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傷痛反饋
桑桐一個箭步衝到桑榆面前,捂住了她微微張開的嘴巴,喝道:「不許說話!」
桑榆點了點頭,桑桐心有餘悸的呼出一口氣,放開了手。
阿喵給了女鬼一個鎖喉,拚命的往後拽。
「啊!」
穆容的脖子被女鬼咬著,被阿喵這麼一拽,險些撕掉一塊肉。
聽到穆容呼痛,阿喵不敢用力了。
桑桐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十一點五十五分。
「榆娃兒,你抱著老母雞往裡走,阿喵,你把女鬼往外面拉。」
「她咬著穆容大人的脖子呢!」
「拉!就算給她咬下一塊肉,也要把她倆分開!」
阿喵打了一個哆嗦,使出吃奶的勁兒,鎖著女鬼的脖子向後拖。
穆容感覺身體突然變重,向後仰去。
「榆娃兒!拉住了!」
桑榆連忙抱著老母雞後退了兩步,穆容又感覺有人拽著她的手指,將她的身體拉了回來。
兩股相反的力量瘋狂的拉扯著,穆容的表情十分痛苦,可女鬼卻絲毫沒有放手的跡象。
鮮血,順著穆容的脖子流下,將掛在她身上的破白布染紅了大片。
桑榆的眼眶紅了,不知該不該繼續後退。
而鐘錶上的分針,已經非常接近「十二」的位置。
還剩下不到兩分鐘,若是穆容的真魂不能歸位,就要淪為孤魂野鬼,在她陽壽未盡之前,只能一直遊盪在陽間。
阿喵急紅了眼,吼道:「給臉不要臉了是吧?」
說完,將自己的身體橫了過來,腳踏穆容的肩膀,一隻手鎖著女鬼的脖子,一隻手拽著女鬼的頭髮,用力向後蹬。
「啊!」
穆容痛苦的揚起了頭,抬手捂住了受傷的頸部,鮮血順著穆容的指縫,涌了出來。
女鬼居然硬生生的咬下了穆容的一塊肉!
可,頭雖然被拉開了,四肢卻依舊死死的纏著穆容。
由於被阿喵拽著頭髮,她的頭被迫揚起,現出了容貌。
很年輕的一張臉,不超過三十歲。
女鬼的嘴裡叼著一塊肉,下半邊臉儘是血漬。
眼中涌動著違和的興奮和狂喜,配合喉嚨里發出的「咕咕」怪響,讓人頭皮發麻。
「榆娃兒!快拉!」
時間,只剩下最後的三十秒!
桑榆費力的後退了幾步,穆容也被牽著向前挪了幾步,可女鬼呢?
她的頭皮,順著髮髻線被掀起了一截,露出下面鮮紅的皮膚組織,可四肢就像生根了一樣,頑固的鎖在穆容的身上!
二十秒……
「大姐頭,快啊,幫忙啊!」
十五秒……
桑榆將哀求的目光投向了桑桐。
桑桐丟下金玲,左手豎在胸前,食指和中指伸直,其餘三指捏在一起,朗聲頌道:「弟子桑桐,叩請祖師爺賜下斬妖劍,雙指化鋒,斬清風,破煙魂!」
念完,桑桐將左手高高舉起,朝著女鬼的胳膊削了下去!
同時叫道:「把老母雞丟到穆容身上!」
女鬼的四肢被齊齊斬斷,殘肢掉到地上,發出滿是不甘的凄厲叫聲。
穆容的身後一松,身體向前倒去。
失去了著力點,阿喵抱著女鬼「嗖」的一聲,飛出了門。
老母雞在穆容的身上撲騰了兩下,叫了三聲,頭一歪,死了。
十二點。
「穆容!」桑榆的腿一軟,撲倒在穆容身邊。
穆容猛地睜開了雙眼,身體卻不住的抽搐,姣好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雙手胡亂在身上摸索,似乎正承受著某種極端的痛苦。
「穆容,穆容!你怎麼了?桐桐姐,你救救她!」
穆容的身體猛地向上一弓,哼了一聲,頭一偏,不動了。
「穆容!」
桑榆一把抱住穆容的頭:「穆容,你別嚇我,穆容!」
「啊!」門外又傳來了阿喵的叫聲。
「唰」的一下,阿喵穿牆而入,雙手掐著「人彘」般,女鬼的脖子,舉在身前。
「大姐頭,救我啊,她咬我!」
阿喵的身子後仰,女鬼斷掉的四肢不住的揮動,奈何少了一截,碰不到阿喵。
女鬼一臉凶戾,血盆大口一張一合,一副恨不得將阿喵生吞活剝的架勢。
「媽呀,穆容大人~大姐頭!桑榆,啊啊啊啊!快點兒,我掐不住了!」
桑桐打開密碼箱,取出五帝銅錢劍提在手中,在劍身上貼了三張黃符,走到女鬼面前,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自願伏法,我便饒了你!」
「榆娃兒,端一碗清水來!」
桑榆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端了一碗清水來到桑桐身後。
女鬼盯著桑桐手中的五帝銅錢劍,停止了攻擊。
雙方僵持良久,女鬼先了開口:「你們斷我還陽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已經是鬼了,你以為借屍還魂就能讓你獲得新生?呵,只不過是徒增罪孽罷了,我不妨告訴你,借屍還魂最多不會超過七天,待到肉身腐爛,你還是得出來,卻害了一條人命,恐怕就沒有做人的機會了!」
「我不信!我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還陽的,今天討不到一個說法,就算拼個魂飛魄散,我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桑桐眯起了眼睛,反問道:「你能怎樣?」
「修道的,我奈何不了你,你也看不住我,你最好扎個替身給我,不然……」
女鬼將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桑榆。
金光一閃,女鬼赫然胸口插了一把劍!
