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月下
此為防盜章 也不想想, 徐氏這個大嫂什麼時候待見過她們二房?
這怎麼就忽然跑來給許靜昭做起媒來?而且還連蒙帶騙的?「你沒聽她們說, 蔡家老三在西北軍?恐怕是看上咱們跟馬家的關係,還有靜昭的嫁妝了!」
只要對自己女兒好,郭太太不怕舍嫁妝, 至於關係,拉拔親家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如姜老太太所說,為了這些目的就說瞎話騙人, 那就真的要不得了。
「行了,這事兒到此為止,我承當過靜昭帶她去莊子里玩,如今我這腿沒事了, 咱們收拾收拾後天就走, 」姜老太太拍板道。
這也是薛琰剛才跟姜老太太嘀咕的。
就看後來蔡家從許家得了那麼多好處,薛琰也不認為蔡家跟徐申氏會就此罷休,反正姜老太太已經發話這事不行了,自己再過一個月又要回汴城了,還是先躲躲風頭再說, 省得被人給糾纏了。
她印象里,她的爺爺可不是一個怎麼講理的人。
薛琰念叨去莊子上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姜老太太的腿日漸好轉的時候,郭太太已經派人往莊子裡布置準備了。
因此後天出發, 也並不覺得緊張。
見郭太太想留下來, 薛琰直接不幹了, 她得把郭太太也帶走才行,祖孫三個里,立場最不堅定的就是郭太太了,萬一叫人忽悠了,說出什麼話叫人抓了把柄就壞了,「娘,您可也得跟著去,不然奶奶年紀大了,我又什麼都不懂,到了莊子上,誰來照顧我們啊?」
「可家裡,」郭太太也考慮過這件事,但又想著姜老太太身邊有得力的婆子,自己再把管事的派過去,也盡夠了,「家裡也不能沒人照顧啊?而且您娘的六十大壽馬上要到了,也這得準備起來。」
她這個管家太太怎麼能離開?
「娘,家裡不還有大伯娘的嗎?您還怕她管不了個家啊?」薛琰不幹了,就算是保姆,也有休假的權力,郭太太可真是全年無休了。
徐氏?就她?她還真管不了這個家!
但姜老太太又不想拂了孫女的孝心,「是啊,你也來吧,這麼些年守在咱們這個宅門裡,難道一起出來走走,至於我做壽的事,年年都做,都是老章程了,大不了咱們少呆些日子。」
郭太太鼻子一酸,輕輕的哎了一聲,「那我把賬本交給大嫂。」
「咱們只出去個十來天,還用交賬本?您把該安排的安排好,不夠的就叫管事去咱們的鋪子里取,將來您回來了跟各鋪子銷賬不就行了?」薛琰看出來了,不管是郭太太還是姜老太太,對徐氏都不放心。
姜老太太呵呵一笑,「靜昭說的沒錯,咱們就給你大嫂烙著大餅掛在她脖子里,她就張張嘴,還能把她給餓死了?再說水泉莊子離城裡也就三十來里路,又不遠,真有什麼事,騎馬半天都到了。」
婆婆這麼安排了,郭太太也無話,應了一聲飯也不吃了,就要起身去準備。
薛琰哪兒捨得郭太太不吃飯啊,硬拉著郭太太把晚飯吃完,見姜老太太累了,才一起辭了出來。
「娘,你別擔心管家的事,這麼些年了,人都是您用熟的,咱們能出去個十天半月已經頂天了,大伯娘還能在家裡折騰出花兒來?」
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奶奶許靜昭之所以嫁到蔡家,這裡頭還有徐氏的作用,薛琰就忍不住想折騰折騰徐氏給奶奶出出氣。
這次她們出門徐氏要是在家裡作妖,整好叫姜老太太再收拾她一回!
「以前你大伯娘也管過事的,後來你奶奶發了脾氣,不許她再沾手家務,」郭太太不好跟女兒說徐氏的壞話,含糊道。
當初徐氏管家,一個月從外賬房支了幾百兩銀子,可底下人還個個怨聲載道,連月錢都沒有拿到手。
告到老太太那裡去之後,才發現許家不但管著自家的吃喝,連徐家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掛著許家的賬,這還不算,徐氏這個膽大包天的,還壓著內賬房的銀子,學人放高利貸!
姜老太太是苦出身,幼時看多了因為欠下高利貸妻離子散的事,最見不得這個,當時要不是許靜安年紀小離不得娘,真的會將徐氏給遣回娘家!
