找我!”留下這句話,不管是瑋熙還是東海龍王,都已不見人影。
李初月和文觴將韓鬆落扶起來,前者看著跪滿了一地的人,嘴角邊不禁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至於後者,隻是大略地掃了一眼韓老夫人,暗自搖了搖頭。
從今以後,恐怕韓鬆落要和韓老夫人離心了!
往生閣。
妙笙說完一切,虛幻的身影越發的虛幻。
臨淵抬手敲了敲桌麵,淡淡地道:“聽起來,你應該是與你的父親還有你的丈夫有不同的主意!”
妙笙微微頷首,“是的。”
“想讓我幫你……可知我往生閣的規矩?”
“妙笙知道。我以鮫珠相換,換得我相公的記憶!”
浮生吃了一驚,“你要你相公忘記你?為什麽?他那麽愛你!”
妙笙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是因為這份愛,才讓他受了這麽多的災難。況,我已經想起了前塵往事,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了。我與他的緣分,今生已經斷了!”
浮生疑惑不解,“可是,你不是很愛他嗎?”
“可這愛卻讓他家破人亡,讓他飽受世人的非議。”妙笙淺笑地看著麵前這個單純的女孩兒,“真正的愛,是讓對方感到開心的,而不是成為他的束縛!”
浮生更暈了!
一隻大手拍了拍她暈乎乎的小腦袋,臨淵頷首,“我應了!”
“公子……”浮生苦兮兮地抓著臨淵的衣袖,很想阻止臨淵的決定。對方隻是回以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浮生這才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妙笙淺淺一笑,“多謝公子!”
海悅城外,鮫人村口。
一連陰沉幾日的空中終於撥雲見月,雖不是萬裏無雲,卻也偶有陽光。
瑋熙帶著妻子和兒子站在此處,小心翼翼地從麵前的俊美男子手中接過一團發著藍光看上去像是龍蛋大小的光芒,仔細看去,還能看出裏麵蜷縮著個小小的人影,仿佛胎兒一般。
那男子俊美無壽,神色清冷,身穿一襲白衣,腰間纏著玉色腰帶,任何裝飾物都沒有掛在腰間。一頭長發隨意地披在身後,唯有一條白帶束著。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身穿青衣,梳著丫鬟發髻的女子。女子大概十八、九歲左右,清麗的小臉上帶著淺笑。
“這次,多謝您了!”瑋熙衷心感謝。
臨淵搖頭,“不必!我們隻是互相交換罷了。且,算起來,你海族與我也是有一些關聯的。”說這話時,他眼神微微閃爍,“將妙笙的元神放在三叉戟旁,過個幾百年,她就能恢複了!”
“而我,也已經抹去了她的記憶,不論是前世亦或是,今生,她都不會再記得韓鬆落。”
他話音一轉,道:“至於韓鬆落,他不會再來打擾妙笙的……那個孩子,我留下了,但是我把他交給了韓鬆落。”
鬱瀾眼圈紅紅的,臉色看上去也很是蒼白,聞言,她隻是虛虛一笑,“如此也好!他若留在海族,也不合適!”
浮生悄悄地抬眼看著鬱瀾,心中為鬱瀾感到無奈。用自己的鮫珠換回了自己女兒的命,卻不能讓外孫留在眼前,應該是很傷心的吧?
可是,世間就是這樣的啊——一切都是有得有失!
似是感覺到了浮生的視線,臨淵垂眸,含笑地看著小姑娘。
浮生癟了癟嘴,乖乖地低頭。
“公子日後若有什麽事情,我海族一定會竭盡全力,以報答公子今日之恩!”瑋熙鄭重道。
臨淵笑著頷首,看瑋熙帶著妻子兒女躍入海中,便帶著浮生離開了。
側首看著小姑娘垂頭喪氣的模樣,臨淵一笑,“想問什麽就問吧!”
“公子,為什麽妙笙公主和韓公子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聞言,臨淵輕聲一歎,“傻丫頭,這個世上不是有情就能在一起的!妙笙和韓鬆落兩人,不過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罷了!”
浮生一把抓住臨淵的手,“什麽意思?”
將手從小姑娘的手中抽出,臨淵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方才道:“你還記得妙笙說的嗎?她說,她已經想起了前塵往事……其實就是她三百年前的事兒!”
