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

  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防盜了, 請在24小時后閱讀~  周圍一片安寂。謝遲等不到回應, 心裡愈發慌亂。他又閉眼緩了兩息, 祈禱自己這一賭沒錯。


  ——他想,皇帝要將一件事草草揭過是很容易的。這樣把他們叫來問話, 他想聽的就應該是真話。


  所以他們必須有人把真話說出來,閉口不言過不了關, 扯謊則有被戳穿的可能。誠然, 他說了真話, 待得太子承繼大統, 他或許會有麻煩。可若不說,只怕能不能活過今天都不一定。


  安靜中,皇帝沉沉地長舒了口氣, 聲音不辨喜怒:「說下去。」


  「臣……」謝遲暗暗咬牙, 闔目磕了個頭, 「臣等在山林之中聽見爭吵聲,離得不遠,便策馬過去查看。尚有幾丈時, 看見太子殿下和忠王殿下正在爭執,太子殿下怒斥忠王殿下僭越, 然後……然後揮拳打了上去。」


  他說著頓了一頓,見皇帝未再發話, 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忠王殿下沒來得及閃避, 摔倒在地上。但太子殿下撲去再打時, 被忠王殿下擰住了胳膊。再之後……臣等便衝上去拉架了, 兩位殿下身邊不知為何離開的護軍也很快趕了回來。」


  當時,謝遲曾奇怪為何太子和忠王身邊會沒有護軍。現在想來,估計是先有意將護軍支了開來,應該是太子支的,他可能早就想找忠王的茬。


  皇帝沒有多看正稟話的侍衛,冷淡的目光只盯著跪在眼前神色閃爍的兒子,無聲一喟,續問:「爭執廝打之中,忠王一直沒說話?」


  謝遲認真想了想:「太子殿下揮拳之前,忠王殿下說了句『殿下息怒』,別的……就沒什麼了。」


  皇帝點了點頭。太子被盯得遍身冷汗,他緊咬著牙關斟酌爭辯的言辭,父皇卻在此時將目光移了開來。


  一剎間,太子冷汗更甚。


  皇帝審視著數步外跪伏在地的侍衛,好像在判斷話中虛實。如此,瘮人的安靜再度蔓延開來,謝遲頭皮發麻,手腳酸軟。過了良久,皇帝才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謝遲的聲音發虛:「臣……謝遲。」


  「廣恩伯謝遲?!」忠王猛地回頭,悚然打量了他一會兒,接著迎上皇帝疑惑的目光,拱手坦誠道,「陛下,他是臣舉薦進御前侍衛的。」


  他頓了頓聲,又說:「但臣此前並未見過他,他方才所言……也都屬實。」


  謝遲一瞬間覺得忠王犯了傻,旋即又明白過來,如果此時不說,事後卻讓皇帝查到他是如何進的御前侍衛,那才是真的說不清楚。


  「竟還是個宗親。」皇帝不帶情緒地輕笑了聲,謝遲感受到那種審視的目光又投過來,如芒在背。接著,皇帝又笑了聲,「還與太子同輩?」


  太子謝遠,他叫謝遲,一看就是同輩。


  謝遲於是無可隱瞞地承認:「是。」


  皇帝看向太子:「太子怎麼說?」


  滿殿的人,都感覺到太子打了個猛烈的寒噤。


  「兒臣……」太子心中虛得發空,眼皮也不敢抬一下。窒了很久,他說,「兒臣沒有,是他說謊。」


  「很好!」皇帝乾脆道,繼而朗笑出聲。笑音一聲聲在殿里回蕩,又戛然收住,「謝遲說謊。押出去,杖三十。」


  「陛下?!」謝遲惶然抬頭,兩個宦官已捉住了他的肩頭,不由分說地向後拖去,他掙不開,只得疾呼,「陛下,臣沒說謊!臣沒騙您!陛下……」一塊帕子卻及時地掖進了他嘴裡。


  皇帝依舊只看著太子,已慣於掩飾喜怒的臉上,失望一分分從眼底滲了出來:「其他人都退下。」


  宮人、侍衛、忠王,都無聲地一叩首,迅速告退。殿門很快合攏,只餘一雙君臣父子一站一跪。


  皇帝緩緩道:「朕罰了他,只因你是太子。今後這天下是你的,萬事皆由你說了算,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


  太子險些脫力。勉強維持的僥倖被徹底激散——父皇還是分辨出真相了。


  但不及他做任何反應,下一句話又如洪鐘般籠罩下來:「朕只是罰了他,卻沒有治他欺君之罪,依舊只因你是太子。天下還不是你的,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


