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許靜安

  姜老太太現在越看越覺得許靜昭像自己,有時候她甚至在想,自己如果能投個好胎,生在富貴人家,會不會就是許靜昭這個樣子,又漂亮又討喜,主意多還心眼兒好?

  郭太太無奈的看著這祖孫倆,可她是個孝順人,婆婆的吩咐,就算以玩笑的口氣說的,她都不敢違逆,「是,媳婦知道了,媳婦也是心疼靜昭……」


  「我知道,你是她親娘,最疼她的就是你了,我是想著啊,如今這世道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會變成啥樣子,我是想不出來,」


  姜老太太憐惜的撫著薛琰的兩條大辮子,「既然想不出來,我乾脆就不想了,咱們努力多活些年,給靜昭擋風遮雨,看著她活的痛痛快快的,不也挺好?」


  饒是薛琰自詡已經心硬如石,聽到姜老太太的話,忍不住鼻子一酸,「奶奶您放心,我會好好讀書,像奶奶您一樣能幹,將來給您跟娘擋風遮雨。」


  這下郭太太的眼睛有些綳不住了,她忙側身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強笑道,「剛才胡嬸子過來說有春上窖的香椿,晚上腌了叫您嘗嘗,還有些地皮兒菜,叫拌了雞蛋炒上?」


  說實在的,姜老太太前三十年日子過的都挺辛苦的,這什麼香椿,榆錢兒,灰灰菜的,在大戶人家是野味,嘗個鮮,對她來說,以前都是糊口的東西,如今偶爾嘗嘗她樂意,一直吃可就受不了了,「嗯,我看中午的時候你跟靜昭都喜歡,就叫她們做好端來的,」


  至於她嘛,姜老太太可憐巴巴的看著薛琰,「靜昭,你不知道,咱們前頭的水塘里啊,螃蟹挺好的,要不叫人捉幾隻咱們嘗嘗?」


  薛琰被老太太想吃肉的心給逗的差點兒沒笑出來,「螃蟹這會兒一點兒也不肥呢,這樣吧,叫廚上捉幾隻來做個河蟹毛豆湯吧?有蟹肯定有也蝦,再炒個蝦仁怎麼樣?」


  有蟹有蝦,雖然不如大排骨紅燒肉,但還是比香椿強太多了,姜老太太知足的點點頭,「那就這樣吧,反正我也沒啥胃口。」


  這陣子因著薛琰悉心照顧,姜老太太的身體好了許多,不但氣色好了,兩頰也圓潤起來,連臉上的皺紋看起來都淺了不少,所以即便是她擺出「老太太沒食慾」的樣子,薛琰也毫不心軟,「娘您想吃什麼?我睡了一下午,也沒啥胃口,一會兒吃完飯了,我扶著奶奶在院子里轉轉?」


  哎喲,跑到莊子上了,還得飯後百步走?

  姜老太太也歇了一下午了,實在沒辦法說自己困的很,心裡正想借口能不能吃完飯就歪著呢,就聽薛琰又道,「奶奶,聽說這水泉莊子還是您畫的樣子叫照著蓋的,一會兒您帶著我在轉轉?」


  好吧,當初買下水泉這百傾的地,外帶靈泉山,姜老太太可是花了不少心力跟銀子,所以在這兒經營的也格外經心,就這莊院兒也是照她的吩咐蓋的,孫女想看看,那她還真的帶著去,順道給她講講自己當初為什麼一眼看中這地方了。


  ……


  姜老太太歇了兩天,就開始由胡庄頭兩口子陪著視察水泉莊子,因為這裡有河,不但能種稻子,而且長出的大米清香軟糯,洛平城裡的人都愛吃。


  姜老太太接管之後,直接將其他的作物都停了,上百傾的田地全部都種上稻子,單這一項,每年都會給許家帶來不菲的收益。


  薛琰對種植什麼沒興趣,跟著姜老太太看了一天,就不再去了,她每天帶著青桃跟胡庄頭家的小女兒穗兒一起,就泡在靈泉山下的潭水裡,過足了游泳的癮頭,簡直就是樂不思蜀。


  這日她游完泳坐在潭邊的大石上,一邊看書,一邊由青桃給她擦乾頭髮,遠遠的就聽見有吵鬧聲傳來。


  薛琰抬眼往莊子方向看,就見一群人急匆匆的往莊子里去,她沖青桃擺擺手,利落的把頭髮挽在腦後,「別擦了,就這麼著吧,咱們回去看看可是出了什麼事?」


  青桃也聽見聲音了,她一推在潭邊收拾東西的穗兒,「東西我收拾,你跑快回去先看看是怎麼的了?」


  薛琰跟青桃還沒進莊子,穗兒就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了,「小姐,小姐,是大少爺過來了,還帶了個人……」


  許靜安來了?

