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恨著
「你叫茗田對嗎?」
余也攔住了茗田,隨意看著,並未把他直接帶走。若是沒有十足的證據,也不會直接去找人。茗田藏的這麼深,不慢慢周旋,的確是無用的。
茗田看著余也,並未慌亂,「閣下不覺得這樣很是唐突嗎?」
「嗯,的確是有些唐突。我知道你,挺老實的一個人。這果然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的,誰知道誰是什麼樣的,對吧?」
余也是下定了決心,要把茗田抓去。自然不可能只有茗田一個人,鐵定還有同夥,抓住了一個人,自然是可以引蛇出洞的。只是,余也沒想到的是,茗田其實才是三人中最有話語權的。
「閣下就是想把我帶回去,也得說的清楚明白吧?城北多是外地人,倖存者少之又少,現在又是荒亂的時候,我總得知道,我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吧?」
茗田與余也平視,已然沒有了人前唯唯諾諾的樣子。果然是只老狐狸,只是今日他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也得跟他走一趟了。
「做了什麼,你心裡自是清楚。真是下得去狠手,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要什麼,臨桉已經成了這個樣子,竟還不願收手。難怪以前的臨桉人,極其不待見你們這些西域人。」
余也盯著茗田,嬉皮笑臉著,茗田能感受到,他笑的多隨意,就有多認真。
「閣下在說什麼,我有些聽不懂。臨桉的人,本就排斥外地人,只是面兒上說的好聽,實則虛情假意。除了西域人,可是還有其他人。城北不盡然都是一個地方的,閣下還是查清楚了再說話的好。不然誤會了人,突然惹上了仇恨,那可就不好了。」
茗田眼神只是一瞬間的閃躲,他在臨桉許久,自是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這裡的一切,有多針對外鄉人。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有餘也那麼傻,才會曾煜說什麼就信什麼。真是不怕最狠的一把刀,是來自身後,最信任的人。
「茗田,你也無需裝了。你們以為,蘭青死了,線索斷了,就是要查,也查不出什麼來。但你們卻忘了,蘭青心裡始終都是有曾煜的。他死之後,留下的扳指,找到了很多線索。你覺得,把那些線索串聯起來,能找到誰才是幕後的人嗎?」
余也本是忙的焦頭爛額,腦袋都要想炸了,愣是沒想到究竟是誰。好在,在死路的時候,突然柳暗花明,找到了隱藏著的。蘭青怕被人發現,銷毀了,就一一藏了起來。曾煜雖嘴上說不想拿著,永遠都不可能原諒蘭青,可還是妥善的保管了,在蘭青死後,夜深人靜時,還是會拿出來看看。
這一看倒好,看到了刻在扳指上的字。尋著這些,可算是找到了。剛開始余也知道的時候,都有些覺得難以置信。他雖沒有和茗田接觸過,和琴師說話的時候,遠遠地看到過幾次,確實是老實本分。沒想到這最老實本分的。才是那個最意想不到的。
「余也,其實我覺得你太相信你身邊的人了。跳開這些不說,還是有點腦子的。你啊,真以為手上握住了什麼把柄,就必須得被你抓住?你是對自己過於自信,還是把我當成傻子了?」
茗田在蘭青死後再三確認,趁機燒了蘭青的住處,以為就是想留下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化成灰,還如何找的出來。他去看的時候,看的仔細,翻了個遍都沒找到蘭青經常戴在手上的扳指,原來竟是在余也手上。這次也是栽了一個大跟頭,當初就不應該留蘭青一條命。
被自己埋下的禍端害了,也只有自己認命了。只是,他也不是什麼善茬,就是被抓住了,也有的是辦法離開。就是自己走不了,依照顏開的性子,一定會帶著書生前來。他們兩個有二心也好,怎麼都好,還沒確定的事情,不會輕舉妄動。一旦選擇放棄他,也就等於對長老那邊說找死。
看顏開和書生怎麼選。書生那沒腦子的,想的肯定是別管了,任由他自生自滅了。反正只要走了,就無事了。也就只有顏開懂事一些,更招人喜歡。
「自然是對自己太過於自信,我啊,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挺有能力的人,只要認定的事兒,就沒有做不到的。也不會認輸,或是怎的。你們要我費了那麼長時間,這好不容易,總算是找到了,你覺得就是你有天大的本事,我能讓你從我手裡逃出去嗎?」
余也笑著,看著讓人覺得不寒而慄。茗田現在是在賭,不知道究竟是賭的贏開始輸,只有慢慢看。既然決定要賭,就得捨得那些時間。希望顏開不要讓他失望了才是,否則啊,也別怪他不厚道了。
「逃不逃的出去,在我,余也你也不必過於自信。你的好兄弟曾煜,可是在城主府等著你押我回去呢。正想好好的問問,為什麼城主大人做事如此不爽快。那麼喜歡把面兒上做好,背後就是地獄,也不曾回頭看看。真有天真的人信了,被害得永無翻身之地,直到死了還不知道為什麼會遭此大禍,著實是可笑可悲。」
「你什麼意思?」
余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可再怎麼數額,曾煜也是他的朋友,曾煜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在這個緊要關頭,再不信任他的話,真不知道曾煜會怎麼樣。余也不想把曾煜活生生的逼瘋,便不停的跟自己說,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就是再好奇,也得忍著。等到時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很顯然,茗田是知道的。或許說,他知道的更多一些,許多餘也心中一直沒有答案的事,也許茗田都知道。至於他能不能鬆口,把那些話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余也自然是覺得自己找了一個特別好的朋友,以前的日子也好不瀟洒痛快,哪裡看得到其他人的苦楚。你只是看到了臨桉現在成了這個模樣,開始打抱不平,覺得所有的錯都是西域人,如果不是一開始接納了西域人,臨桉也不會有這樣的大禍。可你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沒有什麼事是平白無故的,你所以為的所看到的真相,未必就是那個樣子的。你要是站在我這邊的,我跟你說說,你哪兒會不信?余也啊,余也,該說你是天真,還是蠢的不行。」
茗田索性也就不裝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余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想動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早就想到有這麼一天了,自然是早早地就備好了後手。只等著魚兒上鉤的那一刻,一網打盡的才好。
