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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維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麻小怎麼說的, 有人想直接欽|定？」
電話里的副導演嘆了口氣：「我沒好多問，他就說投資方會派人過來, 當天要跟著選角組一起活動, 你聽這個意思，怎麼著也不像是個善茬啊。」
「你們到現在的選角是怎麼個情況？」張之維皺眉道, 「最後是誰拍板，麻老跟著沒有？」
「現在分了三個小隊, 麻老負責最重要的幾個角色, 剩下的由其他兩個隊伍篩選, 卡完幾輪之後選出幾個合適的再讓麻老看。」副導演道，「那個芭蕾舞演員就屬於後者, 我怕那邊投資方來人了，直接挑兩個不怎麼樣去襯托他們的人，最後送到麻老那, 這結果不就明擺著了嗎。」
這畢竟不是個主要角色, 只要塞進來的人資質不錯，導演和製片也不會傻到和投資方對著干。而且說白了，安許莫其實也是靠張之維的關係才能和這部電影牽上線, 張之維現在實在沒有理由去置喙投資方的插隊。
「我明白了, 這事多謝你提醒我。」張之維捏了捏鼻根，「我再想想辦法，到時候現場還得麻煩你多幫襯著點, 下回來S市請你吃飯。」
手機那邊又客氣了幾句, 說有消息再隨時聯絡, 之後便掛掉了電話。張之維長出了一口氣，面色凝重地看著屏幕黑掉的手機。
安許莫遲疑道：「給您添麻煩了，這件事是不是……」
張之維朝安許莫擺了擺手，聲音聽起來倒不是很緊繃，他道：「別擔心，你張叔見過的風浪多了，哪兒能解決不了這點小事。」
比起得到這個角色，安許莫其實更擔心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困擾。他實在不懂得如何回報別人的善意，總覺得自己會因為這種人情虧欠對方太多。
不過張之維說的並不是場面話，他很快和安許莫分析了整個情況：「小莫，我當初推薦你也不單純是因為我和你|媽媽|的關係，我從麻老那裡看過劇本，這個舞蹈演員戲份不多，卻是一個很出彩的角色。而且這個角色的條件幾乎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無論是你錯過了這個角色，還是角色錯過了你，最後都會成為一種遺憾。」
「你的專業功底很紮實，足夠勝任這個角色，而且你的自身條件也很適合大熒幕，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把你推薦給麻老。」張之維認真道，「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你本身的人氣和熱度，也會給這部電影帶來附加的效益。」
「合適上大熒幕的芭蕾舞男演員雖說不多，但想找總是會有的，選角組為什麼不直接去芭蕾舞團里找苗子？因為他們也要權衡各方面的綜合因素。你雖然也才出道不久，但本身已經有了自己的話題和討論度，而這些東西，在電影上映時就會轉化成相應的利益。在同樣的成本之下，他們就不會去選擇那些芭蕾舞演員，而是要選定你。」
張之維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緩了緩才道：「所以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懂了沒有？」
安許莫點點頭，認真道：「我會的，謝謝張叔叔。」
張之維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他道：「小莫，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你以後經歷得多了就會明白，謙虛禮讓是永遠沒辦法在這個圈子裡存活下去的，你也必須要付出百倍努力，才能確保自己的東西不被別人搶走。」
安許莫很乖地應了，張之維看著對面年輕稚氣的男孩，內心依然散不去那種沉甸甸的拉墜感。
從進入這個行業開始，前路就是完全可以預見的荊棘坎坷。就算年輕的男孩足夠幸|運足夠努力，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被撞到頭破血流，他也一定會面對各種顛簸坎坷。
這次選角才只是剛剛開始。張之維只希望，最後能有一個圓圓滿滿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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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張之維見過面之後，原本明晰的前景重歸模糊，安許莫還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唐棠卻已經開始陷入了憂心之中。
