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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許莫本以為這種小傷用不到驚動別人, 但在他說過自己沒事之後, 周謹沉卻還是從他手中接過簍筐,交給了一旁的小楊。男人回身叫來了一旁的後勤工作人員,讓人幫忙把醫療箱拿來。更讓安許莫沒有想到的是, 處理傷口這種本來該由工作人員來做的事,卻被沒什麼表情的周謹沉自己接手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 只沉默地握住那隻被夾傷的右手,用消毒棉簽小心地塗抹著紅腫的傷處。周謹沉的表情很嚴肅, 動作卻非常輕緩, 不只是安許莫,連身邊一眾的工作人員都沒有反應過來。


  像周謹沉這種級別的嘉賓, 節目組是不會強行給他加標籤立人設的,嘉賓也不太可能會配合。周謹沉之前可從來都沒有給人留下過這種細緻貼心的感覺,他的外貌的確是在不自覺地引人靠近,氣勢卻總在拒人千里, 誰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的在鏡頭面前,展現出一種鄰家哥哥的體貼和耐心來。


  比起好奇的旁觀者, 真正參與其中的安許莫所受衝擊更甚。


  現在正值夏季, 被海水打濕的手掌還帶著涼意。安許莫不敢去細想右手上傳來的體溫,他冷得太久了, 總覺得對方的一點溫暖都能燃成熾燙的火焰。


  等周謹沉已經把應急處理做到一半的時候,看著男人側身讓開一點空間留給跟拍攝像的動作, 安許莫才想起了節目還在錄製這件事。周謹沉的動作非常妥帖, 安許莫已經學過不短的上鏡課程, 他注意到,周謹沉的動作和身位都選擇了一種非常適合鏡頭呈現的方式。也正是這樣,才提醒了安許莫自己目前身處的環境。


  其實對於旁邊那台黑洞|洞的攝像機,安許莫的內心還有些隱隱的不安。他一直把上鏡的事當成工作來對待,還不怎麼適應在鏡頭面前顯露自己真實的情緒。這也是他剛才說自己沒有大礙的原因之一,讓安許莫來選的話,他一定會選擇在鏡頭外安靜地處理好自己。


  不過對著兩人拍攝的攝像師正是周謹沉的跟拍,這種鏡頭也是《周天》內容的一部分,再加上周謹沉的動作高效,沒等安許莫細想,他的傷已經被處理好了。


  兩人處理傷口的時候,從海灘上跟過來的韓銘也注意到了周謹沉身邊的跟拍,他看向安許莫時的目光更加晦暗,轉向周謹沉時,視線中也帶上了明顯的狐疑。


  海邊的風越來越大,天色也愈發陰沉,安許莫的傷口處理完之後,一行人就啟程回到海邊高地上修建的石屋。正在屋內商量著陳設布置的嚴項珅和張之維聞聲走過來,又開始了一集一次的和導演組的討價還價。


  三個人的簍筐被倒進水盆中清算,韓銘的數量是最多的一個,周謹沉的簍筐里也有不少東西。但是他們倆的收穫都在第一眼的視覺衝擊上輸給了安許莫——那隻威風凜凜的大龍蝦還在晃著大鉗,滿盆子追著其他小蟹夾。


  這些戰利品最後換回了足夠六個人用兩天的食材,米面肉蛋,還有水靈靈的海鮮。安許莫找回來的食材鑰匙也讓人好好激動了一把,按慣例來講,應該是撿到鑰匙的人來挑選食材,不過安許莫只說自己什麼都可以,就把選擇權交給了兩位前輩。最後還是由主廚的張之維做主,選了六隻又肥又鮮的大海蟹。


  食材拿回來之後還要自己處理,這種真實的生活場景和處理過程中明星們面對的困難也是《周天》的賣點之一。不過這一次,導演組之前預想過的手忙腳亂的場面卻並沒有出現。


  第二季在海邊的拍攝已經進行了一次,第一集錄製時,負責處理食材的易天明和韓銘對著活生生的海產好好犯了一回愁。這次進行第二次錄製,吸取了上次教訓的兩人正準備繼續和海產做鬥爭,結果他們兩個沒忙多久,卻都被周謹沉驚住了。