茗田的一番話讓余也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甚是不好受。余也也不想因為這些事,而懷疑曾煜。更想相信,曾煜都是不知情的,是有人在背後搞鬼,瞞天過海的騙過了許多人。
「你要有什麼,便痛快的說了,不需要拐彎抹角的。都不想裝了,還說那些其他的,真的是矯情。」
「在你眼中,你的好兄弟才是最善良的,明明他那麼用心的去處理那些事兒,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呵,若是我不是親眼見到的,看到曾煜的慘狀,也確實是會覺得是別人的不對,是那些人的不知足,才鬧成了這個樣。你心裡怎麼想的,我知道。他無辜,才是天大的笑話。如果只是一兩個人的話,那也就算了,姑且算作是不知情,可如果是一個城的人,排斥、針對外地人,余也你覺得,城主可能不知道嗎?再者,要是沒有城主的默認或是命令,你覺得,他們會如此膽大妄為?你也太把你的朋友能成軟柿子了,他可不是別人隨意能動的了的。但凡是以前,他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做出城主該做的樣子,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你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些事,自然是體會不到絕望是什麼滋味,被逼的無處可去又是什麼滋味。連豬狗都不如的生活,又是怎樣的滋味。一切,也只是表面上的罷了,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在臨桉沒出事的時候,余也來過幾次,看到的都是和諧的場面,根本沒有出現過茗田所說的狀況。沒有看見過誰被針對,或是怎麼怎麼樣,怎麼可能是假的呢?如若是假的,遲早都有暴露的時候,何必呢?一定是茗田見自己暴露的身份暴露了,說的假話。
「我又怎麼相信,你說的那些事情就一定是真的?一個將死之人,自然是會掙扎一番的。你的心思,誰知道呢?」
「你大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有機會,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我倒是覺得你挺可悲的,自始至終就活在一個局裡,還覺得自己幫了人家什麼不得了的忙,實則被賣了還不知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笑?」
茗田早就知道了,想要余也相信,根本是不可能的。他生性多疑,看起來隨性,實際上心思縝密。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就是擺在他面前,也是一笑而過罷了。更何況,這樣的大事,事關他的好友,怎麼可能會草率的決定?
這真相究竟是真是假,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屆時,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也就明了了。余也還真是傻,不知道還會蒙在鼓裡多長時間。
賣命了那麼久,真是有些不值得。
「我怎麼樣,用不著你多說什麼。我只知道,你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保不準,一開始動手腳的就是你下的手。只是,藏的太好了,想著誰也沒想到你,才讓你有機會通風報信,把臨桉弄成這個樣子。真是好心機好手段,在下真的是佩服佩服。不知你下一步計劃還想幹什麼,又還有什麼事兒是你們干不出來的?」
「過獎過獎,我做這些是心甘情願,早就算到了會有被抓住的時候,就是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看著他們都死了,真的很開心,發自肺腑的開心。西域無辜慘死的人,在天之靈,終於可以得到安息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茗田親眼看到自己的妹妹死在自己面前,手裡還握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糖葫蘆,她眼睛睜的大大的,表情十分痛苦,可嘴角還是掛著真摯的笑意。她想要的,只是一串糖葫蘆罷了,簡單的願望。茗田手裡也拿著一串糖葫蘆,準備回來就拿給他的,卻是那樣的不湊巧。明明只要再等一會兒,一會就好,他就回來了。
妹妹想跟他說,哥哥,不用很累很累的,我有糖葫蘆了,可以分給你一半,都給哥哥也沒關係。茗田永遠都忘不了那是怎樣的感受,妹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在她死後,其實很多事情都已經沒必要了。
看著許多人,就像是曾經的妹妹一樣,茗田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無論是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讓他們不得好死。蒼天有眼,有幸碰到了長老。一別便是五年,回來的時候,臨桉的表象讓他都以為是真的變得,自己的報仇已經開始沒有意義了。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那個時候全是假的,就是過了幾年,也還是改變不了。就是做的太好,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才會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的,就是咬碎了牙,也要衝過來,在這裡尋求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沒想到,來這裡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在這裡了,哪裡還會有什麼出路。死路一條,任憑怎麼走,也是無用的。
「你心裡的恨,擠壓了許久對吧?」
余也已經許久沒看見這麼深的恨意了,是恨到了骨子裡。有些好奇,究竟是怎麼樣的恨,才能把茗田逼成這個樣子。
「對啊,是恨,恨的無法入睡,恨不得他們死後也要讓他們不得安息。既事討厭,一開始就說的清清楚楚,也不會成這個樣子。是他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