這次畢竟是個極好的機會，如果最後真的給別人做了嫁衣，未免也有些太過可惜。試鏡的日子將近，唐棠每天都在數著日子轉錦鯉，連辛子麥把她叫過去時，都沒顧得上怎麼緊張。
辛子麥叫她是為了提醒安許莫去參加試鏡的事，因為安許莫是今典的簽約藝人，這些工作都還需要走公司的流程。李|秀|清走後，辛子麥負責的業務內容更加廣泛，唐棠只以為這是劇組因為張之維的關係給公司發來的通知，辛總監負責過目提醒一下。她立即就應下了這件事，根本沒有想起辛子麥還是周謹沉經紀人的這件事。
和緊張的唐棠相比，安許莫反而成了心態更平穩的一個。他現在仍然在繼續著近乎嚴苛的芭蕾訓練和身形鍛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最終取得一個好結果。
安許莫也有擔心的事，但他擔心的重點並不是錯過這個機會自己會有多大損失，而是和芭蕾訓練共同進行的表演課。
和芭蕾舞老師一樣，表演課的指導者也是辛子麥批准給唐棠的資源。不過和早有小成的舞蹈不同，安許莫在上課之前對表演幾乎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從開始上課的第一天起，每天兩小時的表演課所帶來的緊張感就遠遠超過了十個小時的芭蕾訓練。
因為時間關係，他們只來得及臨時抱佛腳，表演老師並沒有再去講那些系統的理論，他布置最多的任務，就是讓安許莫在一台錄像機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實情緒——哭，笑，驚，怕，諸如此類。
這種事對於一個演員來說，只是最基本的素質，但對安許莫，卻是一個最大的難題。
安許莫是真的不會展現這種激烈的情緒，每天的表演課幾乎成了一種煎熬。最後，為了不讓他喪失信心，越變越糟，表演老師只好開始轉而訓練安許莫說話，試著加緊提高一下他的台詞能力。
這根弦被緊繃了數周之後，選角的試鏡日終於到來了。
試鏡地點在H市，安許莫和唐棠提前一天趕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劇組通知叫到了一棟大樓里。像這種場合，張之維自然不可能親自出現，不過他提前委託了之前那位打過電話的副導演，也就是負責統籌工作的劉龍飛，讓劉副導幫忙照看安許莫。
來參加試鏡的人數很多，今天要選的角色也不止一個，安許莫被分到B組裡，和一群氣質明顯不同於普通人的年輕男生站在了一起。這群人看起來年齡都不大，而且應該是相互認識的。安許莫在一旁聽了一會，就發現他們是附近幾個大型芭蕾舞團里的男演員，因為經常一起表演和比賽，所以互相比較熟悉。
和他們相比，單拎一個的安許莫就顯得有些形單影隻。那些年輕人一開始還在興奮地交談，後來有人認出了安許莫，他們的聲音就明顯小了下去。
不得不承認的是，安許莫的粉絲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女孩子，相對而言，同性對他的喜愛就沒有那麼瘋狂。再加上明擺著要競爭同一個角色，那群年輕人的反應也是正常。
安許莫沒有注意這個，他想的是張之維之前說過的事，對方說的沒錯，這個角色只是個沒多少戲份的配角，有人氣會跳舞的年輕偶像看不上，站在一群專業舞蹈演員里的安許莫就顯得更加突出了一些。
第一輪的試鏡很快開始，每個人依次進去，只花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就出來輪到下一個。
安許莫自己進去之後，才發現第一輪只有一個很簡單的拍攝過程，屋裡有三個人，一個人負責攝像，一個人在電腦前整理視頻，還有一個人拿著名單對序號。安許莫按照要求進行了一段正拍、側拍和背後拍，拍完之後，他就被要求從屋裡離開了。
第一輪看的只是外貌條件和站姿氣質，所以很快就輪完了一遍。所有視頻被送到選角組，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就有人來宣布參加第二輪試鏡的名單。
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僅僅一個簡單的拍攝，就直接刷掉了將近三分之二的人選。
來人把短短的名單念完之後，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為接下來還要有第二頁。結果那人念完之後就折好了紙，直接道：「其他人可以先離開了。」
