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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朱砂淚 二十一

  齊桪為安顏和蕭凜賜婚一事,在一天不到的時間裏,快速地席卷了整個京城。


  安顏本來很開心,齊桪願意為她賜婚,那就代表了即使蕭凜和安家結親,他也不會多想什麽,而且,安大人也不必上折子辭官了。


  可惜,賜婚的第一日,也就是她的及笄禮後的第一天,她就高興不起來了。原因無他,她的初潮來了,正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的。


  碧珠心疼地端來一杯生薑紅糖水,遞至安顏的麵前:“姑娘,喝了這紅糖水,您會好受許多。”


  安顏淚眼汪汪地看著她,“碧珠,為什麽第一天會這麽疼啊?”


  碧珠臉上心疼的表情僵了一瞬間,而後麵無表情地看著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姑娘,奴婢不是大夫!”所以這種事她一個女子怎麽會知道?

  “嚶嚶嚶~~”安顏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生薑紅糖水,頓時被燙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這自作孽的小姑娘看得碧珠都想要歎氣了,“姑娘,您已經及笄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個孩子了。


  安顏默默地掃了她一眼,裝作沒有聽懂她的話,又低頭喝了一口糖水——鑒於之前自個兒作死的行為,她這次很小心地抿了一口,卻因為肚子太痛沒有胃口,喝了就擺手示意碧珠把碗拿開。


  “姑娘,再喝一些吧,這樣肚子才不會那麽痛。”碧珠試圖勸她再喝一些。


  安顏搖搖頭:“不了。”


  碧珠又想要歎氣了,攤上一個愁人的主子腫麽辦?

  “與我說說,我及笄的前幾天,外麵發生什麽了。”安顏躺在床上,玉指無意識地在錦被上劃過。


  “……”


  安顏瞥她,語氣幽幽:“不要想瞞我。昨日長公主分明是從宮中匆忙出來的——你說說,長公主為何在明知昨兒是我的及笄,卻還要進宮。”


  碧珠默然無語,放下碗,心中不禁感歎自家姑娘的敏銳:“無非是聖上的幾個兄弟被蕭將軍和大公子他們聯手給坑了,長公主殿下進宮是去幫忙的!”


  說起這個,最無辜的就是榮王和靜王了,他們什麽也沒做——雖然他們也想做什麽,可還來不及做啊,就被成王給連累,讓蕭凜和安瑜收拾了。朝堂上的人都被安瑜給拔除了,原本想在後宮安排幾個暗樁來著,結果就因為安瑜的一句話,成了泡影。


  安顏聽完,忍不住幸災樂禍地道:“榮王和靜王一定恨死成王了吧?什麽都沒幹,卻損失了手下可用的人。”


  碧珠簡直想給這位小祖宗跪了,現在是幸災樂禍別人的時候嗎?你的親兄長坑了別人,而且人家還是三個王爺,你就不怕人家報複回來嗎?!

  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安顏有些昏昏欲睡了。


  碧珠心底歎了口氣,起身替她掖好被角,然後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昭陽殿。


  蕭凜看了齊桪好半晌,就在齊桪忍不住想抓住他的衣領質問他自己是不是哪裏惹到了他,所以才被他用眼神淩遲時,他緩緩地開口了:“聖上為何給臣和安顏姑娘賜婚?”


  真想任性的回他一句“朕樂意,你怎麽著?”的齊桪勉強地一笑:“朕這不是知道愛卿和安顏姑娘兩情相悅嗎?所以,朕決定,給你們賜婚,成全你們。”當然,希望安瑜看在他這麽有誠意的份上,就不要再折騰他了。


  “而且,昨天不是安顏及笄嗎?這個就當做是朕給她的及笄禮物了。”


  蕭凜朝他拱了拱手,低頭恭聲道:“臣多謝聖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齊桪之所以選擇在安顏的及笄禮上下旨賜婚,就是為了給她一個體麵。否則,什麽時候賜婚不是一樣,非要選擇在昨天。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你值不值得別人的尊重和看重,就要看你夠不夠體麵。


  正是因為知道齊桪的良苦用心,所以他才道謝,不然,為了一道賜婚的旨意,他才沒有那個必要感謝他呢!又不是沒了他的賜婚,他就不能娶安顏了。


  聽出了蕭凜話中的意思,齊桪麵上稍稍扭曲了一下。這人會不會說話?要不要這麽毒?真是氣死人了有木有?

  努力地壓下心中升起的火氣,齊桪微微側首看了看從進宮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安瑜,笑道:“太傅在想什麽?”


  “成王!”安瑜言簡意賅。


  說到正事,齊桪也嚴肅了不少,斂去了嬉笑之色,皺眉問道:“太傅想到什麽了?”


  安瑜神色凝重:“這幾日,聖上還是讓秦姑娘和長公主殿下少出門為好。”


  齊桪明白了,安瑜是在怕成王狗急跳牆對他們看重的人出手,畢竟,比起身手不凡且這些時日不怎麽會出門的他們來說,要出門交際的內宅弱女子就好下手多了。


  “朕曉得了!”


