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第 1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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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遲實在不敢讓她去,一來怕她吹風受涼, 二來容萱剛才也確實是喝高了的樣子,兩個醉鬼碰到一塊兒還不得打起來?


  他就使勁兒把葉蟬往床上按:「明天再去明天再去, 睡覺, 啊!」


  葉蟬據理力爭:「可是她已經醉了!」


  謝遲:「我知道!」


  葉蟬:「等到明天……就醒了!」


  謝遲心說醒了不是正好嗎?她推開他就又要往外去。


  「小蟬小蟬!」他再度拽住她, 「我替你去, 好嗎?我替你去看看, 你好好歇著,乖!」


  葉蟬恍惚地瞧瞧他, 大概覺得眼前這個人還可以放心,吧唧著嘴點點頭:「那也行吧。」


  謝遲趕緊讓青釉伺候她就寢,生怕她反悔再要出去似的,立刻出門殺往西院。


  西院里, 容萱倒沒葉蟬醉得那麼厲害,她只是頭腦一陣陣地犯暈,外加身上沒什麼力氣。


  謝遲突然過來, 把她嚇了一跳, 怔了怔趕忙下床見禮,謝遲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沒事吧?」


  「沒事。」容萱紅著臉, 笑吟吟地抬頭, 「爺, 您……」


  「沒事就好, 我回去告訴小蟬。」謝遲自覺完成了葉蟬交待的事情, 轉身就要走,容萱顯然一愕,不假思索地追上去。


  謝遲乍覺背後一沉,猛地停腳,容萱的聲音聽上去緊張不已:「那個……您來都來了,就、就別走了唄……」


  謝遲忽地窒息。


  其實容萱也是正經有名分的妾室,是宮裡賜下來的。但不知怎的,他竟然很慌,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麼錯,覺得心虛不已。


  他剋制著慌亂,拍拍她環在他腰上的手:「你……你鬆開,你喝多了,早點休息,我還得……」


  「我比夫人還早三天入府呢!」容萱聲音裡帶著哭腔,借著酒勁兒跟他爭辯,「我也沒讓爺覺得討厭吧?爺您別走了,我們說說話、聊聊天也好啊,聽說你喜歡看武俠故事,我也喜歡啊,我看過好多,我們可以聊聊看!」


  謝遲深吸了口氣,連脖頸都發僵,「容萱。」


  「不然我就不鬆開了!」容萱想想近幾個月的孤單,咧著嘴哭出聲,「你別走嘛,你會喜歡我的!」


  明明她拿的才是女主劇本。


  「……」謝遲有點崩潰。他剛才看容萱好像不太醉還鬆了口氣,怎麼現在看起來她好像比葉蟬醉得還厲害?


  接連應付兩場耍酒瘋的謝遲,感覺自己在渡劫。


  他深吸了口氣:「那、那個……你冷靜點。」然後琢磨了個緩兵之計,「行,那咱聊聊天,就聊武俠故事。你……先去床上躺著?找本書我們來讀?」


  容萱滿口答應,卻機智地沒有完全鬆手。


  她拽著他去書架前找書,又拽著他躺到床上。謝遲想趁機開溜的算盤落空,只好認命地把書翻了開來。


  她都喝高了,自然是他讀給她。可是他也喝了酒,讀著讀著眼皮就打了架,接著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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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葉蟬起床后很快便感覺到屋裡的氣氛不大對。


  細一問,得知謝遲昨天睡在了西院;再細問,聽說是自己耍酒瘋把他給推過去的。


  葉蟬懵了半天。


  她的思緒突然很亂,一邊覺得這沒什麼,一邊心裡又不是滋味兒。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覺得自己想的一直都是謝遲應該對她和容萱都好啊。


  但她就是覺得提不起勁兒來了。她在屋裡悶了半天,才強行壓制住煩亂去看元晉。


  屋外,青釉和紅釉直犯嘀咕。


  爵爺和夫人是還沒圓房,可其實吧,如果爵爺願意先和容姨娘那什麼,也不是不行——但他要去倒是早去啊!

  眼下可好,從前陣子他在宮裡出事開始,夫人就明擺著顯出對他上心了。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夫人也放心了開心了,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去找容姨娘?

  夫人也是的,喝高了鑽牛角尖,往誰那兒鑽不好啊,非往容姨娘那兒鑽,結果折騰來折騰去,倒讓爵爺鑽進去了!

