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告白卅一次

  告白卅一次


  拆開層層棉質的紗布, 皆川夏才發覺,這個人喊疼,也不全是演的。


  寸許長的傷口,快橫貫掌心,扭扭曲曲的,有些猙獰。


  她拿著醫用棉簽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


  看著就感覺……好疼啊。


  不過縫針的醫生, 大概是美院出來的, 處理得很漂亮, 掌心其他大大小小的擦傷, 與之一比, 倒也不嚴重了。


  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呀?


  皆川夏有些納悶, 略略抬起腦袋, 問:「你跟人打架了?」


  兩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 小姑娘把平板電腦墊在腿上, 其上鋪著幾層濕巾, 非常簡易的小型「手術台。」男人伸長手臂,搭在上面,掌心朝上。


  聽她有此一問, 偏了偏頭, 視線微垂, 眸光幽幽看著她:「我沒有。」


  很淡很淡的一句。


  見鬼。


  她竟然從中聽出了點道不清的……委屈。


  錯覺吧?

  皆川夏眨了眨眼。


  男人平靜地看著她, 薄而色淡的唇輕啟, 沒什麼表情地說:「能用智力解決的問題, 我就不用武力解決。」


  其實吧,是因為……


  武力值不太高的緣故吧>w<

  皆川夏「呵呵」一聲,略低著腦袋,手指捏住軟管,用棉簽沾著了點:「那你怎麼弄的呀?」


  「酒杯質量不行,」男人倚著沙發,聲音清冷低淡,「不小心握碎了。」


  一坨藥膏,冷不丁地掉在男人的手腕上,袖口還沾了點。


  皆川夏放下藥膏,彎腰從茶几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無辜地抬眼看他:「呃,手抖了。」


  「嗯,」他淡應一聲,盯著她,彎著唇低笑,「嚇到你了?

  「才沒有。」皆川夏指尖搭在男人的腕上,復低下頭,另一手控制著力道,用棉簽輕輕柔柔地蹭他,「看不出來,小夥子,脾氣還挺爆。」


  話音剛落,明顯地感覺,捏住的手腕,肌肉輕微抽搐,皆川夏立馬停手,轉臉問他:「很疼嗎?」


  赤司征十郎勾著唇,看著她笑,輕輕搖頭。


  然而客廳橘色的燈,都暖不起來的臉色,毫無說服力。男人臉色慘淡,唇微微發白,怎麼看,都是強顏歡笑。


  唉~

  男人。


  皆川夏真心覺得,死要面子,真是太受罪了,她彎下腰,柔柔地吹了吹,「那我溫柔點。」


  她綿綿軟軟的氣息,熱熱地拂過他的掌心,痒痒的,讓男人心尖都在發麻。


  小姑娘彎著腰,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的手,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緊張的,甚至眼睛都不怎麼眨。兩排小刷子一樣的睫毛,密密地斂下,紅唇微動:「還疼不疼呀?」


  藥膏清涼涼的,她的動作又柔又輕,怎麼會疼。


  男人視線偏了偏,喉嚨發癢,聲音沉沉的,微啞:「疼。」


  「啊?」小姑娘傻眼了。


  她苦惱地看向他,不知該怎麼下手了,「不然的話?你忍忍,我快點?」


  男人視線微斂,嗯,不能笑。


  他很認真地思考了會,嚴肅地說:「你還是像剛才那樣『呼呼』,哄哄它的吧。」


  話畢,憋不住,兀自輕輕地笑出聲。


  什麼嘛!


  耍人玩的么!

  皆川夏有點生氣了,她用棉簽,對著傷口用力地一戳,男人不防備,痛得低低地申吟一聲。


  沙沙啞啞的,又沉又……


  感覺好難為情啊。


  小姑娘紅著臉,氣呼呼地說:「要不要臉,不疼還騙人。」


  赤司征十郎喉結滾了滾,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片刻后,他閉了閉眼,左腿搭上右腿,輕輕交疊,薄削的唇無聲地彎了彎。


  哪裡騙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專註的樣子有多美。


  他閉著眼都能描摹出來。


  長長軟軟的發,鬆鬆地挽起來,修長又白皙的頸子露出一小截,嫩生生的,被荷葉邊的小立領一掐,更顯得纖細且孱弱。這件小衫是去年她生日,給她訂製的那批衣服里,他最看好的一件。現在被她穿在身上,比他想象中更好看。


  修身的版型,瘦瘦的腰肢勾勒出來,坐在他那個角度,從側面一看……


  要命了。


  真想就這麼摟著她細軟的腰,肆意地欺負,想得發疼。


  她給他一分溫柔,他貪婪地,想索取十分。


  ……


  皆川夏小心地塗完藥膏,再一圈圈地,用紗布纏上,最後綁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對自己的手藝頗為滿意,想招呼個人一起欣賞,一抬頭,發現男人頭枕著沙發,微微閉著眼假寐。臉色是不健康的蒼白,眼底也透著淡淡的青色,頭髮微微的汗濕。


  感覺是……發燒了吧?

