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謊言或誤導
「那個雜種還真是搞出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啊, 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張狂的笑聲回蕩在所羅門的耳邊, 讓他不快地皺了皺眉頭。頂著擬像的魔術王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仰起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飛舟上的人影。
「吉爾伽美什王。」
所羅門輕輕地開口，但他卻絲毫不懷疑自己如此的音量是否會被對方的笑聲給掩蓋過去。英靈皆是耳聰目明之輩，哪怕是有一根細針掉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他們的耳朵都能將那細小的聲音盡數收納進大腦中。
果不其然的，再被魔術王叫出真名后，那男子便驟然停止了自己的仰天大笑。他雙手抄在胸前, 稍稍垂眸，將自己那雙鮮紅色的眸子眯起，用一種近乎於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地面上的兩人。
「我還以為那個雜種能有多少覺悟，結果最後還是弄成了這幅不倫不類的樣子嗎。」
神秘男子——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冷哼一聲。
「不, 或許也不能全然把造成如此局面的罪責都推在他一個人身上，畢竟你就算再不夠格, 也到底是被稱作『魔術之祖』的人類啊, 你說呢, 所羅門喲。」
英雄王的一向喜歡用那種語焉不詳的言辭來襯托自己，然而他的話被一無所知的夏目貴志聽在耳中, 或許還能起到些許讓其迷惑的作用, 但可惜, 此時此刻傾聽他話語的人是所羅門，是擁有神賜智慧的魔術王。所以, 儘管在記憶中從未與這位人類最古之王正面相交過, 所羅門還是十分神奇地理解了對方含糊言語之下的真實含義。
「吉爾伽美什王, 你說這話是作何意。」
所羅門皺皺眉頭：「恕我直言，在聖杯戰爭中，你與我皆是用著聖杯賜予的靈基，我們之間並不存在著冠位與一般的差異。」
他說完這話后，還稍稍向前誇了半步，將明顯有些承受不住吉爾伽美什威壓的夏目貴志給攏到了自己的身後，為他的master擋去了大部分來自眼前英靈的惡念。
所羅門的所作所為被吉爾伽美什盡數看在眼中，渾身金色的男子略帶興味地挑了挑眉毛，轉眼間就從自己的飛舟上一躍而下。他的鎧甲在半空中的時候就化作了一片閃耀的金粉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身比較符合現代風格的常服。
不知為何突然進入了休閑狀態的吉爾伽美什抄了一把自己柔順散下的劉海，一雙蛇瞳閃了閃，清晰地倒影出眼前「羅馬尼·阿基曼」一臉嚴肅的臉龐。
「呵。」
他凝視魔術王許久，突然就嗤笑了一聲。
「魔術王不存在感情，所以只要你有了人類的念想，你就不算是真正的『魔術王』。而羅馬尼·阿基曼……他是人類，但看樣子，你似乎也沒有他完完本本的記憶吧。」
吉爾伽美什看著在自己說出這句話后突然在面上閃過一絲愣怔的所羅門，滿意地笑了。
「正因為如此，本王才會這麼稱呼你，不倫不類的英靈。」
英雄王將自己的雙手插在口袋中，朝著所羅門和夏目貴志的方向慢悠悠地踱了兩步，然後在一個雙方都覺得足夠安全的距離上及時停下。
「哼，想來也是……」
吉爾伽美什又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所羅門，然後他就舒展開了不知何時緊緊皺起的眉頭。
「那個雜種就算腦子再進水都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所以本王很好奇，我真的很好奇。」
說到後來，吉爾伽美什還臨時改了一下自稱。他熾熱的目光從眼前所羅門的頭頂一直掃到腳尖，然後在重新看向對方一臉若有所思面容的時候，禁不住地加深了自己唇角的笑意。
「不錯，看來這次的聖杯戰爭會很有看頭。」
英雄王一手叉腰，另一手憑空一揮。
霎時，周圍一陣狂風大作。
所羅門本能地張開魔力罩將那些夾雜著灰塵和樹葉的旋風擋在外面，直到那氣旋盡數消散、浮塵重新沉積后，才將其撤去。
「姑且稱呼你一聲魔術師吧，如何，魔術師喲。」
吉爾伽美什轉身，一腳踏上方才被自己召喚出來的黃金舟。
「本王賦予你與王同行的機會，你那個孱弱的master也可以一起來。」
英雄王幾乎把話都說完了，這讓曾經也是一國之王的所羅門略略感到了一些不快。這似乎是曾經「神之代理人」不曾擁有過的感情，也是人類「羅馬尼·阿基曼」鮮少產生的情愫，而現如今，他卻有些本能地排斥起了對方這種命令的語句。
「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恕我不能同行。」
「哦，那你是不想知道那個雜種的消息了嗎？」