  繼剛剛的體貼上藥之後,周謹沉的表現再度出乎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意料——他處理食材的手法之熟練,比已經歷練了一整季的韓銘和易天明還要明顯強出許多。


  原本打算把經驗教給新來嘉賓的兩人不免有些尷尬,不過很快,他們就被周謹沉的動作吸引到無暇顧及這些細節了。那盆最難處理的鮮蝦在周謹沉手裡只花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只用了一把手掌長短的匕|首,一劃一勾,就把蝦背上極難清理的蝦線完整地清理了出來。


  周謹沉的動作看起來無比輕鬆,但是等躍躍欲試的易天明嚷著要跟著學時,他卻是連戳了十幾刀都沒能把蝦線弄乾凈,最後那隻蝦已經不成樣子,只能當垃|圾清理了。鏡頭轉回周謹沉那邊,他還是輕輕鬆鬆地一刀一隻,連被吸引來的張之維和嚴項珅都忍不住驚嘆了一聲。


  導演組意外收穫了一個這麼大的亮點,自然是拍足了鏡頭。一眾人都非常驚訝周謹沉的料理才能,只有一旁的安許莫安靜看著,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因為療傷,從十二歲起,周謹沉每年都要去深山中待上大半年,他會這些東西自然不奇怪。第一次從山裡回來時,周謹沉還給自己半年多沒見的弟弟做過一頓飯。


  只是這些記憶,也都僅僅止於那一年了。


  除去周謹沉的動作吸引了鏡頭,光榮負傷的安許莫也沒能逃過張之維的眼睛。那邊三人還在處理食材的時候,張之維把安許莫叫到了一邊。他聲音里的關懷很是明顯:「這是剛剛傷到的?疼不疼?」


  一旁的嚴項珅看了也「哎呦」了一聲,他對安許莫原本就沒有什麼偏見,再加上對方剛剛主動把食材的選擇權讓出來,就愈發覺得小孩懂事:「怎麼回事啊,傷口處理過沒有?」


  安許莫傷了一回換來三個人的關心,一時有些手忙腳亂,他忙道:「沒事的,剛剛已經抹過葯了。」


  「光抹葯怎麼行,」張之維拿來了家用的醫藥箱,從裡面拿出一卷紗布,「來包紮一下,一會幹別的再碰到就不好了。」


  從小到大,安許莫幾乎沒有怎麼接受過周圍人的善意,周家不必說,學校里的同學也是和周家背景差不多的家族子弟,連老師都會在背後議論他的身世。安許莫會做最後一道壓軸題,也會跳難度極高的動作,卻是實在不太會面對這種陌生的善意。


  「不用麻煩了,謝謝張老師,我沒什麼事……」


  「叫張叔就行了,」張之維擺擺手,「快過來,項珅來幫把手,我給小莫把傷口包上。」


  安許莫一聽更是不安,他怎麼好意思麻煩兩位前輩:「真,真的不用……」


  張之維笑道:「傻小子,你是不是怕包出來丑?沒事,硬漢形象都是十年前流行的了,咱現在不講究這個。」


  嚴項珅也說:「傷口露在外面不方便,一會還要吃飯之類的,碰到就不好了,還是包紮一下吧。」


  安許莫想的並不是形象問題,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張之維已經叫來了身旁一個副導演,和他交代了幾句話。


  等副導走後,張之維道:「放心,鏡頭已經挪開了,這段掐掉不會播的,絕對不影響你的形象,等他們後期剪輯的時候再把你傷口避一下就好了,不會耽誤什麼的。」


  這下安許莫是真的沒法拒絕了,兩人幫他簡單包紮了一下,把傷口護住,安許莫一面道謝,一面卻忍不住想起了剛剛周謹沉幫他塗藥的事。


  他想起身旁那正對著兩人拍攝的鏡頭,心中隱隱約約生出了一些說不明的情緒。


  周謹沉和張之維對這件事的處理完全是兩種態度,這不由讓安許莫產生了一點疑惑。前者剛讓他生出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認真面對鏡頭工作的念頭,後者就告訴他,有些事也可以避開鏡頭。


  安許莫想了想,大概還是自己應對鏡頭的經驗太少了,等他再多工作一段時間,或許就能更了解其中的訣竅。


  安許莫被拉走包紮之後,韓銘的視線就有意無意地落在了他們三人所在的那邊房間門口。食材處理的差不多之後,韓銘借口去接水,等他走到鏡頭之外的偏僻角落,臉上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