  說起來,剛剛觸到他手腕的時候,就覺得體溫偏高。


  皆川夏皺著眉,伸手碰了下男人的額頭,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


  他的體溫,比她的略高。


  低燒嗎?

  男人長而翹的睫毛動了動,慢慢睜開雙眼,眼神幽深,嚇了她一跳。


  「那個,赤司君,」她移開眼,語氣有點擔心,「我感覺,你可能發低燒,是不是傷口感染引起的呀,你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


  「我只是有點熱,」赤司征十郎看著她,唇角微微翹著,「穿得有點多。」


  她隱約的關懷,他很受用,反而有點不想告訴她,來之前,他才跑完十公里。


  「……」


  「皆川夏。」


  「嗯?」


  男人低著頭,悠悠然地問:「你會不會下棋?」


  皆川夏噎了下。


  腦子都要燒壞了,居然還心心念念要下棋?


  看來學生時代,某人到處踢館的謠言,不像假的咯?


  一時間又好笑,又莫名地……生氣。


  「……赤司君,」小姑娘瞪著他,氣咻咻地,「傷口感染髮燒的話,不是鬧著玩的。」


  她眼仁兒漆黑,水盈盈的,像隔著層薄霧,看得男人心底,像被只蠢萌的幼貓,撩起小爪子,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心裡一時之間,被填得特別滿。


  「嗯。」他垂著眸子,薄唇勾著,看著她笑。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把腿上的平板電腦放好,濕巾扔進垃圾桶,又扭身去收拾他的小箱子,然後塞到他懷裡:「別磨蹭,趕緊去醫院。」


  「……」男人眯著眼,不說話,依然看著她,微微微笑。


  皆川夏頓時有點發窘,然後腦子一轉,忽然想起,來霓虹之前,她貌似往行李中,塞了幾條某寶買的退熱貼。她想了想,也沒跟他多說,兀自起身走了。


  她回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拿著印著魔法少女的退熱貼出來,客廳里坐著的人,已走到玄關。


  「等等。」


  赤司征十郎聞言頓住腳步,小姑娘小跑幾步,在他面前停下來。白皙的小手,輕輕一撕,揭開防粘層,她眨眼看著他,下巴很有氣勢地點了一下,「低頭。」


  男人輕輕笑了下,順從地彎腰傾身。


  皆川夏踮起腳尖,一巴掌就把東西拍了上去。


  他低著頭,很縱容地任由她動手,眼底蘊著柔柔的碎光,好看得能把人吸進去。


  皆川夏忽然有點小緊張,感覺小心臟都快要跳出來,她伸手把剩下的退熱貼統統塞給他,有些耍賴地把人推出門外,「好啦,快去醫院。」


  然後猛地關上門。


  也不知那個人,走沒走,反正她是沒力氣走了。背靠著厚重的門扉,身體慢慢下滑,坐在了地板上。小姑娘深吸了口氣,妄想鎮壓一下暴跳的小心臟。


  唉。


  好過分。


  男人一旦犧牲起色相來,她夏則天可hold不住惹>o<

  門外,赤司征十郎摸著頭上粉紅的少女貼,無奈地低笑一聲,默默掏出手機,找到好友列表的某個聯繫人,發了一個大紅包過去。


  化妝師-Alex:謝謝老闆,您……苦肉計成功了?

  赤司征十郎淡著眼,想讓人陪他下一會棋,反被趕出來,算是成功了還是成功了?

  A:嗯。


  肯定是成功的。


  男人想了想,又問——


  A:你是不是把妝化得太濃了?


  住在樓下某層的化妝師,心都提起來了:啊?有嗎?有木有什麼副作用?


  赤司征十郎默默無語地望著2714的房門。


  這應該是副作用了。


  可是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知道,她其實也能這麼關心他。


  A:沒有。


  為了證明所言不虛,財大氣粗不差錢的赤司老闆,又發了大紅包過去。


  化妝師美滋滋地接了,就見老闆突然又問:這東西怎麼卸妝?


  化妝師-Alex:我在您的床頭放了卸妝棉和卸妝油,擦掉,再用洗面奶洗一下就可以。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


  赤司征十郎打開自己房間的門。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卸掉粉底液,然後用退熱貼,退退他跑完十公里后,無處安放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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