原來三百年前妙笙就已經溜上過岸一次,隻是那時她修為不夠,沒有隱藏好自己的氣息,脫離海水沒多久就被獵鮫者抓住了。
韓鬆落的前世,不知怎的恰好遇見了,就見義勇為,從獵鮫者手中救下了妙笙,可韓鬆落卻丟了性命。當時年紀還小的妙笙為了就韓鬆落,竟將自己的鮫珠給了韓鬆落,以此來維持韓鬆落的生機。
“……即是如此,妙笙救了韓鬆落,那他們這一世不應該再有瓜葛了啊?”浮生不解。
“聽我說完!”臨淵無奈道,“雖是如此,可是鬱瀾是疼愛子女的母親……或者說,天下的母親都是疼愛子女的!”可不是嗎,韓老夫人為了韓鬆落,折騰了這麽多事出來,結果卻害了自己的兒子,哪怕是鬱瀾都不能避免。
“鬱瀾見妙笙用鮫珠救韓鬆落,情急之下就想要將韓鬆落開膛破肚,取出鮫珠,好在被瑋熙阻止了。然而,鬱瀾還是取出了鮫珠——一半鮫珠!既救了韓鬆落,也保住了妙笙。”
“等等!”浮生連忙打斷他,“依公子這麽說,韓公子前世並沒有丟掉性命,反而還被妙笙救了……可公子你說過,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既然韓公子並沒有死,那妙笙也就不欠他什麽了,為什麽妙笙還要來還恩?他們之間應該沒有緣了才對吧?”
“不錯,孺子可教也!”臨淵讚賞道,“韓鬆落前世若無意外,本該是加官進爵,造福一方百姓的,可是因為妙笙的緣故,還有鬱瀾插手之故,韓鬆落一生都癱在床上,不到而立之年就去世了!你現在還覺得妙笙不欠韓鬆落了嗎?”說最後一句話時,臨淵瞥了一眼浮生。
浮生煩悶地抓了抓額頭,“所以,這就是為什麽他們有緣無分的原因?”
臨淵點頭。
“而鬱瀾親眼看著妙笙拔鱗之痛,也是因為她當年插手了韓鬆落和妙笙之事?”
“是!這就是所謂的天理循環吧!”
浮生奇怪地看著他,總覺得公子說這句話時,諷刺的意味居多啊!
“青凕和李初月呢?”
臨淵好笑地看著小姑娘討好的樣子,“女孩子不要太八卦了!”
話雖是這麽說,但他還是耐心的解釋:“兩人在韓鬆落前世時,有過一麵之緣。說起來,李初月小小的幫了青凕一下——幫他通知鬱瀾。因而,兩人今生並無多深的緣分。”
浮生歎氣,“真是……”
“趙澄呢?”
“她是三百年前那位捕捉妙笙的獵鮫者的後人!”
“原來如此!”浮生吐了一口氣,說不清心裏的感受。“妙笙這次會撿回一條命,是因為那個孩子嗎?”
臨淵從來不會瞞她,聽她問,便如實道:“嗯!事情再怎麽變,也隻是韓鬆落與妙笙兩人的事,那個孩子的到來,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畢竟,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浮生黯然地垂下頭,“公子,我有些難受!命運真的不能改變嗎?”
“世間萬物輪回,皆遵從因果關係!瑋熙和鬱瀾一心想要改變妙笙的命運,可,命運之所以稱之為命運,就是因為它無可更改!”
心疼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臉,臨淵柔聲道:“有我在你身邊,你的命運不會不能更改!”
浮生無言點頭。
“行了,咱們該回去了!”
浮生聞言,精神一下就恢複了,“好!”
回到往生閣,浮生偶爾也聽過從海悅城傳來的消息——李初月離開了海悅城,不知去了哪裏,文觴一心打理著衙門的事務。至於韓鬆落,他忘了一切,帶著孩子在鮫人村住了下來。哪怕是忘記了,他也不願意再和韓老夫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隻是嚐嚐派人送些銀錢給老母親而已。
聽過後,她又想歎氣了,卻聽得臨淵帶著笑意的清冷聲音:“浮生!”
吐了吐舌頭,浮生轉身進去:“公子!”
不過別人如何,他們還要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