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防盜了, 請在24小時后閱讀~  謝遲便很忐忑, 轉磨盤一樣在書房裡轉了好多圈, 也拿不定主意。


  他覺得, 謝信不去和自己不去,不是一回事。一來,雖者謝信也就他比大個五六歲, 但論輩分,人家真是長輩,長輩不去晚輩的祭禮也沒什麼。二來,謝信只是觀禮, 觀禮的人多一個少一個都不是大事;可他是受召去參禮, 參禮的員額安排那是有規矩的,他不去就得找別人填補,似乎隨便開口並不太好。


  但讓他得罪太子……


  謝遲心裡亂得慌。雖然先前也已經得罪過一回了, 可這會兒總不能讓他破罐破摔地想,既然得罪過了就無所謂再得罪一回吧?


  謝遲便這麼在書房翻來覆去地琢磨起來,待得回神時天色已然很晚了。他想了想, 自己現下過去沒準兒要擾葉蟬安睡,再則他有心事,葉蟬看了也要跟著憂心,就索性睡在了書房。


  正院卧房裡, 葉蟬瞅瞅天色, 估摸著他大約是睡在前頭了。她確實對自己睡有些小小的不適應, 但想他今天是有正事, 也不想太任性,便讓乳母把元晉抱了過來,自己帶元晉睡。


  元晉先前從沒在晚上和她一起睡過,不過他跟她很親,好奇地張望了會兒便也安靜下來,很快就平穩地睡了過去。


  數里之外的忠王府中,又過了足足一個時辰,陸恆才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波前來拜訪的宗親,可算進了后宅。


  忠王妃原本已然躺下了,見他過來又起了身,剛要下榻,被他擋住:「你睡你的,我身上涼,別過寒氣給你。」


  衛氏便又躺回被中,秀眉蹙了一蹙:「怎麼突然這麼忙?」


  「這不是要給皇長子辦祭禮么。」忠王笑笑,脫了大氅交給下人,又去爐前烘了烘手,才去床邊坐下,「陛下說挑宗室子弟參禮,誰想落於人后?有點頭臉的就全來了。」


  這個「有點頭臉的」,指的基本是陛下親兄弟的兒子們,也就是和皇長子血脈最近的一幫堂弟。次一等的,是陛下叔伯們的孫輩,大多也都還混得不錯。


  衛氏坐起身歪到他肩上。她的身孕有四個多月了,已可見些隆起。忠王以前也沒有過孩子,近來在她身邊都束手束腳的,看她靠過來他也不敢攬,生怕一不小心讓她出什麼閃失。


  末了還是衛氏白了他一眼,抓著他的手擱到自己腹間,又繼續問:「一共要多少人?」


  「六七個吧。」陸恆一邊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肚子,一邊道,「陛下的親弟弟總共十一個,挑一挑適齡的,再算上廣恩伯謝遲,只多不少。」


  衛氏不禁一愣:「廣恩伯謝遲?怎麼把他算上了?」


  「陛下交待的。」陸恆道。


  衛氏瞭然地哦了一聲。


  一個在京里不起眼的宗親,倒沒什麼。至少跟那些與陛下血脈最近的親王府世子長子比,這沒什麼。


  她兀自沉默了好一會兒,愈想心裡愈不安生:「陸恆。」


  「嗯?」


  「陛下這樣……」衛氏頓聲,斟酌了一下措辭,「陛下對太子如此不滿,又抬舉各親王府的孩子,我怕……」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陸恆及時接過了話茬,把她沒說出的部分阻在了口中。衛氏抬眼看去,便見他的神色也沉鬱了許多,但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又笑了起來,「沒關係。關乎國祚的事,自要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不開口,親王們心思再活絡也沒用。」


  衛氏抿了抿唇,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知道夫君忠心,也明白縱使拋開忠心不提,他也不願看到朝中動蕩。從大義來講,她也如此。


  可從私心來說,她倒寧可親王們心思活絡、陛下也有所動搖。畢竟……如今的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這些與天家親近的人都再清楚不過。以前還能覺得太子總會顧念與陸恆自幼相識的情分,可現下,太子在冬狩時都直接動了手,大約已然是恨意深沉了。


  那依照太子的性子,待得他承繼大統之日,就是忠王一脈覆滅之時。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衛氏一想這個就遍體發涼。
.