  說完正事,蕭凜不想再留在宮中了,便拱手告退,安瑜也告退了。


  兩人出了宮門,一路上都相對無言,直到安瑜發現這位跟著他一直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口都還沒有要離去的意思時,不由得服了——安顏還在禁足中,哪怕是齊桪已經給她和蕭凜賜婚了,安夫人也沒解了她的禁足。


  除了昨天,好久沒有見過心上人的蕭凜知道是自己那天過分的舉動嚇住了安夫人,無奈之下隻有親自上門道歉了。


  也不知道蕭凜是怎麽同安夫人解釋的,當安顏睡得昏昏沉沉醒來時,就發現床頭多了一個高大的人影,不禁懵了片刻。


  “你怎麽來了?”她呆呆地問道。


  蕭凜抬手揉了揉剛剛才醒來還有幾分迷糊的小姑娘的頭,柔聲道:“我來看看你。身體好些了嗎?”


  安顏擁著被子坐起來,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還好蕭凜並沒有計較她的回答,反而是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懷裏,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昨天人太多了,沒有來得及和你說話。”


  安顏老老實實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渾不在意地道:“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倒是你,正事都忙完了嗎?”


  “嗯。”


  “對了,在我及笄前。我和韻兒約定了要去寒山寺上香,你那時有空嗎?”安顏仰頭看著他道。


  聞言,蕭凜的眉頭一皺,剛想說些什麽話來打消她的念頭,就看見小姑娘看著自己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吞下了到嘴邊的話。


  低低地歎息一聲,蕭凜緊擁著她:“我盡量抽時間出來陪你。”


  安顏聽聞,漂亮的雙眼高興得眯起來,雙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歡喜道:“你真好!”


  說罷,裹著被子就縮在了他懷裏,打了個哈欠,蹭了蹭他的胸膛,又閉上眼睡了。


  看著小姑娘開心的模樣,蕭凜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見她又睡了,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姿勢,又替她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睡得更舒服。


  安顏的身體在經過幾日的調整後,已然好了許多。肚子不疼了,安顏又恢複了精神,興致勃勃地讓人套車,準備出門。


  安夫人見小姑娘又活蹦亂跳的了,不禁失笑著搖了搖頭,又一一地替她準備去上香的東西以及出行的護衛。


  “娘親,女兒就先走了。”安顏福了福身,笑眯眯地道。


  安夫人好笑道:“路上小心點,不要貪玩。”


  “女兒曉得!”


  “行了,行了,去吧。”


  安顏很愉悅地走了。


  隻是出門時卻並沒有看見蕭凜,她預備派人去將軍府問一問時,洛泠來了。


  “安顏姑娘!”洛泠先是朝她行了一禮,而後繼續道,“我家將軍遣婢子來告知姑娘一聲,今日他不能陪姑娘去上香了。”


  安顏蹙眉:“出什麽事了?”


  洛泠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南邊起戰事了,宮中派人來請將軍進宮商討對策。”


  安顏心裏一緊,“他不久就要出征了,是嗎?”


  洛泠垂頭不語。


  穩了穩心神,安顏緩緩地吐了口氣,淡淡道:“我知道了。”她側首看著洛泠,“既然他不能陪我,那麽你與我一起吧。”


  “是。”洛泠恭聲道。


  上了馬車,安顏靜靜地坐在車裏,沒了之前的高興,直到馬車到了寒山寺和秦韻碰頭後,她的心情都還是很低沉。


  秦韻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回頭朝碧珠使了個眼色,詢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碧珠默默地搖頭,向洛泠的方向微抬了抬下巴,表示和這位有關。


  秦韻看向洛泠,微眯了眯眸子。她記得安顏前些日子告訴她,蕭凜會陪她一起來寒山寺,但今天蕭凜不在,反而是洛泠來了,心下一動,她明白了幾分。想來應該是和蕭凜有關吧。


  進入大殿,感受到殿中的肅穆,安顏和秦韻的神色也鄭重了起來。兩人跪在蒲葦上,閉眼祈福。


  “如果真的有佛祖,希望你能保佑蕭凜,保佑他……”安顏在心中略頓片刻,隨後苦笑一聲。沒影的事情,她何苦要自己嚇自己,那人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她有什麽可怕的?


  睜開眼睛,安顏抬頭看了一眼寶相莊嚴的佛像,不由得一哂,站起身。


  恰巧秦韻也起身了,她四周看了看,瞥到放在桌上的竹筒,問道:“阿顏,你要不要抽根簽?”


  “不了。”安顏拒絕,“要發生的事情,即使抽了簽也不會有所改變。不會發生的事情,也不會因為我不抽簽就要發生。”


  “說得好!”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在場的幾人皆回頭看去,就看見了一個身著袈裟的老和尚。


  見她們看過來,了塵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幾人紛紛還禮:“見過大師!”