後來聽了唐棠的解釋，安許莫才知道第一輪刷人的標準。儘管來試鏡的已經是從各大芭蕾舞團里選來的佼佼者，但有很多人依然受到了外形條件的限制。畢竟練芭蕾舞並不需要看臉，但是電影可不一樣。
沒被選中的人自然不會開心，但他們的情緒已經不在劇組的考慮範圍里了。安許莫和其他被選中的人一起跟著念名單的人走，他們上了一層樓，來到了一個更大的房間。
這輪測試比第一輪還要簡潔明了，所有人依次量身高、頭圍、腿長和頸長，安許莫沒有經歷過這個，他被測得一頭霧水，但是其他視鏡者的表現卻很是淡定，就好像早已經歷過一樣。
安許莫想了一會，才想起剛開始訓練芭蕾時老師說過的話。老師說，芭蕾對舞者的身形要求很嚴格，舞者一般都要是九頭身——身體是九個頭的長度，這樣個子高，臉又小，整體來看更符合視覺審美。除此之外，舞者的身材比例也有要求，優秀的芭蕾舞者基本腿都會比上身長十五厘米，在舞台展現時就會更加賞心悅目。
當時這些都是老師在練舞間隙隨意提起的理論，安許莫並沒有想到劇組會把這些標準拿來做篩選條件。而且因為電影鏡頭的放大作用，演員需要更加優秀的身體條件，這一輪就比芭蕾舞者的要求還要嚴苛。
不過好在安許莫自身條件本就出眾，他很快就成為僅剩的十個人之一，一起進到了下一輪的試鏡。
第三輪開始就是演技的考驗，不過在開始之前，等在走廊里的眾人卻聽到了另一個消息——
原本沒有計劃要露面的麻老，這部電影的總導演，居然來了。而且他就在試鏡的現場，打算看他們接下來的表現。
幾個通過了試鏡的年輕人原本還在安靜等待，一聽說這個消息，都忍不住緊張了起來，這可是麻老先生，他們竟然有可能要和真人接觸，這實在太讓人難以想象。
麻老本名麻明成，是國內公認的幾位大導之一。從國內電影剛剛發展的時期開始，他就是最先一批的探索者。幾十年來，他所獲獎項數不勝數，還一手為娛樂圈培養出了五位影|帝和影后。
如果說之前來參加試鏡時還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等得知馬上就能見到真人時，那種激動和緊張的情緒就完完全全地撲面淹了上來。這樣一個人親自來看他們的試鏡，那他們如果表現不好……後果也太糟糕了。
周圍的緊張氣氛並沒有影響到安許莫，他雖然也很敬仰麻老先生的成就，不過現在的心態卻還算穩定。就在此時，原本等在樓下的唐棠突然跑來，小聲和安許莫說劉副導讓他去右側走廊的拐角處等一會，他有話要交代。
剛剛第二輪量身高的時候，安許莫就把手機給了唐棠，等待期間看手機也容易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安許莫直接沒把手機拿回來，所以收到簡訊的唐棠才專門跑來找他。
劇組裡傳來的消息是麻老正在看另一個角色的試鏡，所以他們第三輪試鏡還要等一段時間。唐棠幫忙在這裡等著以防臨時有通知，安許莫就一個人去了右側的走廊。
今天來試鏡的人雖然很多，但劇組的安排非常妥當，每個角色的候選者都統一集中在同一片區域中，沒有人亂跑。再加上樓里空間很足，離開剛剛那些候選者所在的區域之後，四周就顯得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來往。
劉龍飛說的是拐角處，安許莫走了好一會才走到末尾。走廊盡頭是一個公用洗手間，安許莫還沒走過去，就看見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從敞開的門裡走了出來。
安許莫一下就愣住了。
「哥、呃……前輩……謹沉哥？」
比起緊張到兩秒鐘內換了三個稱呼的安許莫，被叫出名字的男人顯得淡然了許多。他似乎並不驚訝安許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只是點了點頭。
安許莫整個人懵了一瞬，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周謹沉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而且對方看起來也不是特意為他留下的，想來應該是洗手間里還有別人。
安許莫有點不知所措，他輕聲開口道：「謹沉哥……也是來試鏡的嗎？」
周謹沉看他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就在安許莫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男人卻開了口，低沉的聲音震在人耳膜：「我是這部電影的主演。」
這下安許莫才是真真正正的，徹底愣住了。
喜悅和緊張說不上哪個更強，翻湧的情緒衝破包裹的外層薄膜直擊胸腔。試鏡之前還會安慰唐棠不要緊張的安許莫，此時卻突然擁有了比唐棠更強烈百倍的情緒。
他，他想得到這個配角。