  太子慌張抬頭:「父皇……」與君父冷如寒潭的視線一觸,他又噎了聲。


  「朕知道你素來愛計較,凡事錙銖必較,是朕寵壞了你。」皇帝眸光微凜,「但這件事,朕已經罰過了,朕希望你學會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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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外,謝遲被按到長凳上,知道聖旨之下與旁人爭辯皆無用,就理智地不再爭辯,咬牙準備把這頓板子熬過去。


  因為其他人很快也退出來的緣故,掌刑的宦官怕有別的吩咐,就暫且等了等。但傅茂川並沒有往這邊來,只冷著臉叮囑御前宮人和侍衛們日後不要再多提及此事,倒是忠王在殿檐下駐足想了想,就走了過來。


  「殿下。」掌刑宦官拱手,忠王摘了扳指掖過去:「年關近了,大人置辦些酒菜,過個好年。」


  「殿下您客氣——」掌刑宦官拖著長音,眉開眼笑地把扳指收了。忠王沒再說別的話,更沒與謝遲說一個字,轉身便走。


  虧得忠王的這個扳指,謝遲少受了好些苦。若不然,單憑他年紀輕又多日寢食不安,這三十板子就能打飛他半條命。


  但饒是這樣,他還是當晚就發起了高燒。傅茂川把他單挪了個屋子的事他迷迷糊糊地知道,後來進進出出的又都有誰,他就一點都不清楚了。


  這燒,如洪水般兇猛地燒了一天一夜,但退去時竟也利落得很。謝遲半夜突然醒來,覺得頭腦清醒無比、四肢也不那麼酸了,之後便再沒反覆。


  謝遲趴在床上重舒了口氣,下意識地想翻身,緊接著便呲牙咧嘴地吸了涼氣:「噝……」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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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葉蟬掐著指頭數算了好幾遍,才敢確定這剛臘月十五。


  她還以為都過了兩個月了,日子漫長得讓人煩躁。


  謝遲一點音訊都沒有,是吉是凶、是生是死一概不知。她在府里壓著事,雖然沒出什麼亂子吧,可心裡每時每刻都慌得很,一天到晚的坐卧不安。


  得虧奶奶平日不出門,爺爺近來也嫌冷不愛走動。不然他二老要出去她可沒法攔著,出門一打聽就糟糕了。


  ——這竟是近來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


  於是再到用晚膳的時候,葉蟬被滿腹心事攪得罕見的沒胃口,對一桌子菜橫挑鼻子豎挑眼,看來看去一口都不想吃,連拿筷子的興緻都沒有。


  好在青釉大致知道她的喜好,在她對著滿桌菜發愣的時候,就悄悄推了紅釉出去,讓紅釉趕緊去廚房,讓那邊下碗酸菜肉絲麵過來。


  葉蟬本來就偏愛些味道重的東西,尤其愛吃酸,酸的東西又確實開胃。一碗熱騰騰的面端過來,色澤誘人,酸香混合著肉香一起漫開,她便逼著自己好歹吃了半碗。


  然後,她又著意吩咐膳房,給元顯和元晉備好宵夜。元顯的送去西院,元晉的送到她這兒來。


  兩個孩子現在都能吃輔食了。但她去吩咐這些,是從聽聞謝遲出事開始的。


  葉蟬最初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開始操了這份兒心,前幾天晚上才幡然驚悟:似乎是因為擔心謝遲真的回不來?如果那樣,兩個孩子再出現問題,廣恩伯一脈就算斷了……她竟然在擔心這個?!


  看來她當真是近來壓力太大了。


  一想到這些,葉蟬鼻子就泛酸。


  她覺得這樣不好,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呀!


  府里使不上勁兒,她在京里也沒有其他熟人可以幫忙。每天心裡都亂糟糟的,胡思亂想得愈發厲害。


  回到卧房,葉蟬終於躲到屏風后悶頭哭了一場。


  她哭的聲音小,但兩句話在她心頭咆哮得一聲比一聲猛烈:

  謝遲,你可趕緊回來吧。


  我害怕!!!.

  西院,容萱原拿著個撥浪鼓逗滿地爬的元顯逗得正開心,一看花佩端著兩隻小白瓷碗進來,臉一下就冷了:「她有完沒完?」


  花佩趕緊回身闔上門,壓著聲音勸容姨娘:「您就彆氣了。怎麼說……大公子也畢竟是繼在夫人名下的,夫人平日要照顧一二,旁人也說不出不是來。」


  容萱就把更多呼之欲出的吐槽忍了,化作一記白眼:「嘁。」


  葉蟬安得什麼心,當她看不出嗎?趁著男主不在到處昭示自己的權威,真是所有女配正房的標配!