  東宮,太子謝遠被禁了足,自然氣不順。宮人們都伺候得小心翼翼,但仍是有好幾個被拉出去賞了板子。


  到了翌日晌午,太傅薛成趕來,太子才不得不壓了幾分火氣,向太傅見禮,請太傅入座。


  薛成坐下便嘆氣:「唉,殿下怎可鬧出這樣的事來!」


  太子也嘆氣:「孤怎麼知道他會突然病得厲害起來。」


  薛成一噎,險些破口大罵。


  他在朝為官數載,學問做得不錯,門生也不少。若是旁的門生做出這樣的事來,大概早已被他從門下逐了出去,可眼前這位偏偏是太子,讓他急不得惱不得。


  他只得壓住火氣,耐心說教:「嬰孩生病並不罕見,可太子妃殿下著人連夜求見而不能,是您的不是!」


  太子鎖眉:「我當時在沐氏宮裡,她差人來,孤根本不知。」


  薛成好懸沒背過氣去。


  他心道那是太子妃!天底下的女人里,太后第一皇后第二她第三!能被個區區東宮妃妾擋在門外,還不是您這個太子偏寵妾室所致?!


  但薛成當他的老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心知這話說了也沒用。搖一搖頭,就還是議起了當下更要緊的正事:「殿下要知道,陛下因為冬狩時的事情著惱,已然不叫殿下去皇長子的祭禮了。如今殿下又被禁足,朝中不利於殿下的種種議論……殿下還是要做些賢德之事讓他們閉嘴才好。」


  「不利的議論?」太子不解地想了想,「什麼議論?」


  薛成沉了一沉,幾樣措辭都在腦海里轉了一遍,最後挑了個明白卻又還算委婉的說法:「國祚之事。」


  「放肆!」太子猛地擊案,大感詫異,「父皇只有孤一個兒子,他們還敢議論國祚之事?!除了孤,還有誰能承繼大統?!」


  薛成沉默不語。


  太子這話雖然聽來狂妄,但也不失為一種事實。這幾年來不止是他自己,就連朝臣們也都是這樣看的。


  是以這回坊間突然掀起對國祚之事的議論,薛成也好生驚詫了一番。接著便是不寒而慄,他頭一次迫著自己去想,即便太子是陛下獨子,皇位也未必就是當今太子的。


  「您若行事不端,陛下可以冊立皇太孫。」薛成沉然道。


  太子輕輕一怔,旋即鬆了氣:「那是我兒子,父皇要將天下給他,於我也無甚不可。」


  您倒真想得開。


  薛成心下無奈而笑,默了默,又說:「皇孫尚不滿歲,嬰孩又大多體弱多病。如有不妥,陛下還可過繼宗世子承繼大統。」


  太子悚然一驚。


  「您說什麼?」他錯愕不已地望著太傅。


  薛成垂下眼眸:「您以為,如今對於國祚之事的議論,是何人所掀?」


  還不就是陛下的那些親兄弟,洛安城裡個個顯赫的親王府里掀起的?


  他們原不該動這樣的心思,太子已然成年,膝下又已有一子,輪不到他們親王府里的兒子繼位。如今是太子自己立身不正,使得他們動了不該動的念頭。


  那個一人之上的位子,誰不想要?也就是本朝立儲只立子不立弟,他們才只能往兒子們身上使勁兒,傳開的流言也只是說陛下或許想廢了太子、過繼宗世子為新儲君。若能直接立弟,只怕親王們現下已然鬥成一片了。


  謝遠全然懵住,他一直所堅信的事情在這一剎瓦解殆盡,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十一歲的時候。