為了不影響安許莫的情緒，唐棠之前並沒有多說太多，但從她偶爾的言語里，安許莫也能明白如果試鏡成功，這部電影能給他帶來什麼。「大導的親自指點」、「電影大熒屏資源」、「從愛豆偶像直接跨界成演員」……諸如此類，每個都是旁人擠破頭想搶的東西。
但是比起這些誘人的利益，試鏡之前的安許莫更在意的卻是不想辜負張之維為他付出的努力。
直到見到周謹沉之前，安許莫還抱著一顆非常寶貴的平常心，就連周圍的候選者因為麻老親臨的事情而忐忑，他也安安穩穩的，覺得只要自己儘力就好。
但是現在，現在他的想法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安許莫下意識就開始期待那位劉副導演帶來的消息，他想知道自己那個競爭對手的消息，他忍不住想確認，自己能不能在這場試鏡之中，牢牢握住應有的結果。
但是現在周謹沉站在這，安許莫也不好跨前兩步去拐角，他緊張到指尖都開始發涼，忍不住又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一時之間，安許莫甚至忽略了為什麼周謹沉不問他會出現在這的原因。他聽見對方道：「麻老來看試鏡，我們和他一起。」
周謹沉說完「我們」，就有另一個男人從他們身側的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來人面容清俊，眼帶笑意，聲音清朗：「謹沉，久等了。」
因為周謹沉擋住了視線，來人走出來之後才看到了安許莫，他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很快恢復了淡淡的笑意：「這位是……？」
安許莫忙道：「林瑞老師，我是安許莫。」
那人正是之前和周謹沉合作了《稻草人》的影|帝林瑞，他雖然成名已久，年齡卻還未到三十，給人的感覺也沒有大牌的架子，看起來很是隨和：「我知道你，王藝祥和我提過，可厲害的小朋友。」
安許莫有些靦腆地笑了下。
林瑞轉向周謹沉：「你們倆在聊天？要不要我去旁邊等一下？」
周謹沉搖了搖頭：「不用。」
他對安許莫道：「等下好好表現。」
安許莫忙道：「好、是，我會加油的！」
等安許莫消失在拐角，林瑞收回視線，笑道：「謹沉，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一起上過綜藝，」周謹沉示意了一下，「走吧。」
安許莫來到約定的拐角處，這裡有一片被半隔開的空間，裡面有一個自動咖啡機。沒過一會，劉龍飛就匆匆走了過來。
之前試鏡時，安許莫已經見過劉龍飛一次，劉龍飛長得一臉兇相，還有一把絡腮鬍子，只看長相就能止小兒夜啼。但他本人的性格其實很好，和安許莫說話時也很是隨和。
「來來，小安，我跟你說。」
劉龍飛在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人之後才壓低聲音，「今天試鏡組加了人，投資方那邊確定來人了，但我在的組不負責男四，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那邊人的模樣。你不用著急，啊，一會試鏡的時候，可能會有人故意刁難你，你一定放穩心態，現在麻老已經來了，他才是拍板決定的人，只要你表現好了，投資方也不能把你強行壓下去。」
「一定要穩住心態，不要慌，聽見沒有？」劉龍飛知道他們這種沒有表演經驗的人在眾目睽睽下最容易緊張，尤其是現在還有麻老在場，一般人的心態肯定不怎麼穩，所以他才會重點強調，「就算刁難你，你也直接把這當成演技考驗就行。」
安許莫剛點完頭，就見面前的劉龍飛突然抖了一下：「哈啊？！」
他睜大眼看向安許莫身後：「誰？！」
安許莫面對咖啡機站著，沒有看到身後的人影，等他轉身回來，才發現剛剛才見過的周謹沉正面色不善地看著劉龍飛。
劉龍飛看清人影之後就鬆了一口氣：「嚇我一跳……是謹沉啊，你怎麼過來了？」
他剛剛刻意壓低了聲音，還在一直注意著周圍的動靜，直到最後不放心地強調叮囑時，才疏忽了視線。劉龍飛可以肯定，周謹沉並沒有聽見他說的什麼，這麼一來，他就又鬆了一口氣，還擺出笑臉來：「你不是要和麻老一起看試鏡嗎？」
劉龍飛的長相之前就讓他吃了不少虧，等合作熟了之後，大家才放心地相信他是個熱心的好人。然而此時此刻，在被叮囑過的安許莫眼裡，劉龍飛的笑容看起來都有些兇狠，活像是……剛剛勒索完一樣。
更不要說落在周謹沉眼裡的形象。
周謹沉皺眉看著劉龍飛，伸手把站在兩人之間的安許莫拉了過來。安許莫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男人一把拽到了身後。
背對著他的男人身材修長，聲音冷峻：「劉副導，A組的試鏡已經開始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