  他皺眉打了一個電話,那邊接通之後,韓銘看了看四周,確定身旁沒人後,便低聲道:「小|姨,我是韓銘,對,我在錄周天。」


  沒有寒暄幾句,韓銘就直入主題:「小|姨,之前不是談好了嗎?沉哥那邊也同意了和我進行情侶造勢宣傳的計劃,還是辛子麥經手簽的合約。」


  「不是,他沒有不配合,」韓銘煩躁地捏了捏鼻樑,「跟拍導演也拍了不少我們兩個的鏡頭,但是沉哥他,他今天對另一個新人特別關照,還讓攝像拍了他給人抹葯的鏡頭……」


  「我知道我知道,」韓銘深呼吸平復了一下,「我沒有急,我就是不太明白,沉哥這是什麼意思?」


  背後的火一直燒進心底,像是有一隻手在不斷地添著柴。身前卻是如墜冰窟的寒意,手腳都涼得要凍僵過去。安許莫掙扎了很久才捉住一點光,他費儘力氣從冰火交加的深淵中爬上來,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灰暗,天色已晚,屋裡沒有燈,只有不遠處的門縫裡透出一些光來。安許莫發現自己正俯趴著,背上的火燎感已經減退了不少,似乎是被抹了藥包住了。屋外隱隱約約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安許莫側耳去聽,一個有些耳熟的男聲道:「等他醒了打電話給我,我找人把他接回去。現在我得走了,謹沉那邊還有事。」


  安許莫的思緒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時沒有分辨出這是誰的聲音,另有一個人在問他今晚回不回家,第一個聲音推脫了兩句,外面的動靜就突然消失了。


  安許莫撐著床沿坐起身來,背後的傷微微有些發麻,已經不怎麼疼了。他在床邊摸索到了一雙拖鞋,黑暗中看不清什麼東西,下意識的,安許莫就朝有光的門邊走去,然後拉開了半掩的門。


  如果他知道外面的人在做什麼,一定不會這麼莽撞,只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安許莫驚訝地發現,屋外竟然是一間醫生的辦公室。


  當然,身在醫院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最主要的事實是,有兩個人,正站在醫生的辦公室中接吻。


  背對著安許莫的人是辛子麥,他後腦處的發梢微微有些卷翹,所以很好認。和他接吻的居然也是一個男人,那人穿著醫院的白大褂,帶著一副金邊眼鏡,比一米八幾的辛子麥還要高上半頭。


  他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抬眼看過來的目光卻帶著鏡片都掩飾不住的銳利。


  安許莫頓時有些尷尬,他也不敢發出聲音,擔心會驚動背對著自己的辛子麥。朝著看見他的陌生男人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之後,安許莫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


  門半敞著,屋外的聲音就很清晰地傳了進來,辛子麥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慌亂:「你搞什麼……」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里卻帶著淡淡的笑意:「婚前的任務清單而已,我們總得一項項完成。」


  這個語氣聽起來可比男人剛剛看過來時的眼神溫和了不少,安許莫雖然聽不懂,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床邊等著,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背,果然是被繃帶裹住了。


  「我才不會和你……」辛子麥話說到一半又氣呼呼地吞了回去,他的聲音離遠了一點:「我得走了……哎,剛剛那個隔間的門是打開的嗎,小安醒了?」


  安許莫被嚇了一跳,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那個明明已經看見了他的男人卻道:「沒有,剛剛就是那樣。」


  「是嗎……」辛子麥的聲音還帶著些疑惑,不過他似乎也不想在這多待,只匆匆說了一句「那我走了」就要離開。


  「他醒了之後我打給你。」另一個男人道。


  「麻煩了。」


  關門聲后,室內終於安靜了下來,淺淺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男人推開隔間的門,伸手打開了屋內的燈:「你醒了?」


  安許莫這才發現自己睡的地方是一間被隔出的休息室,這裡的空間很小,基本上只放下了一張床和兩把椅子。見他打量屋內的擺設,門口的男人開口道:「非重病患不得佔用床位,你睡得是我的休息室。放心,床單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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