  青釉就小聲跟紅釉說:「我在這兒守著,你帶白釉到廚房提膳去,現在就去。看到夫人愛吃的就先端過來,別叫西院搶了先,夫人正為西院窩火呢。」


  「哎,好!」紅釉立刻應下,進屋叫上白釉就一道走了。青釉擔憂地看著在廂房裡逗小公子的葉蟬,餘光里忽地看見剛走到院門口的紅釉白釉往後一退。


  「……爺。」兩個人趕忙福身,謝遲問她們:「夫人呢?」


  「在小公子那兒。」紅釉用目光往廂房一引,謝遲就朝那邊去了。他走得快,懵了懵神的青釉尚未來得及回頭告訴葉蟬,他已邁進了門檻。


  「咿——」元晉眼睛一亮,伸著小手指門口。葉蟬便回過頭,看見他,勉強笑笑:「你回來啦?」


  謝遲也負氣地瞅瞅她:「你酒醒啦?」


  葉蟬微噎:「……醒了。」


  「那你幫我揉肩!」謝遲坐到椅子上,又瞪她,「都怪你,喝口酒就開始抽風,早知道就讓你自己去西院了!」


  謝遲很憋屈。他要是知道容萱這樣,一定就不攔她了。她過去看看,起碼不會被容萱強行攔住不讓走!

  害得他在那兒鬥智斗勇。


  他先是想騙她鬆手就開溜,結果容萱根本不松。躺到床上,他想讀故事把她念睡著了就走,然而畢竟他喝得更多,自己讀著讀著就先一步睡著了。而且吧,容萱一直死抱著他的胳膊!一夜都沒松!早上醒來他從肩到胳膊都酸痛不已,一時之間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胳膊廢了!

  至於醒來后,容萱千嬌百媚地想跟他做點什麼的那一環,謝遲覺得不好開口就沒跟葉蟬提,其實那一環也很令他不痛快——容萱也太……說好聽點叫太奔放了些。


  他前些天都在葉蟬這裡,葉蟬從沒有過那樣的舉動。容萱一見面就這樣,真較他適應不來。


  是以謝遲一肚子邪火兒,葉蟬察覺到了,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啊,就一邊給他揉肩一邊使勁兒探頭看他。


  他時不時地斜瞥她一眼,俄而綳著臉問:「你昨天是不是故意把我往西院引的?」


  「啊?」葉蟬一啞,立刻說,「不是啊!我昨天喝多了,我……」


  她都後悔一早上了!

  「不是就好!」謝遲攥住她的手,站起來認真地看著她,「你以後也別在這種事上幫她,我跟她在一起不自在。」


  「哦……」葉蟬點著頭應下,「那你……你以後也別讓我喝酒唄?我喝了酒腦子不聽使喚,這……這次算我錯了!」


  「……誰要聽你認錯。」謝遲嘴角輕扯,「走,我們吃飯去。」


  葉蟬的心情於是莫名地就好轉過來了。早膳有她喜歡的南瓜羹,主要是用南瓜和糯米粉一起調的,加上冰糖之後口味甜糯,冬天吃起來暖暖的特別舒服。葉蟬不知不覺吃了足足兩碗下去,冬筍香菇包和醬肉包也各吃了三兩個,吃完才發現撐得夠嗆。


  飯後,謝遲消了消食,然後照常讓劉雙領取書來給他讀。他這些天過得多少有些忐忑,因為把拳腳功夫放下了,擔心再進宮當差時又跟不上操練。不過也實在沒辦法,畢竟傷還沒好,拉弓射箭的萬一影響了養傷,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去當差。


  就這樣,謝遲強迫自己安心養著,養到上元時可算基本痊癒,正月十六時終於又可以去當值了。


  這回葉蟬把那個葫蘆形綉蝙蝠的荷包塞給了他!


  進了宮,謝遲按照忠王叮囑的,等到皇帝從宣政殿退朝回來,便和守在殿外的宦官說了要謝恩的事,然後就靜等著那宦官出來說陛下不得空,讓他在殿外磕個頭了事。


  結果,片刻后那宦官折出來告訴他:「陛下說正好沒什麼事,進去吧。」


  謝遲:「啊?!」


  他是覺得按常理來講,皇帝不至於為這麼點小事見他。可現在皇帝要見,他能說不去嗎?

  謝遲只好硬著頭皮進殿,行禮下拜后,大氣都不敢出地靜聽四周動靜。


  皇帝擱下手裡的奏章,看看他:「傷養好了?」


  謝遲盯著近在咫尺的地面:「是。」


  上頭靜了一會兒,又問:「朕打了你,你恨不恨?」


  謝遲一愣,旋即搖頭:「不恨。」


  這是實話。大概是因為一國之君實在太高高在上的緣故,他當時雖然覺得冤、覺得恐懼,但卻不恨,或者說是恨不起來。現在皇帝這樣直白地提起,他也依舊恨不起來。


  皇帝對這個答案沒有多做探究,沉了會兒,繼道:「那朕打了你,又賜你食邑,你怎麼想?」


  謝遲復又懵住。他頭一個反應自然是想說感念皇恩,畢竟這五百戶食邑對家裡而言著實很重要。可謝恩的話方才已然說過,皇帝當下想問的顯然不是這個,而是……


  謝遲不解皇帝為什麼要探究他的看法,滯了滯,如實說:「臣不懂。」


  這也是實話。他真的不懂,皇帝如果不信他,為什麼要賜他食邑?可如果信他,當時又幹什麼打他?