從那之後,徐氏便再沒有沾手過家務了。
郭太太不說,不等於薛琰猜不出來,就前兩天榨油坊的事來看,這徐氏當初犯的事肯定跟錢出脫不了關係了,郭太太不放心的她,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咱們出去的時間不長,該備的您都備足了,各自都安排好,大不了再給大伯娘送上二十大洋當零花,她還能做什麼?總不能把許家背跑了送給她娘家吧?」
薛琰嘻嘻一笑,「真不成就把她也帶了去。」
以後留在水泉不帶回來才完美呢!
……
薛琰百無聊賴的坐在馬車裡,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扒著窗戶看景緻了,從出了洛平城,她滿腔好奇心就蕩然無存了。
坑坑窪窪的的土路,在兩邊玉米地的簇擁下真是細如羊腸,小小的村落里多是玉米秸圍牆土坯房,她們的馬車穿過時,村民們便會跑到路邊,沖許家的馬車作揖行禮。
「奶奶,他們這是做什麼?」薛琰看著衣衫襤褸的農人,心裡頗為不忍,「咱們要不要給他們些乾糧?」
她不是聖母,但看到這樣荒涼的景象,還是忍不住想幫上一把。
郭太太沖薛琰擺擺手,「剛才給咱們行禮的是咱們在白庄兒的佃戶,這些人是李大戶的佃戶,不一樣的,」
她跟著嘆口氣,「如今還是好年景兒呢,唉!」
姜老太太看了郭太太母女一眼,「不餓死人的就是好年景兒啊,咱們洛平水土好,只要財主們手鬆一點,佃戶們還能吃上幾頓飽飯,你們是沒有見過逃荒的。」
郭太太哪會兒沒見過,前幾年鬧改元,平南省也亂過一陣子,「唉,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啊,娘,您下月就要過六十整壽了,不如今年咱們給您添壽的日子再延幾天?」
這洛平城中的大戶人家,若是家中有老人過壽,或者是家中添了新丁,往往會在門前施粥舍飯,不論貧富,只要過來說幾句吉祥話,就可以領到白面饃饃,若是碰見大喜事,或者豪富的人家,分到碗肉菜都是有可能的。
像許家這樣人丁單薄,跟族裡又沒什麼來往的,除了設宴宴請親朋故舊,大頭就是在東西大街「添壽」了!
「奶奶,我有一個提議,您要不要聽一聽?」薛琰這一路骨頭都快散架了,她搖著手裡的扇子,「咱們今年換個添壽的方法怎麼樣?」
這小丫頭,主意真是越來越多了,姜老太太笑問,「你有什麼好法子?」
「我聽人說但凡積善人家,大功德便是修橋鋪路了,說實在的,洛平城裡有貧民,可再貧也是有限的,而城外這些真正窮困的百姓,為著一個饅頭一碗肉跑到城裡去,還得先籌入城的稅錢,」
而且對窮人來說,偶爾一頓白面一碗葷腥,也只是打個牙祭,並不能真正的改善生活,「所以孫女覺得咱們倒不如把這些買面買肉的錢拿出來修條路呢!」
「修路?那動靜可就大了,」而且這花銷也只大不小,姜老太太有些猶豫。
「就是因為動靜大,更費人力物力,所以才是大功德,奶奶,娘,你們想想,咱們給好吃的,人家不過是過過嘴癮,說上幾句吉利話,過幾天也都煙消雲散了,可如果咱們給鄉民們修條路,以後只要走在平整的大路上,誰不誇咱們許家一句?」
見姜老太太跟郭太太都聽住了,薛琰又道,「咱們可以把修路放在秋收種過麥子農閑之後,這樣還能給咱們莊子里的佃戶跟長工們找點活兒干,讓他們掙點零花錢,」這樣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還有,奶奶您看這條路,咱們這樣的馬車都恨不得把骨頭晃散腦袋晃暈了,咱們許家運糧運貨的車走著得多費勁啊,」薛琰眼睛亮亮的,咱們把路修了,其實最大的方便是許家不是?
