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回家
此為防盜章 「噗嗤」,
薛琰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位老太太真是越來越促狹了,「奶奶,大伯娘也是思子心切,您別怪她,」
她才不會跟這種棒槌計較呢,姜老太太斜了一眼薛琰, 「你剛才說咱家應該買輛汽車?」
「是啊, 我剛才看見街上有人開了, 咱們也買一輛,以後奶奶出去查賬坐著大汽車, 多氣派啊!」薛琰笑眯眯道。
「對對對,咱家就得有輛汽車, 」
許靜安正好聽見薛琰的話,「奶奶, 現在京都有頭有臉的人家,都買汽車了,樂棠家裡都好幾輛呢,樂棠自己都有一輛!」
許靜安的心思活起來了,「奶奶,我在京都的寓所離學校挺遠的, 也想著買輛汽車開著上學, 倒比總坐黃包車方便些。」
許家要是買車, 他這個長子嫡孫怎麼也得要一輛。
一輛汽車可不便宜, 孫女叫買,是嫌自己出門辛苦,叫自己享受呢,孫子倒好,是自己享受,姜老太太冷哼了聲,抬步往院子里走,「我知道了,趕明兒個叫管事去洋行里問問,看看這四個軲轆的鐵盒子得幾文錢?」
許靜安頓時泄了氣,自己這個奶奶最吝嗇了,從來沒考慮過他這個長子嫡孫的面子,要是叫她知道汽車得上萬大洋,別說給他在京都買,就是洛平她不能同意。
「奶奶,您不知道京都有多大,我住的地方離匯文大學七八里路呢,黃包車長包一個月都得十個大洋,費錢的很,」
許靜安努力誇張自己有京都的艱難,如果有一輛汽車,他在交際圈兒的面子就徹底撐起來了。
姜老太太站在台階上看著不停嘟噥的許靜安,「是嗎?你住的怎麼離學校那麼遠?我當時是怎麼吩咐他們的?叫跟著你去京都的三友過來,我聽聽他是怎麼伺候你的?」
看著許靜安瞬間失色的臉,薛琰想笑,卻被郭太太瞪了一眼,她忙挺直後背,端莊的扶著姜老太太往院子里走。
……
「姑姑,老太太怎麼能這麼做?以前她可從來沒有攆過我們的,」徐雲俏沒想到姜老太太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等她們過去請安,居然是派人過來叫徐氏把她們送回徐家!
「我還沒跟表哥說上話呢!」
因為被姜老太太當眾下了面子,許靜安一到家,便一頭鑽進自己的院子里生悶氣再不肯見人,徐雲俏跟過去也被拒之門外,可要是她今天走了,那這幾天豈不是白等了?
徐氏被徐雲俏搖的頭疼,三個侄女她哪個也沒相中,但姜老太太一回來就趕人的做法就結結實實的打了她的臉,「你們先等著,我見老太太去。」
「大太太,老太太正在屋裡頭見三友呢,要不您先等一會兒?」見徐氏過來,正院的管事媽媽李氏上前一步,擋在她的面前。
這死老太婆,恨不得把銀子都串在她的肋巴骨上,連親孫子都查的這麼緊,「李媽媽,我就是想來給老太太請個安,再問一問,我那三個侄女做錯了什麼,惹了老太太不待見?她們難得過來陪我幾天。」
李媽媽福了福身,「瞧大太太說的,三位小姐哪會兒招老太太不喜歡啊,老太太的意思是,如今大少爺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成天跟親家小姐混在一處,將來說親的時候容易落人口舌不是?何況咱們府上如今住著位貴客呢,也不方便不是?」
徐氏被李媽媽堵的啞口無言,就聽李媽媽又道,「大太太,老太太這會兒心情可不怎麼好,您不如先把三位親家小姐送回去吧,」剛才屋裡摔茶碗的聲音她們可是聽的真真兒的。
誰不知道姜老太太是苦日子裡熬出來的最愛惜物力?
這都摔東西了,徐氏臉色一白,想到她一回家就叫許三友來見,也顧不得再計較這些有的沒的了,「我知道了,你安排車把雲俏她們送走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往許靜安的院子里跑。
「靜安,靜安啊,」徐氏闖進許靜安的院子的時候,許靜安正沖著顧樂棠發牢騷呢,不就是一輛汽車嘛,也推三阻四的,許家差這點銀洋?