  那時是大哥去世,他頭一回知道,原來這皇位還能掉到他頭上。這回是朝中動蕩,他頭一回知道,原來這皇位依舊不一定是他的。


  太子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慌亂:「太傅,那我……我怎麼辦?」


  「唉,事到如今,先向陛下請罪吧!」薛成無奈至極,「殿下寫奏章,臣幫殿下潤色。無論如何,都得讓陛下在祭禮之前消氣才是!」


  否則,按照一貫的規矩,祭禮之後要設家宴,參禮的眾位宗世子在這一天都算「自家人」,都要去餐這宴席。宴席上見不到皇長子這唯一在世的親弟弟,可就真要熱鬧了。


  事不宜遲,薛成立即叫了宮人來,幫太子鋪紙研磨。接著又道:「太子還得寫封信給忠王。」


  剛蘸好墨的太子微滯:「幹什麼?」


  「請忠王在把人員定下來后,務必將名冊呈給您一份。」薛成肅然道,「他們是以您家人的身份去祭祀您的大哥,您理當備謝賞賜下去。」


  太子不親臨祭禮但是賞東西下去,也算昭示身份、劃出高低。


  於是,原本打算回來之後隨便在書房吃兩口飯就趕緊休息的謝遲,路過書房時腳步都沒停一下,就徑直殺去了后宅。


  后宅正院里,葉蟬正因為逗元晉逗得開心,把晚膳給忘了。青釉也沒催,覺著小公子剛進府來,趁早和夫人熟悉起來也好,不然萬一自此生分了下去,不知會有多少隱患。


  謝遲這一來,剛好提醒了葉蟬時辰。


  「都這麼晚了啊?!」葉蟬看著窗外的天色一吐舌頭,趕忙把元晉抱起來交給乳母帶去哄睡覺,又示意青釉傳膳。


  謝遲在她屋裡的羅漢床上坐下,也沒多措辭,開口就問:「聽說你今天把闔府的下人都叫來訓了一頓?」


  葉蟬點頭,他又問:「為什麼啊?」


  葉蟬一喟,踱過去在離他有幾寸距離的地方也坐下,神色不太愉快:「他們啊,不把元顯和元晉當家裡人。我想繼過來的孩子,這是難免的,可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就提前把他們喊來提點了一下,但願日後能好些吧。」


  接著她又細細說了一下經過,說是元晉身邊的乳母拿喜歡孩子的話奉承她,說她日後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更好。這確實證明在下人眼裡,這兩個孩子和廣恩伯府是有分別的,謝遲就稍鬆了口氣,覺得她這麼做沒錯。


  然後他接著問:「那怎麼又把西院的人打了呢?」


  「她們瞎嚼舌根!」葉蟬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緩了緩,重新平和下來,「青釉帶人去膳房端點心的時候,聽到她們跟膳房的人嘀咕。說什麼我把人叫過來訓話是亂找茬,有意給容姨娘臉色看呢;還說……說本來就是繼過來的孩子,硬說和自家生的一樣是裝好人——這叫什麼話?子虛烏有的,瞎毀人清白!」


  謝遲怔了怔,原來是這麼回事。


  然後他就噴笑了出來,覺得自家夫人認真起來也怪可愛的。


  結果她更生氣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她瞪著他,「你要是覺得她們這話沒錯,我們就把孩子給恪郡王府送回去!不帶這樣抱過來又不好好養的!」


  哎怎麼說認真就又認真了……


  謝遲趕忙繃住笑,看看她那張眉梢眼底都掛著怒氣的臉,想哄又不知該怎麼哄,最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別生氣啊我沒那麼想。」


  葉蟬很不留情地揮手打開了他的手。


  謝遲忍不住又笑了一聲,又忙重新綳起臉:「你說得沒錯。孩子繼過來了,當然要當親生的待才對。再說這本來也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我們跟恪郡王府是同宗的兄弟。」


  葉蟬撇了撇嘴,臉色好了些,謝遲又看向劉雙領:「去問問,西院是哪兩個背後嚼舌根。不能留在府里了,馬上趕出去。」


  劉雙領一訝:「爺,這……」


  「不能讓她們背後議論夫人。」謝遲說明了緣由,劉雙領瞭然,反倒是葉蟬亂了陣腳,一把抓住謝遲的胳膊:「別別別,我不在乎這個!」


  「我在乎。」他轉回頭來,葉蟬驀然回神,訕訕地抽回手來,但被他捉住了。


  這種接觸令她一下子渾身僵硬,謝遲其實也不自在,不過撐住了沒鬆開她。


  他執著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口:「你聽我說。」


  葉蟬雙頰一陣陣發燙,本來也說不出話了,當然只能聽他說。


  他緩緩說:「那個……我本沒想這麼早娶妻,我想你可能也沒打算這麼早嫁人。」


  ……他打算休了她嗎?葉蟬的心驟然一緊。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就……我們就好好地過日子。」他盯著她的手,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跟她說這些,是因為覺得該交交心,還是想給她底氣?總之,是有一股情緒涌動著,讓他在心跳加速中不由自主地把話說了下去:「近來家裡的事情就勞煩你多操心。我……我好好在朝中掙個一官半職,爭取來日給你掙個誥命。」


  葉蟬愕然,心跳漏了兩拍。


  誥命夫人和普通達官顯貴的妻子可不一樣,那是有陛下欽賜的詔書的,還單獨有份俸祿可領,逢年過節還要進宮參宴。從某種意義上說,一般為人妻的,榮寵都繫於夫家身上,但若身有誥命,便是自己獨佔一份尊貴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