她撫掌道,「然後咱們再在路口修個亭子,給奶奶立碑立傳,叫過往的行人都知道,洛平城有個姜老太太,不但陪著許老爺子赤手空拳掙下一大份家業,還心懷百姓,一心為鄉民做好事!」
薛琰沒接於主任的話,而是一指市計生辦會議室的窗外,「那樓是幹什麼用的?」
洛平計生辦設在市衛生局六樓,新建的乳白色十層辦公樓高大氣派。
站在六樓上一眼望下去,夾在樓后牆縫中的二層小樓更顯得破敗不堪,依稀能看出曾經的紅磚木窗,窗玻璃已經殘缺不全了,還掛著幾縷破塑料布迎風招展如旗幟一般。
這年頭在一個富庶發達的市裡,還能看見這種景象,薛琰想不注意都難。
於主任擦了擦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尷尬的解釋,「薛處長不是咱們洛平人,你不知道,咱們局用的地是以前洛平市醫院的,那那樓以前是醫院的婦產樓,那樓說起來還是解放前建的,說是建築方面有研究價值,上頭一直沒讓拆,就保留下來了,」
其實這樣的小樓不只一處,做為老洛平人,於主任真沒覺得有啥了不得的價值,但見薛琰聽的認真,她只能繼續往下說,「咱們計生辦事情多地方小,我就打了報告把那樓當咱們的倉庫用,那樓蓋的挺結實的,白放著也是浪費不是?!」
洛平市醫院的婦產樓?還是文物?
薛琰走到窗邊往下看,「咱們的倉庫?走吧,過去看看……」
薛琰要看,計生辦迎檢的人有些慌了,於主任更是恨不得自扇耳光,她怎麼就順嘴把實話給禿嚕出來了呢?
這計生辦搬來多少年,那裡面就存了多少年的東西,平時也沒有安排人專管,薛琰一下去,這次迎檢算是白準備了。
計生辦副主任是個姓李的女人,有點年紀了,上前笑道,「薛主任可能不知道,這小樓可是許大夫工作了幾十年的地方,」
她嘆了口氣,「許大夫一生治病救人,連我從學校畢業之後,都跟著許大夫實習過呢!」
薛琰一調到平南,下頭對口單位已經將這個主管領導的來歷打聽的差不多了。
這薛琰其實跟洛平還是很有淵源的,她是以前洛平市醫院大外科主任蔡珩的二閨女,她的奶奶就更出名了,那是洛平第一代西醫婦產科的聖手,許靜昭。
薛琰一到,李主任就悄悄在觀察她了,不得不說,比起許靜昭的另幾個孫女,這個從小就跟著親媽離開的薛琰長的最像她,嗯,看她的履歷,首都醫大的女博士,三十多歲就成了正處,這能力,也是最像許靜昭跟蔡珩。
嘖嘖,這麼好個閨女,當初說不要就不要了,李主任都替蔡家心疼,但這會兒,她還得搬出許靜昭來,轉移一下薛琰的注意力,先把她要檢查計生辦庫房的事給了了。
薛琰沒理會李主任的話,她九歲跟著母親離開寧縣,再沒跟父親這邊有什麼來往,就是奶奶許靜昭去世的時候,才過來奔過一回喪。
記得她當時聽著奶奶冗長的悼詞,對奶奶的醫術,她是佩服的,但守靈時聽姑姑細說著奶奶的一生:
曾經洛平城首富家的大小姐,十七歲斷了學業嫁給爺爺蔡幼文,十八歲生下長子,之後跟著爺爺學醫,陸續生下四子三女,被蔡家搶光嫁妝,丈夫去世之後辛苦一人帶大兒女,整整一生,她都沒有為自己活過,更沒有挺直腰桿活過……
薛琰只有一個感覺: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薛琰這次到洛平來,純粹是為了公事,並沒有認親的打算,但這會兒計生辦為了不讓她下去看他們的庫房,居然連許靜昭都搬出來了,這反而叫她對那座小樓更有興趣了。
「走吧,我們過去看一看,起碼得知道咱們洛平的計生物資是怎麼管理的,」薛琰揮揮手,帶著同行人人徑直出了會議室,臨出門她回頭沖於主任一笑,「記得帶上庫房的鑰匙。」
……
這哪裡是婦產樓啊,真是跟個鬼樓差不多了,一進小樓,跟在薛琰後頭的檢查組成員心裡都開始犯嘀咕了,這查的也太細了,實在是沒必要。
薛琰已經踩著小高跟往裡走了,她打量著空蕩蕩的大廳,目光鎖在走廊兩邊緊閉的屋門上,那上的門牌依稀還能看出「婦科診室」「產科診室」的字樣。
「你們的倉庫呢?是哪間?」
於主任跟李主任無奈的對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這邊這邊,這樓地方挺大,我們也用不完,薛處長您看,這邊是我們這些年沒收的黑診所用於非法鑒定胎兒性別的B超機,」
這東西不貴,許多小診所自己買上一台就敢悄悄做生意了,李主任忍不住搖頭,「屢禁不止啊,我們沒收了,人家都不帶來要的,直接再買一台又開工了。」
薛琰站在房門口看了一眼,這裡對堆的B超機足有幾十台了,平南是人口大省,重男輕女的思想又很嚴重,她本身也算是個受害者了,
「市場需求大,自然有人鋌而走險了,何況咱們計生上,除了收繳跟罰款,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可不是嘛,」說起這個計生辦也是一肚子苦水,「我們每年為了查這個,都要從各單位抽調專干來幫忙。」
薛琰推開隔壁的屋門,「這裡頭是什麼?」
「哈,這都是堆的一些不要的舊東西,沒啥可看的,」李主任嘴裡發苦,想攔,薛琰已經推門而入了。
可不是老東西嘛,薛琰看著滿滿一屋子的計生用品,啞然回頭,「於主任,你們的衛計用品,」
她後半句話「難道沒有按時發到各單位?」還沒出口,就感覺自己被一座小山給重重的拍在地上,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
薛琰睜開眼,迅速活動了下四肢,發現都聽指揮,心就放下了,看來她只是被砸暈了,並沒有傷著骨頭。
可這病房怎麼這麼暗呢?