顧樂棠看到徐氏過來,鬆了口氣,「伯母來了,剛好我有件事想說呢,」
顧樂棠快被許靜安給煩死了,「我腿傷著跟你擠在一處也不方便,不如我找間飯店搬過去算了。」
搬到飯店裡?
他多辛苦才結交上顧樂棠,把他給哄到洛平來的,「那怎麼成?我還想跟樂棠賢弟抵足夜話呢!不成不成。」
徐氏張口結舌的看著顧樂棠,「就是啊,顧公子怎麼住的好好的要走?」
她看著顧樂棠的腿,「是不是我家靜昭沒把你的腿傷給治好?我也說嘛,那丫頭才多大,哪會兒治病?我這就叫人請大夫去!」
「許大小姐的醫術挺好的,我已經沒事了,」面對徐氏,顧樂棠只剩撫額了,「要不這樣吧,我搬到貴府的客房住吧,我的腿還得幾天才能拆線呢,一個人也方便些。」
這個徐大太太恨不得粘到兒子身上,他跟許靜安住一起,實在不方便。
聽顧樂棠說到許靜昭,許靜安恍然大悟,「對對對,我們家裡空院子多著呢,娘,您去給樂棠重新安排住處,」
他沖徐氏眨眨眼,暗示徐氏給顧樂棠安排一個離許靜昭最近的院子。
徐氏滿心想的都是三友在姜老太太那裡呢,哪能領會許靜安的意思?「家裡的事都是你二嬸兒管著的,」
她轉頭沖跟她過來的丫鬟道,「去跟二太太說一聲,叫她給顧少爺重新安排住處,撿最好的院子預備!」
最好的院子,許家除了幾個主子,最好的客院長風齋都快到大門口了,顧樂棠住在那裡,一年也遇不到許靜昭一回,許靜安沒好氣的看了徐氏一眼,輕咳一聲,「那個,樂棠是我請來的貴客,就不勞二嬸兒安排了,這樣吧,樂棠就住在松竹軒吧,那景緻好,也涼快,離我的院子也近,」
最重要的是,跟女眷們住的內院只有一牆之隔。
顧樂棠只想趕快搬出去,最好他的腿好了,立馬搬出許家,「住哪兒都成,麻煩這位姑娘帶我到松竹軒去。」
「娘您先叫人去把松竹軒準備出來,樂棠你傷沒好呢,先在我這兒歇一會兒,等那邊鋪排好了再過去,」
許靜安輕輕的推了徐氏一下,「娘……」
「好,我這就去,靜安啊,娘一會兒再來,娘真的有重要的事跟你說,老太太把三友叫過去了,聽說裡頭正生氣呢!」
別人不知道,徐氏太清楚姜老太太的脾氣了,她更清楚兒子這兩年在京都的花銷,不說公中出的,就是她一年最少也得貼進去幾千大洋,這要是三友跟老太太胡說什麼,那可就糟了。
原來是這個,許靜安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娘您放心吧,三友說不會亂說話的,沒事!」
許三友是許家的遠親,年紀不大就投靠到許家,從鋪子的學徒一直做到掌柜,後來許靜安要去京都念書,姜老太太怕他身邊沒有得力的人照顧,就叫許三友跟著他了,頭一年許三友確實是姜老太太的眼睛跟耳朵,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徹底把這位族叔給收服了,還怕他在老太太那邊胡說?