  薛琰還沒開口問話,就見青桃快步上前,「大少爺回來了?真的?帶人?帶的誰?」


  「她又不認識大少爺,你問她她能知道多少?」薛琰看了青桃一眼,快步往屋裡去。


  「靜昭回來了,今兒怎麼這麼早?」


  姜老太太被突然出現的孫子鬧的頭疼,本來孫子回來先跑到水泉來給自己請安,她挺高興的,但沒想到不但還帶了個人回來,還順腿兒流血,「唉,你給看看,這嚴重不嚴重?」


  姜老太太指著躺在羅漢床的人,忍不住責怪起孫子來,「靜安你也是的,既是顧少爺摔住了,你還不趕快把人往洛平抬,拉到水泉做什麼?這窮鄉僻壤的,哪來的大夫?」


  許靜安被姜老太太說的面紅耳赤,可在朋友跟前,他又不樂意被奶奶指責,「我不是想著您在莊子上呢,沒準兒能尋個大夫來,這裡到底也住著上百口子人呢,連個大夫都沒有?」


  許靜昭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灰頭土臉的許靜安,「大哥快去洗把臉吧,」自己腦子不清楚,說的還挺有理。


  「啊,靜昭啊,」許靜安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許靜昭,目光落在她還濕著的頭髮上,「你怎麼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了?成何體統?」


  今天他帶來的可是京都存仁堂的小少爺,許靜昭頭不梳妝不化一身布衣的跑出來,丟死人了!


  許靜安一到家,就被母親徐氏拉著好一通哭訴,說是自己如何被郭氏跟許靜昭連手欺負,而且許靜昭又是怎麼樣討了姜老太太的歡心,甚至還哄著姜老太太要給她招夫呢!

  就憑許靜安當著眾人指責她的衣著,許靜昭就覺得這人腦子標準有坑,她沒回答許靜安的問題,而是看著半躺在羅漢床了輕輕呻/吟的男子,「這位是大哥的朋友?傷到哪兒了?」


  「沒,沒傷在哪兒,我沒什麼事的,哎喲,勞煩你們備輛車送我回洛平吧,」顧樂棠痛苦的皺著眉,特么太疼了,他好想回家,為什麼他會信了許靜安的話,跑到這種又臟又窮的地方?

  這年頭能見到兩個西裝革履的也是稀罕事,許靜昭看了一眼顧樂棠被鮮血洇濕的淺灰色長褲,「你們都讓開吧,青桃給我拿把剪刀來。」


  「你幹什麼?」許靜安瞪了薛琰一眼,一把把她拉到一邊,「奶奶,樂棠是京都存仁堂顧神醫的孫子,這次是我請他來咱們洛平遊玩的。」


  「您快派人請大夫啊!」


  即便在洛平,顧神醫的名聲姜老太太也是聽過了,顧家幾代都是宮中的太醫,即便現在改元了,顧家開的存仁堂也是赫赫有名,顧神醫清如先生,也是京都權貴門的座上客。


  薛琰根本不知道什麼顧神醫,她瞪了青桃一眼,「還不快去?」


  「哎,」青桃被薛琰嚇了一跳,連忙應了一聲扭身跑了出去。


  「奶奶你別擔心,我看這位顧公子的傷並不太嚴重,」薛琰沖姜老太太肯定的點點頭,「你不用再叫人請大夫的,只是皮外傷。」看血流量,傷口不深,沒有傷著動脈。


  她看也不看許靜安,伸手握著顧樂棠的傷腿轉動了幾下,沒有發現骨折,「怎麼受的傷?」


  跟著許靜安的下人連忙回話,「大少爺跟顧公子騎洋車子過來給老太太請安,結果顧公子摔倒了,」


  騎自行車摔的?那應該不嚴重。


  薛琰直起身,「娘,您叫胡伯帶人把顧公子扶到客房吧,我好給他清理傷口。」


  說完便轉身出了正屋,她得回空間里拿器械跟藥品才行。


  「靜安,你快叫人準備輛車我這就回洛平去,我這傷沒事的,就是磕了一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扎傷了,」


  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給抱著腿,顧樂棠臉都沒地兒擱了,再說這許家小姐年紀小小會什麼?

  她給自己治傷?顧樂棠還沒摔傻,「快點,我要走。」


  說著就扶起桌子站起來往外走。


  許靜安為難地看著姜老太太,他不是不知道顧樂棠摔傷的時候第一時間要回洛平請大夫,但他習慣了別人幫他安排好一切,如果把顧樂棠帶到水泉莊子上來,後頭的事自然就有姜老太太接手了,而他只用在一邊看著就行。


  「奶奶,」是走是留,得姜老太太來拿主意。


  姜老太太無奈的瞪了孫子一眼,好好馬車不坐,非騎什麼洋車子,這下好了,把人給摔了,偏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位公子,我們靜昭說你的傷沒事,那肯定就沒有大問題的,我知道你是信不過我孫女的醫術,這樣吧,你先叫她給你看看,真不成,咱們立馬往洛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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