  上面沒有回應,謝遲努力想想,又道:「臣覺得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可這『道理』,臣想不明白。」


  皇帝嗤地笑了聲,好似聽了件很有趣的事,笑音聽上去心情不錯:「起來吧。」


  「謝陛下。」謝遲站起身,兩丈開外,九五之尊含笑的目光定在他臉上,忽地問說:「你多大了?」


  「臣十七歲。」謝遲道。


  皇帝眸光微微一凜,又轉瞬恢復如常,繼而擺了擺手:「退下吧。」


  謝遲便按規矩施禮退了出去。紫宸殿中久久無聲,皇帝沉默了半晌:「傅茂川。」


  傅茂川躬身上前聽命,皇帝一喟:「傳忠王來。」


  正院什麼意思?變著法的給她下馬威是吧?

  前腳讓膳房扣菜,後腳又自己送菜過來施恩。想讓她看什麼呀?讓她明白這位正夫人在府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嗎?

  真氣人!

  可是,她還不能跟正院翻臉,硬碰硬去鬧事的女主早就不流行了。如今能混得下去的女主,都會明哲保身、會忍氣吞聲,讓讀者覺得有智商,讓男主覺得溫柔明理。


  容萱強行沉下一口氣:「前頭書房裡鋪紙研墨的,你搭上沒有?」


  「啊!」花佩眼睛一亮,「搭上了,近來常請他來喝茶,已慢慢熟絡了。」


  「那就好。」容萱銜著笑點點頭,「繼續走動著,記得別提我,等你們夠熟了,咱再說正事。」


  花佩應了下來,此事就此打住。容萱又緩了兩息,執箸用膳,但正院送來的那兩道菜她一筷子都沒動。


  什麼玩意兒!一個土著女,還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也敢給她臉色看!

  要知道,所有穿越女那都是自帶主角光環,無往不利的。她這也就是劇情還沒跑起來,等她劇情跑起來了,還有那葉蟬什麼事兒!

  生氣!


  容萱冷著臉吃完一頓飯,又冷著臉讀了一晚上的書。這一夜,她就連睡著了心情都不好,做的都是和葉蟬撕逼的夢。


  一會兒夢到《步步驚心》,她是若曦的視角,葉蟬頂著張八福晉的臉;一會兒又夢到《金枝欲孽》,自己是誰的視角不清楚,反正葉蟬是皇后。


  嗤,嫡妻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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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至此平靜了一陣兒,眾人各過各的日子,似乎少不了交集,但又誰都不影響誰。


  不過,細微的變化還是有些。


  比如正院那邊,葉蟬從每天要叫三四道點心,變成了只吃一道點心,偶爾才會叫兩道。免去的幾道是為給家裡省錢,照吃的這一兩道是未免謝遲心裡難受。


  除此之外,她還叫青釉從外頭買了不少果脯蜜餞回來。一來外頭的東西便宜,二來這東西吃得慢,買個幾斤花不了多少錢,卻能吃上好幾個月,她就不會覺得嘴裡沒味兒了。


  但葉蟬這麼干,謝遲自然還是會知道。劉雙領便發覺爵爺似乎總覺得心裡有愧,變著法兒地想彌補夫人,哄夫人開心。


  譬如從宮裡回來的時候,他時常會從巷口那家夫人喜歡的店買脆皮炸鮮奶給她;

  譬如從宮裡拿了頭一個月的例銀,他就拿了一半去正院,跟夫人說讓她買些點心高興一下;

  再譬如,八月十五中秋節,尚食局照例做了許多月餅,陛下隨口說御前侍衛一人賞幾塊,爵爺回家后便把半數孝敬了二老,餘下三兩塊拿去給了夫人。


  那天劉雙領清楚地看到爵爺拿著塊月餅送到夫人嘴邊,笑吟吟說:「嘗嘗,宮裡賞的。」


  夫人對他這種舉動顯然不適應,低著頭盯了地面半晌,才雙頰紅撲撲的湊過去咬了一口。


  然後日子一晃眼就又過了兩個月,入了冬,天氣一下子就冷了。


  在葉蟬忙著安排府中上下做冬衣的時候,天子冬狩的人員安排也定了下來。


  諸如這般的事宜都不是姜海他們這些管操練的百戶能敲定的,他只能往上遞自己覺得合適的名單,最終由御令衛的指揮使親自定人。


  不過他也不算誆了謝遲。因為這幾個月謝遲練得用功,他確實把他寫進了名冊,還著意多寫了寫他是何出身、多麼用功上進。


  這名冊遞上去后,謝遲就一直懸著顆心等著。好在幾日後指揮使把定下的名冊發回來,並沒有把他給劃了。


  他於是可以隨駕去冬狩了。


  啟程的前夜,謝遲幾乎徹夜未睡。腦子裡似乎並沒有在想事情,但就是有一股熱血在體內翻湧著,令他精神抖擻,好像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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