薛琰正準備喊護士,轉頭就感到一陣暈眩,等她緩過神的時候,卻發現她腦子裡多了許多東西:
她叫許靜昭,是洛平城許家二房獨女,今年十六歲,前幾天才從汴城女子師範放暑假回來,因為路上趕的急,中了暑氣到家之後就一直卧床……
再看看眼前的大床,身上的絲被跟垂下的羅帳,還有從帳外透進來的燭光,薛琰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她應該是小說里電視上說的穿越了,而且還成了她自己的親奶奶許靜昭!
薛琰不由撫額,不知道大晉江的小說里,有沒有人是被幾十箱計生用品給砸到百年前的?
想到那整整一面牆的保險套,薛琰後悔的腸子都斷了,她怎麼就那麼不聽勸,非要那幢該死的小樓里查什麼倉庫?
將來她的追悼詞會怎麼寫?
檢查工作時不幸被套套砸中光榮殉職?
饒是她已經活了三十多歲,依然替百年後的自己窘的兩頰發燒。
洛平計生辦到底有沒有按規章制度給各單位還有社區育齡婦女發放計生用品有那麼重要嗎?
有!
可真的就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沒有!
但沒有也晚了啊!
薛琰恨不得兩手撓牆,她不想回到百年前!
她不想成為許靜昭!
她不想嫁給爺爺蔡幼文!
不想生七個孩子!
不想被批,斗!
l不想!
一點也不想!
「婦產樓,婦產樓,我為什麼要看什麼婦產樓!?」
薛琰還沒罵完,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坐在砸穿自己的那間計生庫房裡!
薛琰站起身,獃獃的看著自己光光的腳丫跟身上的綢緞睡衣,再看看面前那摞的整整齊齊的保險套箱子,想不通發生了什麼?
她茫然的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兒,撒腿就往屋外跑。
她得出去,哪怕是以十幾歲的身體出去,哪怕是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出去,哪怕是回到在現代社會一切重來呢,她也不要活在一百年前那個亂世!
「哎呀靜昭,叫我說,那汴城你可別再去了,這外頭亂糟糟的,你一個姑娘家跑那麼遠,我可是聽人說了,要打仗了,」徐申氏連忙擺手,一個賠錢貨,讀什麼書啊,凈浪費家裡的銀洋!
「真的要打仗了?親家伯娘哪兒來的消息?」薛琰似乎被嚇著了,瞪大眼睛道。
徐申氏得意的抿抿嘴,「還不是我那個表姐說的,我剛才不是說了,蔡家三爺在西北軍,他的消息能假?」
薛琰被徐申氏的話給氣著了,騰的站起身,「親家伯娘,您是不是一點兒也不喜歡我呀?所以才特意跑來害我的!」
「誒?你這丫頭說什麼呢?伯娘要是不喜歡你,看見個好小夥子,能惦記著你,巴巴地跑來跟老太太提嗎?」徐申氏不高興了,「瞧這丫頭,真是叫慣壞了!」
「您剛才也說了,馬上要打仗了,可您也說了,只要那個蔡幼文一結婚,就跟著他三叔去西北軍,這戰場上子彈可不長眼,你是準備毀我一生的不是?」薛琰的聲音又脆又亮,她想不出當年徐申氏是怎麼說服許家人的。
「啊?那個,這個……」徐申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可沒想這麼多,而且她們可是巴不得蔡幼文早早從軍去呢!
姜老太太已經摞了茶碗,「行了,你該說的也說完了,我該聽的也聽清楚了,今天就當你沒來過,我們靜昭年紀還小,正上著學呢,這婚事以後慢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