  得了,她要撈賢名就讓她撈去。反正按照劇情,這種事最後一定會叫男主知道,男主也絕對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圖謀不軌!


  謝遲噗地一笑:「那不算御前。御前侍衛歸在御令衛里,在含元殿和宣政殿值守。另外若陛下出巡,也要護駕。」


  葉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要經常不在家了?」


  謝遲頷首:「如不出巡,也不至於,不當值的時候都還是能回家的。不過家裡還是勞你多照應,如果有拿不準的事,你可以等我回來一起商量。」


  「好的。」葉蟬這樣應下,謝遲就走了。翌日一早謝遲進宮,她也無所謂,獨自在家照樣過得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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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邊的院子里,容萱到晌午時,才聽說廣恩伯有了差事的事。她自問手握女主劇本,鬥志昂揚,聽說此事後在屋裡踱了一圈,就想到了該發生的劇情。


  ——廣恩伯從前從未有過官職,當差之初必定難免覺得累、覺得不適應。等到回到家裡,他或許會獨自在前院放空大腦,或許會去正院找葉蟬排解,不管哪一種,都會很適合她這穿越女發揮。


  因為,葉蟬一個土著女,哪有她會逗趣啊?她心裡肯定守著什麼三從四德,在廣恩伯煩心的時候不給她添堵就不錯了,要排解心事,多半指望不上她。


  於是容萱就吩咐下人說:「晚上先別傳膳,等爺回來再說。」


  如果他直接留在前面,她就拎著食盒過去。如果去了正院,她就觀察著那邊的動靜,瞧准合適的時機過去,或者請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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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裡,謝遲站在含元殿前,興奮和緊張很快便淡去了大半,緊隨而來的是對體力和耐力的考驗。


  御前侍衛三個時辰輪一次值,當中有兩次為時一刻的小歇,方便喝水出恭。但當值期間,是沒有用膳的時間的,雖然大多數時候也沒什麼事,只是在殿外站著,但這般筆挺地站上三個時辰那也不是鬧著玩兒的。


  謝遲這一班是從卯時開始。他站到辰時三刻就已飢腸轆轆,之後的時間幾乎都在一邊後悔早上沒多吃點,一邊咬牙硬熬。好不容易捱到午時輪值,他走進含元殿後供侍衛休息的小間時,覺得從頭到腳都累虛了。


  好在這差事雖累,但御令衛上下的友善從世宗開始一直延續到了今日。有年長的御前侍衛注意到他是新來的,主動倒了茶遞給他,隨口笑問:「兄弟,怎麼稱呼?」


  「啊多謝……」謝遲接過茶的時候還有點恍惚,接著趕忙答說,「我姓謝,單名一個遲字。請問大哥如何稱呼?」


  「我叫白康。」白康拍拍他的肩頭,又說,「姓謝,你是宗親啊?」


  謝遲點頭,如實道:「是,兩年前父親病逝,我承襲的廣恩伯。」


  白康便爽快地笑起來:「哈哈哈,那你可好好乾。去年有兩位君侯也來走過場待了半年,現下一個在兵部一個在吏部,你們是含著金湯匙生下來的,怎麼也比我們好混!」


  謝遲附和地笑笑,謙遜道請他多提點,白康那話對他來說卻是聽聽則罷。


  他不信什麼含著金湯匙生下來,日後便比旁人好混的話。在他看來,目下府里的情況,有些時候還不如尋常人家。他們這些沒落的旁支宗親,看起來還有固定的年俸,吃穿不愁,可實際上入不敷出很是常見。譬如碰上陛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逢五逢十的生辰,往往一份禮便要花掉三四個月的開銷。他們也知道,那禮進了宮多半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便要收進庫中,但要省了不送又真不敢。


  因此謝遲覺得,現下家中的狀況,一言以蔽之便是已沒了宗親的風光闊綽,卻又還得恪守宗親的禮數規矩。既不能像正炙手可熱的王公貴族一樣瀟洒,又並沒有尋常富人的散漫自由。


  難啊!


  所以,謝遲心下很堅決,目下既混得了個差事,他就要咬緊牙關的一步步的往上走。別的不說,就說葉蟬吧,人家千里迢迢地從蘇杭嫁過來,就愛吃口點心,他總要保證她能隨時吃得起自己想吃的吧?

  ……怎麼想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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