「找死!」
「你會遭……」
話沒說完,女鬼的身體就由胸口開始,迅速的風化,連同地上的殘肢一起,化成一股青煙。
「咦~好噁心!」阿喵抖了抖雙手。
「桐桐姐,我聽郝大哥說,讓一個靈魂魂飛魄散,是會遭……」
桑桐笑了笑,摸了摸桑榆的頭:「榆娃兒知道關心姐姐了,不錯嘛;不過呢,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最多倒霉幾天罷了,別擔心,去看看穆容。」
三人圍到穆容的身邊,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穆容原本紅潤的臉色變的蒼白如紙,好在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
桑桐切上了穆容的脈搏,按了一會兒。
「她的真魂傷的太重,歸體后,靈魂上的痛,集中反饋到了肉身上,痛感超過了身體承受的極限,昏過去了。」
「有生命危險嗎?」
「雖不致命,但靈魂上的傷,癒合的很慢;但像她這麼重的傷,自愈的可能性很低,估計可能需要一個鬼醫。」
「桐桐姐……」
「乖~這事兒急不得,她是鬼差,身份特殊,我也不知道鬼醫對她有沒有用,先把她抬回房間讓她好好睡。」
安頓好穆容,桑榆見桑桐一臉疲態,拉起她的手:「桐桐姐,你今晚別走了,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那你半夜可不許和我搶被子。」
「我才不會呢!」
這七天,桑榆熬了個精疲力竭,剛沾上枕頭便睡著了,桑桐為她拉了拉被子,笑著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桑桐做好了早飯,交代了幾句,便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穆容一連睡了三天,到第四天中午才悠悠轉醒,眼前卻是一片白茫茫的。
隨著意識恢復清醒,痛感也涌了出來。
她咬緊牙關,嘴唇抿在一起,雙眉緊鎖,雙手緊緊的攥著身下的床單。
緩了好一會兒,才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桑榆清掃完房間,照例來看穆容,驚喜的發現穆容已經醒了,正安靜的坐在床上。
「穆容~你醒啦!」
「穆容大人醒了?」
桑榆蹲到穆容身前,抬眼看著她:「感覺好些了嗎?身上還疼嗎?餓不餓,我煮粥給你吃?」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郝解放來過嗎?」
「沒有。」
……
「穆容,你先坐一下,我去煮粥。」
「桑榆。」
「嗯?」
「謝謝你。」
桑榆注視著穆容,認真的說道:「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
她看到:穆容聽到她的道謝,表情有些茫然,心中滋味愈發難言。
都說施恩不圖報,可這世上,又有誰願意去畫那樣一張符呢?
穆容不但做了,還至始至終都沒提過一句,甚至連接受感謝的意思都沒有。
桑榆心口酸酸的,柔聲道:「我去煮粥。」
穆容起身,憑著記憶慢慢的挪到門口。
阿喵一直守在房門口,眼巴巴的往裡瞧,見穆容站在門裡躊躇不前,抬起了一隻手摸到了門框,腳下才小心翼翼的邁了一步。
阿喵怔了怔,閃過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桑榆,桑榆!」
「怎麼啦?」
「穆容大人好像有點不對勁兒,你快過來。」
桑榆的手一抖,險些切到手指,放下菜刀,快步走了過來。
看到了讓她心碎的一幕:穆容的雙手伸在身前,兩腳蹭著地面往前挪,原本深邃的雙眼,變的無神而空洞,一副盲人尋路的姿態。
「穆容……你,怎麼了?」
穆容的步子一滯,吸了一口氣,平靜的回道:「我的眼睛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