  秦韻和善地一笑:“還未請教大師法號。”


  “了塵。”


  秦韻吃驚地看著這和尚。據她所知,了塵大師早已雲遊去了,並不在寒山寺,是以,今日來此地上香,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能看見了塵大師。如今乍然之下見到了,反倒有些愣住了。


  安顏客氣地朝他點了點頭,卻並無多大的吃驚。她不信佛,平日裏也不怎麽去寺廟,所以對於了塵大師,她所知並不多。


  了塵大師走近安顏,眼中異彩連連:“施主,你我又見麵了。”


  “我並沒有見過你。”


  “施主未見過老衲,老衲卻見過施主。”了塵大師微微一笑,“佛曰:相遇即是緣。”


  安顏冷冷地道:“相遇不一定是緣。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難道都是緣嗎?”


  “該放下時便放下,強求而來的終不是善。施主,來處可知?去處可明?施主心中可有何想……”


  安顏搶白道:“若是要問我從何處來往何處去,我會告訴你從來處來往去處去。若是要問我作何想,我會告訴你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我有妄想,故我寧願身在地獄。”所以不用憐憫我,亦無需超度我,我既然已下定決心緊緊抓住能抓住的唯一,便不會再去奢望那不確定的未來,或者應該說是過去。


  了塵大師笑了笑,徐徐開口:“施主想得通透,也盼來日施主能不執著於塵世浮華,放手離去。”


  安顏點了點頭,吐了口氣:“多謝大師指點!”


  了塵大師含笑離去,不過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秦韻上前,緊張地打量著安顏:“阿顏,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安顏愣愣地看住了塵大師離開的方向,沒有回答秦韻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隻是在聽見了塵大師的話時,心底有些許的刺痛,然後下意識地就開口說出那些話了。


  看她臉色不大好看,秦韻也不再勉強她,轉頭吩咐道:“收拾東西,我們回去。”


  蘭香和碧珠應了一聲,忙去收拾東西了。


  安顏上了馬車,都還為從剛剛的對話中回過神來。她總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細想時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就在出神的時候,馬車一陣晃動,讓她就回過神來了。


  “怎麽回事?”安顏抓住馬車窗口,厲聲問道。


  洛泠在第一時間守在了馬車門口,警惕地看著,以防有人登上馬車。


  碧珠凝神,扶住自家姑娘,以免她不小心撞到了哪裏。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就聽見了外麵響起兵器交戈的聲音。安顏心中一動,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下一刻,馬車突然外響起嘶鳴聲,馬車車廂往一旁歪倒,事出突然,就算安顏有了防備,整個人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被甩了出去,一頭撞上了馬車車壁,撞得她眼前發黑。


  洛泠意識到了什麽,反手抓住馬車門框,固定住自己的身體。


  碧珠的額頭也撞上了車壁,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不過碧珠反應極快,顧不得自己,馬上去查看安顏,伸手去拉幾乎整個人都摔到了翻倒在地的馬車車壁上的人,洛泠也皺著眉過來看她的傷勢。


  “嘶……”安顏倒吸一口涼氣,額頭的傷一陣陣的痛,讓她隻抽冷氣。


  “姑娘,您沒事吧?”碧珠小心地扶起她,聽到她抽氣機聲音,急忙問道。


  安顏摸了摸額頭,在不小心摸到額頭的傷時身體微微一顫,咬著牙按了按,繼而掀開簾子查看外麵的情況——侍衛們都在與身穿黑衣的人打鬥,根本沒空過來扶正馬車。


  “姑娘!”外麵冷不丁地響起蘭香撕心裂肺的聲音。


  聽到這叫聲,安顏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韻兒……


  她手忙腳亂地從車裏爬出去,看到的就隻有蘭香一個人,霎時腦海中一片空白。


  蘭香看見她,跌跌撞撞地朝她跑過來,跪在她麵前,哭道:“安顏姑娘,您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連同馬車一起……一起摔到了懸崖底下。安顏姑娘……求求您,求求您……”


  安顏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什麽也聽不見了。她抓住蘭香的手,艱難地道:“你說什麽?”


  “我家姑娘,跌下了懸崖……”


  安顏眼前一黑,意識都回歸了黑暗,什麽也不知道了。


  蕭凜和安家兄弟率人趕來時,正好看見安顏昏厥在碧珠的懷中,皆不約而同地紅了眼。


  “殺,一個不留!”蕭凜眼中冷芒畢現,冷聲道。


  跟在他身後安靜得頗為詭異的侍衛無聲的上前,包圍了黑衣人,手中的動作淩厲而不遲疑。不一會兒,幾十個黑衣人就全丟了性命。


  安瑜接過安顏,發現她隻是昏迷了,心下一鬆,就聽見碧珠急急道:“大公子,秦姑娘,秦姑娘跌下懸崖了。大公子快派人去懸崖下麵看看吧。”


  安瑜臉色一變,向身後揮了揮手,冷然道:“下崖找人!”


  又是整齊無聲的動作。


  安懷眉峰擰起,“交給弟弟吧。”


  安瑜頷首:“你辛苦一些,務必要找到人……”他頓了頓,頗為困難地吐出那句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安懷垂眸道:“是。”


  安瑜看著安懷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安顏,旋即又看了看朝這邊走來的蕭凜,心頭猛地沉了下去。


  這天,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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