吉爾伽美什的一句輕飄飄的話讓剛想要扭頭離開的所羅門一下子定住了自己的腳步。
「你知道……」
「本王無所不知。」
吉爾伽美什腿上一個用力，就讓自己重新登上了黃金舟。
他面上的笑容半是嘲諷半是得意：「想要知道無相的下落，就不要拒絕本王的邀請。不然的話……」
英雄王適時地在一個暗含威脅的話語檔口及時停住了嘴，他毫不意外地看著眼前的所羅門因為自己的語言技巧而露出了些許糾結參雜著憤恨的神色。
吉爾伽美什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起來。
「『所羅門』怎麼會露出這種神情，叫他看見的話，不知該會有多傷心。」
他垂下眸子，眼角彎起的弧度莫名地就透出出了幾分悲天憫人的味道。
「不過，現在還是來得及補救的時候。本王姑且也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幫你一把吧。」
英雄王的話語隨著冬木市夜晚的微風傳入所羅門的耳中，但後者並沒有再向前一次那樣追問對方的意思，他只是抿了抿唇，暗自握緊了垂落在身側的雙手。
「……所羅門先生？」
站在所羅門身後的夏目貴志一眼就看到了他Servant的動作變化，他略有些擔憂地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然後努力忍住不停地從心底湧現出來的懼意，顫顫巍巍地抬頭看了眼已經駕駛著黃金舟緩慢地飄回了半空之中的吉爾伽美什。
隨即，他的目光便與對方的一雙血色蛇瞳對上了。
「是誰給了你與本王對視的權利？」
吉爾伽美什懶洋洋地斥責了少年一句，卻意外地沒有絲毫想要動手的意思。他在夏目貴志慌亂地挪開自己視線之後冷冷地哼了一聲，重新看向所羅門。
「你的選擇，魔術師。」
他語氣不善道：「不要讓本王等待太久，聖杯戰爭的第一場好戲都快要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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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吉爾伽美什一直催促著所羅門，讓他動作快點，但實際上當他們兩位英靈連帶著一個夏目貴志趕到現場的時候，saber和lancer正處於激戰真酣的階段。
「你們兩個自便。」
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所羅門和夏目貴志放下后，吉爾伽美什就率先化作了一片金沙靈子化去到了更加靠近戰場的地方，徒留caster二人組面面相覷。
面對英雄王那樣級別的英靈和以往面對大妖怪時候的壓力是截然不同的。方才只是與對方對上了一眼，然後被那人輕飄飄地斥責了一句罷了，夏目貴志就感覺自己幾近昏厥，要不是所羅門及時注意到了他的異狀、用魔術緩和了他過快的心跳和過激的生理反應，現在的他恐怕早已因為吉爾伽美什的威壓而昏厥過去。
那是靈力都無法抵擋的氣勢，是和大妖怪們的妖力截然不同的東西……英靈並不是生物，而是歷史的結晶，夏目貴志直到遇見了眼前的英雄王之後，他才真切地明白了當初所羅門和他說的有關於英靈的來源。
面對英靈的時候，你所面對的其實就是人類歷史、是整個世界的一部分。
「所羅門先生，接下來……」
夏目貴志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下意識地想要徵求所羅門的意見。
「既然吉爾伽美什王這麼說了，那麼我們就只需要等待就好。」
所羅門淡淡地回復了對方一句，就用一個小小的魔術將他與自己的master掩蓋了起來。
吉爾伽美什的話讓他有些在意。
所羅門自從還被稱作耶底底亞的時候，就有所有的與無相相處的記憶，所以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回憶起，在遭遇到另一個世界的「羅馬尼·阿基曼」的時候，無相對他的存在所作出的定義。
他是經由平行世界人類的記憶，以及十枚指環相互作用所復活而出的英靈，雖然現在暫時因為沒有得到世界意志的承認而呈現出了一副幼兒的模樣，但之後遲早是會恢復到「羅馬尼·阿基曼」的地步的。
因為對方曾經這樣說過，所以所羅門也就下意識地認為，無相最終期望的自己就是那個「羅馬尼·阿基曼」，但現在根據吉爾伽美什的敘述來說，他似乎理解錯誤了？還是說，正是因為他現在正處於所羅門向羅馬尼·阿基曼變化交接的尷尬階段，所以他有些混亂的行為才讓那位王感到了失望？
不，如果單單是這樣的理由的話，吉爾伽美什又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按照對方的全知全能程度，他應該是能夠理解這樣的轉變的。
所羅門垂下眼帘，將獨屬於「羅馬尼·阿基曼」的碧綠眼眸盡數掩蓋在睫毛投落下來的陰影之下。
到底是當初的無相說了謊，還是現在的吉爾伽美什對他有所誤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