見兒子說的篤定,徐氏多少放下些心來,「那我過去,其實那邊也沒啥收拾的,一會兒就好了。」
……
「這話是你們大太太交代的?」薛琰沉著臉看著徐氏身邊的金菊,郭太太這才進屋氣都沒喘勻呢,她就給派上活了,「顧公子不是你們大少爺的朋友嗎?論理該大太太款待才是。」
金菊來前兒已經得了吩咐了,「瞧大小姐說的,二太太是當家太太,這事自然得由二太太來張羅了,我們大太太說了,她就算是想管,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庫房鑰匙可不在她的手裡。」
「呵呵,大哥才帶了一位朋友來,許家就得開庫房了?是許家東西太少呢還是這顧公子排場太大啊?」
薛琰可不怕徐氏,「走吧,我跟你一塊兒去問問大太太,順便再問問顧公子有什麼特殊的要求沒有,萬一咱們庫房裡的東西不合他的心意,也好叫人去街上現買啊!」
「靜歸,算了,」郭太太一把拉住女兒,「不是什麼大事,」
她沖金菊點點頭,「我這就叫人過去安排,」
「又不是什麼大事,不必跟那邊生氣,再說如今府里住著外客呢,叫人看笑話總不太好,」郭太太撫著薛琰的肩膀小聲安慰,「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
「不是要一般見識,是您太好說話,這樣他們才老把您當老媽子使呢,」
薛琰的氣哪兒那麼快消,她瞪了一眼郭太太,「人家都不要臉了,偏您還顧忌這個顧忌那個。」
郭太太好脾氣的笑了笑,指了指正院兒方向,「這會兒你奶奶估計也在氣頭上呢,咱們別添亂了。」
姜老太太在生氣?為什麼?薛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娘您知道什麼?快跟我說說?」
郭太太原本不想跟女兒說這些,但為了叫她能開心一點,她也只能偶爾放棄一下原則了,她小聲的把許靜安頭一年去京都就變著法兒不停問家裡要錢的事跟薛琰說了,「老太太多精明的人啊,京都又不是在天邊兒呢,咱們洛平也不是沒人在京都,一月到底有多少消耗,還能查不出來?」
好吧,就沖後來許靜安那敗家勁兒,這事他乾的出來,「那後來怎麼著了?」
「還能怎麼著?既不能把你大哥餓著,又不能叫他斷了學業,老太太直接叫人去把跟著他的兩個服侍人發賣了,就留下三友了,給你大哥存在京都銀號里的錢,也都得三友出面才能取出來!」
郭太太嘆了口氣,她一直對長房處處忍讓也是因為這個,許靜安再不濟也是許家唯一的男孫。
他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錯,就憑這一點,姜老太太都只能輕輕放下,「這一回你大哥去了快一年,年前京都鬧運動省城鬧罷工,鐵路線都斷了,他沒能回來,這次回來,老太太估計得跟他算總賬了。」
薛琰嘴一撅,一臉鬱悶,「算了又怎麼樣?就像您說的,他是兒子,再不成器許家也是他的!」
「可一頓教訓總是免不了的,你不是不耐煩長房的人嘛,這還不開心?」
郭太太點了點薛琰的腦門,「行了,你回去歇歇換件衣裳,我去安排顧公子的住處去,其實那孩子倒是個可人兒疼的,人也乖巧知禮。」
乖巧?
薛琰想到顧樂棠在姜老太太跟郭太太跟前的表現,確實是乖巧的很,加上生的好,一中一老倆婦女看見他都是一臉的笑。
還有許靜安,郭太太覺得他受頓教訓就足夠了,也覺得自己聽見他受教訓氣就消了,可她要的卻不只是許靜安受教訓,她想的是怎麼保住許家的基業不敗在許靜安手裡。
以前薛琰想的是等姜老太太百年之後,長房二房分家,她才不管長房死活,自己帶著郭太太過逍遙日子就行。
可現在她不這麼想了,許家是所有姓許的人的,是姜老太太跟許老太爺一生的心血,憑什麼要交到許靜安手裡叫他抽鴉片養女人賭博給糟蹋了?
她在知道了未來還像個旁觀者一樣,由著許靜安毀了姜老太太一輩子的心血跟驕傲的話,那她就真的成了鐵石心腸,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人了。
想到這兒,薛琰站起身往正院兒去,她得聽聽許靜安在京都是怎麼度過他求學生涯的。
恐怕蔡家還捨不得出一份家業給四房呢!
郭太太被姜老太太說的啞口無言,「娘說的也是,我原想著就算是不分家,王太太到底不是正經婆婆,」她最動心的就是蔡幼文沒有兄弟這一條了。
「要是正經婆婆咱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姜老太太白了郭氏一眼,這個兒媳婦能幹是能幹,就是心太善,從來不把人往壞里想。
也不想想,徐氏這個大嫂什麼時候待見過她們二房?
這怎麼就忽然跑來給許靜昭做起媒來?而且還連蒙帶騙的?「你沒聽她們說,蔡家老三在西北軍?恐怕是看上咱們跟馬家的關係,還有靜昭的嫁妝了!」
只要對自己女兒好,郭太太不怕舍嫁妝,至於關係,拉拔親家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如姜老太太所說,為了這些目的就說瞎話騙人,那就真的要不得了。
「行了,這事兒到此為止,我承當過靜昭帶她去莊子里玩,如今我這腿沒事了,咱們收拾收拾後天就走,」姜老太太拍板道。
這也是薛琰剛才跟姜老太太嘀咕的。
就看後來蔡家從許家得了那麼多好處,薛琰也不認為蔡家跟徐申氏會就此罷休,反正姜老太太已經發話這事不行了,自己再過一個月又要回汴城了,還是先躲躲風頭再說,省得被人給糾纏了。
她印象里,她的爺爺可不是一個怎麼講理的人。
薛琰念叨去莊子上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姜老太太的腿日漸好轉的時候,郭太太已經派人往莊子裡布置準備了。
因此後天出發,也並不覺得緊張。
見郭太太想留下來,薛琰直接不幹了,她得把郭太太也帶走才行,祖孫三個里,立場最不堅定的就是郭太太了,萬一叫人忽悠了,說出什麼話叫人抓了把柄就壞了,「娘,您可也得跟著去,不然奶奶年紀大了,我又什麼都不懂,到了莊子上,誰來照顧我們啊?」
「可家裡,」郭太太也考慮過這件事,但又想著姜老太太身邊有得力的婆子,自己再把管事的派過去,也盡夠了,「家裡也不能沒人照顧啊?而且您娘的六十大壽馬上要到了,也這得準備起來。」
她這個管家太太怎麼能離開?
「娘,家裡不還有大伯娘的嗎?您還怕她管不了個家啊?」薛琰不幹了,就算是保姆,也有休假的權力,郭太太可真是全年無休了。
徐氏?就她?她還真管不了這個家!
但姜老太太又不想拂了孫女的孝心,「是啊,你也來吧,這麼些年守在咱們這個宅門裡,難道一起出來走走,至於我做壽的事,年年都做,都是老章程了,大不了咱們少呆些日子。」
郭太太鼻子一酸,輕輕的哎了一聲,「那我把賬本交給大嫂。」
「咱們只出去個十來天,還用交賬本?您把該安排的安排好,不夠的就叫管事去咱們的鋪子里取,將來您回來了跟各鋪子銷賬不就行了?」薛琰看出來了,不管是郭太太還是姜老太太,對徐氏都不放心。
姜老太太呵呵一笑,「靜昭說的沒錯,咱們就給你大嫂烙著大餅掛在她脖子里,她就張張嘴,還能把她給餓死了?再說水泉莊子離城裡也就三十來里路,又不遠,真有什麼事,騎馬半天都到了。」
婆婆這麼安排了,郭太太也無話,應了一聲飯也不吃了,就要起身去準備。
薛琰哪兒捨得郭太太不吃飯啊,硬拉著郭太太把晚飯吃完,見姜老太太累了,才一起辭了出來。
「娘,你別擔心管家的事,這麼些年了,人都是您用熟的,咱們能出去個十天半月已經頂天了,大伯娘還能在家裡折騰出花兒來?」
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奶奶許靜昭之所以嫁到蔡家,這裡頭還有徐氏的作用,薛琰就忍不住想折騰折騰徐氏給奶奶出出氣。
這次她們出門徐氏要是在家裡作妖,整好叫姜老太太再收拾她一回!
「以前你大伯娘也管過事的,後來你奶奶發了脾氣,不許她再沾手家務,」郭太太不好跟女兒說徐氏的壞話,含糊道。
當初徐氏管家,一個月從外賬房支了幾百兩銀子,可底下人還個個怨聲載道,連月錢都沒有拿到手。
告到老太太那裡去之後,才發現許家不但管著自家的吃喝,連徐家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掛著許家的賬,這還不算,徐氏這個膽大包天的,還壓著內賬房的銀子,學人放高利貸!
姜老太太是苦出身,幼時看多了因為欠下高利貸妻離子散的事,最見不得這個,當時要不是許靜安年紀小離不得娘,真的會將徐氏給遣回娘家!
從那之後,徐氏便再沒有沾手過家務了。
郭太太不說,不等於薛琰猜不出來,就前兩天榨油坊的事來看,這徐氏當初犯的事肯定跟錢出脫不了關係了,郭太太不放心的她,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咱們出去的時間不長,該備的您都備足了,各自都安排好,大不了再給大伯娘送上二十大洋當零花,她還能做什麼?總不能把許家背跑了送給她娘家吧?」
薛琰嘻嘻一笑,「真不成就把她也帶了去。」
以後留在水泉不帶回來才完美呢!
……
薛琰百無聊賴的坐在馬車裡,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扒著窗戶看景緻了,從出了洛平城,她滿腔好奇心就蕩然無存了。
坑坑窪窪的的土路,在兩邊玉米地的簇擁下真是細如羊腸,小小的村落里多是玉米秸圍牆土坯房,她們的馬車穿過時,村民們便會跑到路邊,沖許家的馬車作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